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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此剑乃信物 (Dagger)


  螭吻眼神一冷,她先前并没有留意到那马车有什么不对劲。
  两人上了马车便径直驾车东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巷口再次发生了一模一样的情景,两名男子出来,上了另一辆载货的马车。
  螭吻多了个心眼,察觉到第二辆马车先是由一名车夫从长街尽头驶过来,到了巷口附近后停好,马车夫便离开了。
  就这样,这一幕反复重复了至少十几遍,因为这条街上少店铺,多是途径的路人,除了螭吻,没有人意识到这儿时光倒流般,不断重复着一件事。
  最终,一名高大的男子弯着头,从暗巷里走了出来。
  螭吻看到他和他那柄漆黑长刀的一瞬间,身子一侧,下意识隐匿在了柳树之后。直到那人上了马东去,那萦绕在她心头的紧张感才消失。
  她不假思索,牵出数十丈外早已备好千里马,追了上去。
  

  ☆、第五十一章 帝王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发现第一卷人物动机不够清晰 估计在完结前 或者完结后 会找个时间集中小改润色
  永和十九年的早春,南临洛水的上阳宫外,碧波明净,蜿蜒百里,河对岸的桃林已开遍了桃花,一派春和景明,万物向荣的气象,在大梁皇帝面前铺陈开来。
  满眼的青碧与淡粉,齐棣的思绪不禁飞到了千里外那个江南小镇。那儿的春柳,想来已是烟笼十里堤了。
  数年前他曾命人在上阳宫外的洛河之滨建一座柳亭,并沿着西岸搭筑延亘一里的长廊,廊外栽种上数排的柳树。可不知为何,柳亭建好后,长廊搭了一半,圣上却改变了主意,不种柳树了。于是乎,成了这样一般破不对称的景象:河对岸是大片大片的桃艳,而河这边,亭廊之外,是肆意生长的荒烟蔓草,春风一荡,碧浪滚滚,却也别致好看。
  一身黑衣的魃,就跪在这片快要齐腰的碧绿当中,宛如一颗顽石,稍不注意,就不见了影。他的一只手,始终负于身后。
  皇帝收回思绪,目光回到这位由南至北,再次跨过大梁万里河山的神武阁斥候身上。
  十七岁那年,他孤身出宫游历,表面上,是有意避开后宫之争,实际上运筹千里外,以计坑杀他那两个兄弟。随后,在江南不期遇险,得沈昱诚出手相救。这一意外,也让先皇备加疼爱和珍惜他这当时活着的唯一的血脉。
  二十二岁那年,铁骑之上,身着透血甲袍的他,在昆仑山脉,从魃的那批顽固不化的族人身上,学到了刻骨铭心的教训——兵贵山水。
  险道恶水,足以抵御三千铁骑,十万大军的破甲之势。
  他负真龙血脉,在昆仑天险处几尝溃败,却又成就于该处。
  江南烟雨和昆仑雪原,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风景。
  想到这,两鬓生出华发的他握紧了拳,努力挺直了背,当了快二十年皇帝的他,仿佛重拾了戎马生涯的英姿勃发。此时的他,已过了生命中最为辉煌的黄金般的岁月,胸中却有一团火焰,渴望着一番作为来再次证明自己。
  荧惑星,春风谣,神武阁,拥霞山庄,藏在阴沟里如老鼠一般的西凉人,还有与牛羊为伴的北荒蛮子……恶心的蛇民们……
  皇帝脸上漾出一丝诡诈的笑,“把你在宣州的见闻,一一说来吧。”
  魃平静地将在宣州与大祭司相遇一事娓娓道来。当听到“豫州”时,皇帝的神情才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摩挲着双掌,目光投向有几分阴翳的南方穹空。
  “朕知晓了,此趟做的不错,可有什么想要的?”
  “卑职不辱使命,便已是圣恩眷顾,并无他求。”
  皇帝收回目光,转身凝眸看向魃,却只能看到一个黑黢黢的脑袋——他匍匐在地,驯服地如一只羊。
  “朕知此趟极为凶险,本就打算等你无恙回来后重重赏你,莫要推辞了,你若尚未想好,可来日再提,退下吧。”
  皇帝摆了摆手,魃站起身,弓腰小步后退,直到退到宫门之下,洛水畔的亭子已成了巴掌大的一个图案,才转身迈步踏出宫门。
  刚踏出宫门,便与一恭候在宫墙之下的公公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一触即散,两人默默擦身而过。
  而在公公身后,还有一个皮肤黑里透红,仿佛被太阳晒伤了的中年男子,一身武将打扮。他面部肌肉紧绷,目不斜视站得笔直。
  等魃走远了,那位公公才走入上阳宫中。相比魃,他在草浪中行得更深,一直来到了柳亭之外,才恭恭敬敬地行礼跪在了阶前。
  “圣上,这是今日收到的两名斥候的信。”
  “呈上来吧。”
  一封是嘲风的,一封是螭吻的,按照皇帝亲自顶下啊的神武阁阁规,凡是参与的斥候,需各自写信汇报所见所闻,以防止漏报瞒报。既然是同时送到的,想来两人几乎都是未做耽搁。
  当然,除非,这两名斥候暗中互通,以天大的胆子,合谋欺骗一国帝君。
  他读完两封信,转过身,看向茫茫洛水。
  “强风过岗,伏草唯存。这名字取得有意思。”
  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库充实,人丁兴旺。眼下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一个西凉的谋反组织,当真能掀起什么水花?
