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月下谈心
华莎歉意道:“我们会不会太唐突了?”
沈一流哈哈笑道:“华莎姑娘,我看这样吧,这浮屠花你卖给我们,多少钱都行。”
华莎温和地笑了:“沈掌门真是义薄云天,如果不方便,那也只好这样了。”
“不用。”言砚将手搭在了沈一流的胳膊上,认真道:“医术本就是造福苍生的,针灸原本就比寻常医术难的多,会的人越多,摆脱病痛的人也会更多,我很高兴你们愿意学,在下愿意倾囊相授。”
华莎目露惊喜:“您真是…真的是,约了路亚,真心保佑您。”
沈一流闷声道:“你小子!”
言砚笑了笑,微笑道:“华莎姑娘,不知约了路亚是何意思?令弟似乎也说过。”
“哦,约了路亚的意思是,天山的神。”华莎笑道:“这是我们的信仰。”
言砚心里松快了不少,糖芋儿有救了。
华莎不好意思道:“您可否现在展示一下?我的一位仆人腰痛多年,听说针灸可以缓解疼痛并且能根治。”
言砚莞尔:“自然。”
华莎用母语叫来了一个老仆人,言砚示意他脱下上衣,拿出随身的针灸包,开始替他施针。
糖芋儿到处寻找着言砚,一边打听一边找,好在言砚长得很惹眼,糖芋儿很快就到达了华莎的屋门口。
糖芋儿一眼就瞧见了言砚,他蓦地安心了,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他叫道:“言砚!”
言砚正缓缓地捻动着银针,闻言,他微微侧脸,糖芋儿笑了一下:“你在…”
“嘘…”言砚将食指竖在唇边打断了糖芋儿的话,商量道:“稍等我一下。”
糖芋儿点了点头,靠在了门边,言砚继续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针,华莎在一旁为他举着灯,言砚时不时地为华莎讲解着,华莎一边听一遍点头。
糖芋儿没仔细看过言砚施针的样子,言砚施针时特别专注,就像对着很珍贵的东西,这样看来,他还真有些杏林高手的样子。
他是…医师,那自己呢?虽然想不起来,可身体已经给了自己提示了,自己以前或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是救人的,自己是杀人的…
糖芋儿心里空落落的,落寞感充斥在他心里,与言砚相隔不过几米之遥,他却觉得这好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是啊,言砚再不着调也是医师,怎么会…与他一个杀人已经成习惯的人一起?糖芋儿扶着门沿,指尖不自觉地剐蹭着门沿,指尖的伤口原本已经结痂了,被门沿四周凹凸不平的木刺一蹭,又开始渗出血珠,糖芋儿不以为意地往身上擦了擦,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好了。”言砚笑着对华莎道:“大致就是这个样子,姑娘可以明天自己试试。”
华莎感慨道:“很精妙。”
言砚道:“等我回去后,我会将这些针法画下来,到时候你可以慢慢揣摩。”
华莎感激涕零道:“真的是十分感谢您。”
“不,是我感谢您才对。”言砚正色,往糖芋儿这边看了眼,认真道:“浮屠花对我真的很重要,还是要谢过姑娘肯割爱。”
华莎莞尔:“您是沈掌门的朋友,沈掌门一直与我们有生意往来,大家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们各取所需。”
言砚也报之一笑:“姑娘言之有理。”
“还有,请等一下。”华莎忙回头,冲自己的仆人招了招手,那仆人抱着一个木盒走了过来,华莎拿过木盒递给了言砚,她笑道:“这是送您的。”
华莎打开木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株生机勃勃的雪莲,言砚眼前一亮,且不说这雪莲为何还如此有生机,单看这株雪莲的品貌,就知道这是上上之品,言砚讶然:“姑娘这是…”
“这是约了路亚的恩赐,很美,和您一样。”华莎微笑道:“我们用了特殊的法子让它保持生机,送给您。”
约了路亚!送给他了?!言砚惊讶道:“这太贵重了。”
“和您很配,该的。”华莎由衷道。
糖芋儿注意到了华莎,这位带着异域风情的女子,有种特别的美,能和言砚聊得那么开心,还送了言砚棵菜,糖芋儿退了出去,却不小心撞了个人,他回头看,就看见了之前那个差点被自己杀了的人。
热曼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眼神还火热地望向言砚那里,和糖芋儿撞上之后,他歉意地看向糖芋儿,说了句什么,糖芋儿没有听懂,糖芋儿想起之前自己差点杀了他,心中有些愧疚,低声道:“对不起。”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热曼鲁看清糖芋儿的脸愣了下,看着糖芋儿远去的背影,他不由得感叹:“巾国的妹男耗剁(晋国的美男好多)。”
言砚跟华莎进行了一翻推辞,还是收下了那株品貌非凡的雪莲。
“艳艳!”热曼鲁兴高采烈地蹦了过来:“泥过然债瞪卧(你果然在等我)。”
言砚往门口看去,咦?糖芋儿呢?
