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了,糖芋儿也没那么多泪要流,他揉了揉眼睛,退开了一步,带着鼻音对言砚道:“对不起。”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种对不起,言砚也不计较,对他道:“心里难受就是要发泄出来的,憋着多难受。”
“你是故意…”惹恼我的吗?糖芋儿没有问出口,转口问道:“你也会这样吗?”
“我才不。”言砚扮了个鬼脸,道:“这多难看。”
“……”糖芋儿不服气道:“你是没有很难受的时候吧。”
“怎么会呢?”言砚拉着他随便走着:“人都会有难受的时候吧,我好歹也活了二十来年了。”
糖芋儿感觉言砚似乎在引导着自己让自己询问他的过往,于是开口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
言砚摸了摸下巴,回忆道:“我师父奄奄一息时,我治不了他,原本也是能治的,但缺了一味药,我千里迢迢去求药,有个抠门死老头儿不肯给,原本我也能给我师父再延长些日子,可回来的路上耽搁了,回去时他就咽气了。”
糖芋儿看了眼言砚,言砚脸上颇为遗憾,糖芋儿动了动手腕,用自己发凉的指尖缠住了言砚温和的手心,言砚淡淡一笑,握住了他的手,继续道:“回去时,齐昭和三丫儿都快哭傻了,呵…”
“我当时心里特别难受!”言砚突然道:“可我偏不哭。”
糖芋儿了解那种心中堵塞而无处发泄的难受,言砚带着笑意道:“我想啊,我要是也哭了,齐昭和三丫肯定哭得更凶,而且,哭着太丑了,被旁人瞧见像什么话。”
“你得谢谢我,要不是我把肩膀借给你了,你那副样子就该被人看见了。”言砚捏了捏糖芋儿的掌心调侃道。
糖芋儿思考了下,犹豫道:“那…你下次哭,我把肩膀借给你?”
言砚忍俊不禁:“那多谢你了。”
“言砚啊…”糖芋儿低头嘟囔了句什么。
言砚没听清:“嗯?”
“…没什么。”糖芋儿摇了摇头:“回去吧。”
言砚刚要推开院门,就被糖芋儿按住了手,他回头看糖芋儿,糖芋儿一脸戒备地从门缝里看着院内,言砚顿了下,也感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
言砚心中一惊,齐昭!齐昭还在屋里。
两人还没有应对之策时,院门就从内而外地被人大力踹开了,言砚和糖芋儿同时后退了一步,只见院里站了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还是熟人,白晚月和石介。
言砚脸色不好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抬眼看了过去,讥诮道:“若不是几位大驾光临,我还不知道我们家这么大!”
白晚月冷冷睨着言砚:“言神医,别来无恙。”
“好的很!”言砚继续拍打着袖子:“贵干?”
白晚月手一抬,一个黑影朝言砚砸了过来,言砚伸手接住,摊开手掌,愣了下,这是齐昭的穗子,他抬头皱眉道:“什么意思?”
“一物换一物!”白晚月瞥了一旁冷若冰霜的糖芋儿,对言砚道:“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言砚轻笑一声:“什么?”
白晚月耐心告罄:“你身边那个。”
“白姑娘,你也太不矜持了,光天化日的就说要男人,羞不羞啊?”言砚眉梢带着风流,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晚月。
“你…”白晚月气结,说不出一句话来。
“别他娘的跟他废话!”石介不耐烦地看向言砚:“上次让你们跑了,这次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说着,就打算围攻过来。
“你这话说的,扯不扯啊?”言砚观察着几个靠近的人,道:“我们就在楼里,你自己怕沈一流,怪谁?”
石介刚要动手,就被白晚月拦住了,白晚月不悦地看向他:“你打不过他!”
“放屁!他一个江湖郎中我会打不过?你自己栽他手里过,别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废物!”石介吼道。
白晚月脸色更难看了,冷声道:“你瞎吗?我说的是他,不是他!”
石介顺着白晚月的眼神看向糖芋儿,也不由得皱眉,上次同这小子交了下手,的确难缠,石介停住了动作。
“言神医,若是您能将这小子叫出来,我们不仅放了令师弟,还附送白银千两,如何?”白晚月不紧不慢道。
当着这么多人面贿赂他,他有这么见钱眼开吗?言砚心想。
话语间,突然飞过来很多蝴蝶,紫色凤尾,忽闪着翅膀,在空气中上下浮动,众人奇怪,不解地看着这乱入的蝴蝶,冬天还有蝴蝶?
白晚月心生警惕:“捂住口鼻!估计又是他的把戏!”
言砚:“……”与我何干?
糖芋儿也出神地盯着围绕着自己的蝴蝶,神使鬼差地伸手想要去触碰,却被言砚打断了,言砚抓住他的手,沉声道:“别动。”
糖芋儿缩回了手,不解地看向言砚:“这是什么?”