  他实在不懂西凉这批漏网之鱼还想做些什么,就算是勾结了北荒,前提是,北荒那批不成气候的蛮夷之兵能进入有重军驻扎的沧州。
  “传嘲风入宫养伤,螭吻代其职,观察寸草的动向,从众者,能杀则杀,为首者,要活捉。”
  皇帝顿了顿,“把枢密院的参胜喊进来。”
  那位公公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上阳宫,很快又小步快速走了进来,后面正跟着那名不苟言笑的武将。
  “朕要你就近调两百精兵前去豫州待命。”
  参胜心中虽是好奇,却只是道,“是,是否要通知地方守卫……”
  近来神武阁专权办事,他本就对被排除之外有所不悦,眼见皇帝委派任命,显然是与要去处理与春风谣相关的事,心中微喜。
  “通知知府,让他机灵点即可。”
  “是。”
  “领兵的将领,有何可荐之人?”
  “这……”参胜思忖了片刻,不知为何脑海中最先冒出的就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挥舞着□□的身影,“微臣觉得,兵部侍郎的次子裴啸之可以担当此任。”
  “对那个姓裴的年轻人有些印象。这太平世里,这般意气骁勇渴战的武将,已是凤毛麟角了。”皇帝顿了顿,接着道,“大梁自称精兵百万,但那些却也是多年未上过战场了,有些甚至比不上藩镇的藩兵。”
  他停顿了数秒,沉声道:“传朕旨意,将若战死,二百精兵不能死战者,事后,斩。”
  参胜心中一凛,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强将手下,不可有弱兵。可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豫州待命,待的到底是什么命,他们要对付的,到底是什么人——竟让皇帝有“死战”之托?
  “我爱才,也知这般有潜力的武将该是开疆拓土,而不是死于武斗……”皇帝语气有些微妙,“就当是一场考验吧。”
  那姓裴的年轻人……参胜心底突然有些不安,毕竟是他将那年轻人推了出来。
  “杨玄还活着吗?”
  “这,微臣前些日子听说,是在白马寺出家了。”
  “噢?居然还活着,不错。找几个人看着他,尚有用。”
  说罢,皇帝走下两级玉阶,行至荒草间。参胜和那名公公见状,连忙行礼告退。
  面对空无一人的浩荡草海,齐棣开口道,“都听到了?嘲风的消息很是关键,是到你该出场的时候了……豫州那边,就让年轻人陪他们玩玩。”
  “魃,不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土里钻出来的。
  “留着。”
  “臣,领命。”
  一阵夹带着松香的东风吹拂而过,草浪滚滚。
  终于,上阳宫这片开阔的野地真正只剩下皇帝一人。这些年来,无数宫人曾见到他们的皇帝独自游荡在这片旷野当中,四季不改。
  齐棣一遍遍走过,时而朝向洛水的方向,时而背对,在无人处,微微弯了弯腰,身子在刹那间绷紧,抬手捂住了口,身形凝滞了一瞬,体态佝偻了很多。
  他已学不出自己少年下江南时的潇洒身姿。
  ……
  陆英被一股粗鄙发臭的气息猛地惊扰醒来,她杏眼圆瞪,只见一个陌生的丑陋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前,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只是一眼,她便读懂了这男子那龌龊不堪的心思。环顾四周,山洞里,眼下只有他们二人。
  “你敢!”虽感绝望,动弹不得的她只能怒喝道,一双冒火的眼睛逼视着男子。
  那男子眼里流露出轻蔑和不屑,下一刻便朝她扑来。
  陆英的眼泪夺眶而出,在被那男子肮脏的双手碰到的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要替师兄报仇的念头,忘记了师父和师兄弟们,忘记了世间的一切,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咬舌自尽,绝不受此辱。
  然而,就在那个令她几欲呕吐的男子却在双手触碰到她身子的一瞬间,僵直不动了,头颅垂靠在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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