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既明看言砚似乎在跑神儿,于是凑前一步抱住言砚的腰,直视着言砚的眼睛:“想什么?”
言砚好笑道:“这么黏糊吗?”
“因为之前一直忍着。”裴既明嘴角上方又出现了两道小弧线,他浅笑:“所以现在要抱回来。”
言砚牵着他的手,道:“好了,晚些再抱,我们出去走走。”
百里陵游看着谢眺坐在桌后拨着算盘,他手里抛着一个苹果,百无聊赖道:“你干吗呢?”
谢眺凝眉沉思道:“耽搁了快两个月,损失了不少银子。”
百里陵游探头去看他:“你在打算盘吗?”
谢眺似乎没听见他的话,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算盘,口中还念念有词:“南边的生意没损失多少…东边草药还没来得及送,北边?北岳那边暂时去不了…那…嗯…”
百里陵游趴在谢眺桌前:“我在跟你说话!”
谢眺眼皮一抬:“哦?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陵游心道,我都来了好久了!
他道:“阿爹去谈正事了,三姐去找他爹了,我没地方去。”
谢眺忙着手上的事,心不在焉道:“哦,是吗?那你呆着,等你爹来接你。”
百里陵游看着谢眺的算盘:“你在算账吗?”
“嗯。”
“我帮你!”百里陵游积极道:“我可会算账了,追风寨的钱都是我管的!”
“别捣乱。”谢眺随口道:“我在忙,没空理你。”
百里陵游不服气道:“我没捣乱!”说着就去拿谢眺的算盘。
谢眺不客气地将他的手拍开了,百里陵游用了个巧劲儿躲过了谢眺的手,谢眺的手却宛若游蛇般地掐住了他的手肘,百里陵游乐了:“呦!你还会武功?”
“在下虽不才,也得懂些拳脚傍身不是?”谢眺不咸不淡道。
“有意思!”百里陵游狐狸眼一眯,使劲挣开了谢眺的手,眼看就要拿上谢眺的算盘了,谢眺却不同他打了,拿着算盘就退了一步。
不料算盘却撞翻了桌上的杯盏,茶汤立时将百里陵游的袖子浇湿了。
谢眺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只有两个字:活该!
百里陵游不乐意了:“你将我衣裳弄湿了!”
谢眺懒得跟他争执,迅速开口道:“我赔你一件。”
谢眺招来了一个婢女,随口吩咐道:“去,找身没穿过的衣裳给百里公子送来。”
那婢女站着不动,谢眺不解道:“还有事吗?”
婢女低着头正局部地站着,听到谢眺这一生疑问,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道:“谢…谢公子…”
谢眺闻声一怔:“杨夫人?”
杨氏跪伏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谢公子,你…帮帮我吧,我…我实在没…没法子了…”
杨氏于谢眺有救命之恩,谢眺忙虚扶起她:“您快起来,有事好说。”
百里陵游好奇道:“她是谁?”
谢眺顾不上百里陵游,他将杨氏让到椅子上,安抚道:“杨夫人,你怎么在这儿?杨大人逃…离开时没带着你吗?”
杨氏擦着眼泪:“夫君逃跑时未顾得上我,我们约定好明日傍晚在城南会合,可…可我良心实在难安,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杨氏又开始失声痛哭起来。
谢眺心道,原是来大义灭亲了,他问道:“杨夫人,您想让在下如何帮你?”
杨氏抽抽搭搭道:“我不敢一人去郡守府,我怕他们…抓我…所以想……”杨氏的话适时停了。
谢眺善解人意道:“所以你是想让在下去去帮你做个见证吗?”
杨氏犹豫着点了点头:“谢公子…方便吗?”
谢眺看向地面,浓密的眼睫毛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他语气如常道:“夫人可想好了?若您不想,在下可将您安然送出城去,毕竟犯了错的是杨大人,夫人可以置身事外。”
杨氏哽咽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稳定住情绪后道:“夫君作了那么多孽…总是…要还的…等他进去了,我就去长伴青灯古佛…”
谢眺点头道:“既然夫人想好了,就随我来吧。”
百里陵游立刻跑了过来:“我也去!”
谢眺不太愿意带着他:“你去干什么?”
“我阿爹也在郡守府!”百里陵游振振有词道:“我正好过去找他。”
谢眺敷衍道:“…随便你吧。”
谢眺带着杨夫人和百里陵游刚出门,就碰见了回廊里的言砚和裴既明。
谢眺眼睛一亮,打招呼道:“幼清,裴大人!”
