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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酒 (水星重力)


赵宇酋蓄力已久,竭力朝胡迭挥刀而下,胡迭不慌不忙,稍作停顿,便如闪电般横冲直撞了上去。

日头落尽,只有柳絮般的大雪飘飘洒洒恣意落下,厚厚地铺了满地,夜色初上,映在雪色里,斑驳了淡淡的残月。
天地苍茫,绣春刀照映雪夜的澄澈,携风带雨般霹雳落下,胡迭于这山枯海啸中四两拨千斤,手中木棍化作凌厉的兵器,自下而上,朝天挑去!

一声尖锐的马嘶冲破夜空,只见赵宇酋的坐骑竟被一分为二,惯性地冲破雪帘,踉跄几步,重重地倒在了雪中。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赵宇酋看不清,只能凭借本能拼命地躲过胡迭这一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被一分为二陪伴他多年的爱驹。

赵宇酋倒在厚厚的雪地上,嗓子一热,喷出一口鲜血,于茫茫雪被上,红得依旧分外刺眼。
“给我上!”赵宇酋从牙缝里狠狠挤出。
一众锦衣卫蜂拥而上,胡迭冷漠地回过头,举起木棍。

白青还是第一次见二师兄视死如归的样子,相识数载,胡迭眼中得懵懂天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日渐的笃定和决绝。
李三斤在一旁抱头鼠窜躲在白青后面,惨烈地哀嚎着,终于有了点怕的意味。

白青被他拽得发晕,于电光火石之间,白青想起师父教过的布衣派第一式。于是他也顾不得体面了,登即扯下衣袖撕成条,布条在空中与风雪缠绵旋成一根灵活的银带,白青猛然一勾,便将胡迭从人海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下一秒,拉着李三斤“左拥右抱”地逃之夭夭。

而他们的大师兄,蒋溪就没有如此的幸运了,漫天飞雪下的官道愈发难走,□□的马匹也疲惫不堪,出了下关,到了镇江地界,就再不是金陵城了。
下关的雪纷飞肆虐,隐隐地照亮夜色,远看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风雪中,黑色的衣服黑色的披风,竟比黑夜还多了几分阴郁,风猛力地刮着,吹起那人的衣抉,抉下空空如也。

蒋溪鬼使神差般下了马,牵着马缰,一步步挪了过去。
“终于又见到你了溪儿。”声音暗哑,熟悉的撕裂感。
“施泽方,我不怕你。”蒋溪一改颓势,指剑喝道。
“哈哈哈哈!”施泽方仰天长啸,于呼啸的风中,肆意尽情。

过了好一会儿,施泽方才停了下来,咳喘道:“溪儿,我没看错你,你还真是讨人嫌。”

“你究竟为何,害我全家!究竟为何,使我无家可归,究竟是为何!为何!”蒋溪疯狂地咆哮,挥舞的剑猝不及防地刺中施泽方,施泽方却没有半点反抗。未几,有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为何?因为太寂寞了啊。”施泽方缓缓地抬起手,盯着指间,似是怀着憧憬,神情明亮:“这漫长的人生,那么的无滋无味,有什么乐趣呢。我自幼无父无母,师父不疼师兄弟不爱,下山后本想倚靠你们蒋府无忧无虑,修仙问道了却余生。”

“可是你真的让我恨得牙痒痒,你聪慧过人,敦厚平和,有爱你的父母和滔天的富贵,更气人的是,你还生有修仙奇骨和一副蛊惑众生的好皮囊。”
“你说,我怎么能不嫉妒呢?”施泽方继续狂笑,甚至笑出了血泪。

“嫉妒生于利欲,而不生于贤美。”蒋溪居高临下,加重了手中剑的力道,像是瞧着蝼蚁般俾倪着施泽方。

“就是这种恶心的眼神,你、你爹、你娘,骨子里透出的优越感,让人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施泽方愈发癫狂,仰天长啸:“终究,是我俾倪了众生!溪儿,你蒋府数万冤魂尽在我身中,你是杀不了我的,待你得道那日,再来跟我索命!”

一声地震山摇的晃动,施泽方就这么消失在了无垠的风雪里,又一次狠狠地践踏了少年蒋溪单薄的自尊心,漫天漫地,只有蒋溪嚎啕大哭的愤懑和痛苦捶地的哀嚎声阵阵回荡。
蒋溪癫狂地将面具脱下,狠狠地捶打着铁物,直至面具被砸平与大地融为一体,他看着血肉模糊的双手,内心有着难以自抑的绝望。

少顷,一个踉跄的人影出现在蒋溪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搂小孩儿般,紧紧地。

风雪猖獗,愈发席卷天地,几个单薄的少年身影,一前一后,朝着更温暖一点儿的南方奔去。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似这般付与断井颓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离去时分,花落草衰,深醉不醒。汲汲于生,汲汲于死。