言砚摇了摇头。
突然,一阵缥缈又空灵的笛声由远及近地飘了过来,听到笛声,这些蝴蝶更兴奋了,翅膀忽闪的更为起劲,似乎是找到了目标般的,全都朝糖芋儿飞了过来,糖芋儿周身一下子围了几十只蝴蝶。
众人都愣住了。
糖芋儿不耐烦地把蝴蝶挥开,蝴蝶又围了上来,糖芋儿走动了几步,蝴蝶紧追不舍,糖芋儿烦不胜烦,俯身抓了一把沙砾,向后一挥,只听见沙砾划破风声的声音,几十只蝴蝶应声而落,有的落地就死了,有的还有气无力地在地上扑闪着翅膀。
众人:“……”厉害!
余下的几只蝴蝶围绕在糖芋儿的头顶,糖芋儿也懒得去管它们,言砚走了过来,蹲下观察着那群蝴蝶的尸体:“这是…蝴蝶?”
空灵婉转的笛声骤停,竹林无风而动,十几道黑影破林而出,为首的还拿着一根竹笛,齐刷刷地盯着糖芋儿。
糖芋儿:“……”
只见为首的那黑衣人手一挥,十几个人毫无预兆地向糖芋儿飞冲了过来,言砚往后拉了他一把:“当心!”
糖芋儿故技重施,抓了一把石子扔了出去,那群黑衣人迅速躲避开,糖芋儿推开言砚,低声道:“在我身后,不要出来。”
言砚看了看也处在茫然状态的九冥殿杀手,心知他们不是一伙的,那这伙人是…哪里来的?
糖芋儿虽跟十几个人缠斗着,但并没有落下风,言砚观察着他们的武功套路,眼生的很,不像是中原武功,那些神秘人互相嘟囔着什么,言砚听不懂,难不成是胡人?
石介这才反应过来,大叫道:“娘的!敢跟我们九冥殿抢人!”说着,率领着一众手下冲了上去。
糖芋儿腹背受敌,往往前一脚踢开那群神秘人,九冥殿的人就从后面攻了过来,偏偏他还应付自如,言砚打量着糖芋儿,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糖芋儿武功突飞猛进了许多,还是说一下子上来这么多人,激发了他的潜能?那他的潜能还有多少?如此面不改色地对付着三十几个人,言砚对他的身份又产生了疑惑。
白晚月吃过亏,只是在外围看着石介他们去围攻糖芋儿,结果防不胜防,被言砚钻了空子。
感觉脖子上传来冰凉的刺痛感时,白晚月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栽到言砚手里了,她强压怒气:“言神医,你这是何意?在下没有招惹你吧?”
“没错。”言砚握紧手中的玉簪,彬彬有礼道:“在下失礼了,可你看,白姑娘,我们家糖芋儿腹背受敌的,劳烦您行个方便。”
白晚月看着人群中那敏捷的身影,冷笑道:“您家那位也不像是处了下风啊。”
“可是无法脱身啊。”言砚温文尔雅地笑道:“让你的人帮忙去对付那群黑衣人。”
“……”白晚月用眼角余光瞥了言砚一眼:“你疯了吗?”
“我没疯。”言砚道。
“你做梦!”白晚月道。
“你想做梦吗?”言砚修长的手指虚划过白晚月的喉咙,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醒不过来的那种。”
白晚月后背发凉,她不甘心道:“石介!”
石介被糖芋儿打得正窝火,理都不理白晚月,白晚月觉得喉咙又紧了几分,她叫道:“石介!去打那群神秘人!”
“你个娘们儿烦不烦!”石介烦躁道。
白晚月冷声道:“不把他们解决掉,我们带不走他!”
石介犹豫了下,白晚月继续道:“这次再带不回去人,你知道后果!”
石介大骂了一声:“死娘们儿,闭嘴!”
说完,石介带人开始与神秘人纠缠,糖芋儿看向言砚,言砚给了他一个眼神,糖芋儿迅速跳了过来,看着眼前斗得正酣的两窝人,言砚轻笑了声,凑到白晚月耳边道:“白姑娘,劳烦你们跟我们走一趟了。”
白晚月:“……”
石介余光瞥见了正欲离开的三人,大骂道:“往哪儿跑!”
言砚看向白晚月,白晚月无奈道:“石介,你别过来。”
石介:“你…怎么办?”
白晚月瞥了眼言砚,继续道:“看好人质,我没事。”
言砚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白晚月被绑着手丢在了桌子边,言砚去一旁找药,糖芋儿瞥了眼白晚月,二话不说拿起桌面上的水果刀直对着白晚月的脖颈,言砚拿着药包走了过来,愣了一下,但是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