言砚带着裴既明走了过来:“谢兄,诶?大外甥你也在啊。”
百里陵游粲然一笑:“舅舅!”
言砚看见了杨氏,略显讶异道:“这是…杨夫人吗?”
杨夫人缩在谢眺身后,用眼睛觑着言砚和裴既明,看起来很怕的样子。
谢眺安慰道:“杨夫人别怕,这位是孙先生的徒弟,你们见过的,还记得吗?”
杨夫人受惊般地点了点头,还是躲在谢眺的后面。
“哎,裴兄,你总盯着人家杨夫人干什么?怪不得人家害怕呢。”百里陵游拍了裴既明一下。
裴既明颔首,淡淡道:“抱歉。”
言砚奇怪地看了眼裴既明,裴既明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幼清,我们要去找喻勉大人,你也一起来吧。”谢眺如是道。
喻勉是有自己考量的,他跟喻勉不熟,言砚和裴既明可以帮他从中斡旋。
言砚略一思索,点头道:“也好。”然后看向裴既明,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裴既明也道:“去看看。”
几人一起去了郡守府,表明来意后,喻勉就让他们进去了。
杨氏局部地站在堂前,喻勉审视着他:“你是杨开泰的夫人?”
杨氏嗫嚅道:“民妇…是。”
喻勉气场凌冽,低沉的嗓音中更是带了几分不经意的凉意:“我听说他是为了你才通敌叛国的,他走了没带上你?”
杨氏小心翼翼道:“夫君…是打算明晚带我离开的,可民妇自知罪孽深重,所以特地来…向大人禀明。”
“唔…”喻勉应了一声,问道:“他何时与北岳有勾结的?”
“民妇有疯病,有些事记得并不清,只是从今年年初起,能看见夫君书房里经常出入一些奇怪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杨氏叙述道。
“我一开始不知道夫君想干什么,他也不曾提防我,直到四五月城中渐渐有百姓开始患病,我才发觉出不对劲。”
“夫君经常深夜不归,我以为他是在外面有了人,就暗中跟着他出了门,结果发现他带人将病人的衣服丢到了百姓吃水的井里,我猜出了雍城的瘟疫与夫君有关,便劝他回头是岸,可他竟将我关了起来。”
“我请管家去通风报信,结果…管家就被…夫君给杀了…”
“谢公子来的那天,我寻了个机会跑了出来,这才阻止了谢公子他们喝下那水,之后的事情,想必…大人也清楚了。”杨氏低头道。
喻勉沉吟道:“你们明晚在哪儿碰头?”
杨氏道:“城西粮库有一处暗道,我们就在那里碰头…”
“你来通风报信,就不怕被他知道?”喻勉饶有兴趣地看向杨氏。
杨氏扑通往地上一跪,哽咽道:“大人,民妇自知罪孽深重,民妇来此,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大人…能饶夫君一条命…”
“通敌叛国,本就是死罪。”喻勉眸色一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寒澈。
杨氏泪水涟涟,瘫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杨氏被喻勉安排了下去,谢眺手头有事离开了,百里陵游去找百里慕风了。
“我知道扶风堂那边有几棵枫树,现在正红,挺好看的,我们一起去看看?”言砚拉着裴既明也离开了郡守府。
裴既明自然不会拒绝:“好。”
路上,言砚问道:“你看出那杨夫人不对劲了?”
裴既明抬头看向言砚:“你也发现了?”
“我倒是没发现她,我是觉得你有点不对劲。”言砚道。
“我?”裴既明觉得自己情绪向来收敛的好,他疑惑道:“我有什么不对劲?”
“脸啊…”言砚屈指刮了刮裴既明的侧脸,笑道:“没有一点表情。”
裴既明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寻常时候都是没表情的。”
言砚调笑道:“你的意思是…同我一起时,你的表情会多一些吗?”
裴既明恍然大悟,他平日面无表情,别人如何看他也不觉得奇怪。他在言砚跟前时,恨不得将所有的表情都表现出来,所以就显得面无表情很奇怪。
裴既明笑了笑:“我知道你如何发现我不对劲了。”
“话说回来,杨夫人哪里不对劲?”言砚好奇道。
裴既明低低一笑,揶揄地看向言砚:“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猜!”
“我…猜?”言砚摸着下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摇头:“察言观色我可不如小裴大人,还是请小裴大人指教吧。”
裴既明微微一笑:“我也只是感觉,先不告诉你,你不是爱看戏吗?明晚你且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