回首而望,繁华一梦。

第一卷金陵旧梦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完了,其实存稿从去年就存到了65章,日后随缘更新啦






# 第二卷:姑苏唱晚






虎丘


寒气渐去,荠麦青青,烟柳成阵,花动一山满春色。

常言道过姑苏不游虎丘,不谒闾丘,乃二欠事。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出游玩儿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虎丘山绝岩耸壑,气象万千,实为江左丘壑之表,吸引了一众玩客。

而在一众玩客里,有两位略显突兀,这二人不似旁人一样左走走右逛逛,而是静静地坐在二仙亭,旁若无人地闭目养神。
白衣男子眼尾上挑,睫毛纤长浓密,鬼斧神工般的五官精致落拓,闭眼时平添了几分超脱的意味,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而另一位男子则是身着墨衣,梳着寻常的发髻,脸上太阳穴处有一殷红色的疤痕,虽不触目惊心,但是生在那么一张丰神俊朗的脸上,还是叫人暗道可惜。

一众游客只当这二人是修仙的道人在入定,或是遥遥一望,有甚者还俯身相拜。
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叶轻摇,人似在画中游。

未几,一位青衣少年来到二仙亭,只见他俯身在黑衣少年耳边似是说了什么,那黑衣少年蓦地睁开双眼,眼眸若星辰,波光流转,熠熠生辉。
“哦?师叔这么说?”蒋溪抬眉。
“是啊,师叔说春水化冻,那剑池里的护剑兽正是一年里灵力最低的时候,我们此刻去,最当时。”白青垂着眸,一脸兴奋。

胡迭听闻二人的声音,徐徐睁眼,望着师兄弟其乐融融的样子,恍惚间像是回到了百灵坡。

而百灵坡的青葱岁月,却早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两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又如附骨之蛆般,硬生生地拉扯着少年们的伤口,撕裂般地生长。

蒋溪已经不再低迷,起码不会见硬就躲,也不会间断性的分裂,他摘下了面具,将伤疤□□裸地展露给世人,毫不忌讳,偶尔不拘形迹之时,甚至会指着自己的伤痕自嘲。
胡迭也不似当年锐利,一腔深情与热血被强制地压在心底,任其缓慢地流淌。他再也不想要暴风骤雨般的炽热,他开始渴望细水长流的温情。就那么守着,望着。
而白青,也比以前靠谱了一些,除了三天两头不见踪影外,貌似也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了。

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放牛郎李三斤。那日他陪白青下山,随后莫名其妙地就跟着这白痴来了姑苏,撒丫子玩了一段时间后才想起家里的老娘,又快马加鞭赶了回去,没想到王美丽听闻姑苏的富庶安乐后也心生向往,加之想远离伤心之地,于是母子二人干脆收拾了包裹,投奔了歪瓜裂枣的布衣派。
说是投奔,但这母子二人早就在拿到了蒋溪赠予的巨额银票后便潇洒地游山玩水了去,并扬言要玩遍江南后,再回紫金山中放牛种地。

分别的时候李三斤左手握着“财主”蒋溪,右手握着“带来财主”的胡迭,声泪俱下道:“以后受伤要死了可一定要去紫金山找我啊,包治百伤,三斤我一定万死不辞,千万不要忘记带银票就好啊!”
布衣派三人嘴角抽搐地送别李三斤母子,并齐齐地啐了一口,感觉甚是晦气。

看着恣意潇洒的三斤母子,蒋溪难掩对乔馨儿的思念之情,神情晦暗又落寞。
胡迭怔怔地看着大师兄,没有说话。白青难得懂了点事儿,拍了拍蒋溪的肩:“回吧,师兄,师叔还在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胡迭简直无语凝噎,心想白青这饭桶果然安慰起人都离不开饭。

三人转身返程,朝着虎丘方向。那日李可爱逝去,将一众弟子的后路安排得明明白白,并在他一张特殊的粉色银票上点名了“接盘侠”——万景山庄庄主唐慕可。

这唐慕可与李可爱是甚关系无从得知,只知那唐慕可甫见李可爱的粉色银票时,登时泪如雨下。
随后便将这流离失所如丧家之犬的师兄弟三人安顿在山庄里,不仅衣食无虞地照顾着三人,还自作主张地教起这几人修炼,至于“师叔”这个称谓,也是唐庄主毋庸置疑地强迫他们叫的。

在逼良为徒上,这二人简直是一脉相承。

可这师叔也不是白叫的,唐庄主与李可爱带徒弟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李可爱一向是得过且过,知难而退,保命为上,能逃则逃;而唐慕可则是眼里不容沙子,杀伐果断,奖惩分明,不达目的不罢休。

一开始,三人都极其不适应,尤其是吊儿郎当的白青,让他安静待会儿都难,何况是静心修炼得道之功。
唐庄主每每都是淡漠一笑,将三兄弟过往被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的画面幻化成影,展示在高空处,供庄里上下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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