言砚勾着脑袋往外看了看,门口也没有,他不由得问道:“热公子,你有没有看见门口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少年?”
热曼鲁很高兴言砚跟他说了那么多话,可惜没有听懂多少,他茫然道:“啊?”
言砚比划着高度:“就是一个少年,蓝衣服,这么高,很好看。”
华莎贴心地为热曼鲁翻译了下,热曼鲁连连点头:“妹男,看到了!的是走了(美男,看到了!但是走了。)”
“走了?”言砚皱眉:“去哪儿了?”
华莎继续给热曼鲁翻译,热曼鲁指了一个方向:“那辩(那边)。”
言砚突然想到,糖芋儿不会因为自己只顾着给华莎说话而没理他,闹别扭了吧?言砚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他连忙往门外走去,道:“那个,改日再聊,我先告辞了。”
热曼鲁不舍地看着言砚走远,用母语问华莎:“姐姐,他说什么?”
华莎用母语回答:“他说改日再聊。”
热曼鲁用母语开心道:“我要去问问借条(谢眺)大哥艳艳住哪里,我要去找他玩,可以吗?姐姐。”
华莎笑道:“当然可以。”
夜色深了,还好四处都挂着灯笼,言砚眼睛四处瞄着,终于在一个石阶处找到了坐着的糖芋儿,月光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清晖,给他深蓝色的衣袍上镀了一层银边。
四周环境清冷,一个人呆着本该显得落寞无助,可糖芋儿挺直的脊背却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坚韧孤傲,他似乎永远不会低头,言砚想起之前带他躲避胡人时,糖芋儿说“他不躲”时的坚定样子,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果敢与决断,言砚十分好奇,糖芋儿之前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言砚开口:“你坐这儿干嘛呢?”
糖芋儿侧脸看他,言砚打量着糖芋儿,背影单薄,侧脸如刀刻,眼神似幽井深波,薄唇颜色略淡,显得不太平易近人。
糖芋儿挪开眼神,道:“等你。”
“刚不还在屋里等的吗?”言砚走了过来,停在了糖芋儿坐着的台阶上面。
糖芋儿道:“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言砚挑起半边眉毛,轻飘飘地坐在了糖芋儿身边,意味深长道:“小糖芋儿,你知道吗?你这人呐,真的很不实诚,高兴了不说,难过了还是不说,只会偶尔才会表现出一点点的情绪。”
言砚一边说还一边将手凑到糖芋儿脸前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糖芋儿推开他的手:“不是。”
言砚摸着下巴思索道:“你这种人,在哪里都能轻而易举地活下来,可是人生数十载,不仅要活着,还要享受啊,你什么都往肚子里咽,消化得了吗?”
“消化不了…就不消化,有些事情,就算不去理它,它也就像路中央的一块石头,慢慢的也就被风侵蚀了,虽然会留下些灰尘,但好歹石头没了。”糖芋儿淡淡道。
言砚翘起唇角:“你这么说也理,那如果说,我很想帮你把路中央的石头搬走呢?这总比它被风侵蚀掉来得快吧,如何?肯给我这个机会吗?”
糖芋儿:“……”
言砚温和地看着糖芋儿,糖芋儿手心平白地起了一层汗,刺的指尖伤口又热又疼,他犹豫着开口:“你说…习惯能改吗?”
“习惯?”言砚不知他为何会说起这个,凭着感觉回答道:“习惯又不是天性,天性都能改,习惯为何改不了?”
“若喜欢成了本能呢,如何改?”糖芋儿皱眉道。
言砚心下了然,他坦然地开口:“你是说你…今天失控…想杀人那事是吧?“
糖芋儿心中一跳,连忙道:“我没想杀人…”糖芋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下意识就…”
“我知道。”言砚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只是不受控制地就动手了,这可有些难办。”
糖芋儿认真思索道:“想必我以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坏蛋。”
“大坏蛋?”言砚乐了:“你是小混蛋,可不是大坏蛋,我问你,何谓好坏?”
糖芋儿一时语塞:“好坏就是…”
“这可说不准,你说我每日救人医人,我算好人吗?”言砚问道。
糖芋儿胡乱地点了点头:“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虽说你品行有些不端…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