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见闻录 (silentcarol)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silentcarol
- 入库:04.09
凌无奇道:“她既给我纹了魔教印记,可能还是希望我回去的吧麻前辈怎么说?”“他倒是真不想看到你。”
凌潜细细打量了一番凌无奇,道,“现在看来,你长得确也不太像你母亲。”
凌无奇:“”好的,我懂了,我长得像我那个人渣爹,面目可憎,看着就来气,行了吧?“我娘葬在哪里?我可以去祭拜她吗?”凌无奇问。
“嗯,为人子女,理应如此。”
凌潜点点头,道,“那日我草草将她葬了,想必麻容九事后应已将她的遗骸移送回了魔教总坛,晚些你可以问问蓝教主。”
凌无奇应道:“好。”
凌潜又道:“无奇,麻容九杀了你的亲生父亲,你可记恨他?”“有什么好恨的,我那渣爹还派人杀了我娘呢。”
凌无奇道,“再说了,我只认你一个父亲。”
凌潜望着他,没有说话,眼神却是软了些。
“但我是绝对不会继任掌门的,你就死心吧。”
凌无奇道,“我只想和小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凌潜不语,大抵是默许了吧。
凌无奇又道:“父亲,我还有一个问题。”
凌潜道:“说。”
凌无奇道:“所以根本没有凌门沈氏是吗?那个牌位是假的,后山的墓穴也是空的?”“不错。”
凌潜道,“我在外游荡多年,你祖父十分不满,总催我回家继承门派,结婚生子。
后来既有了你,我便告诉他我已在外头成婚了,你是我的儿子,免得他总是念叨个不停。”
凌无奇:“”没想到冷峻伟岸如父亲,年轻的时候也要被逼婚啊。
“祖父就没怀疑吗?我跟你长得又不像。”
凌无奇问。
凌潜道:“怀疑又怎样?”凌无奇心说:也是。
凌潜道:“还有问题吗?”“有。”
凌无奇道,“你为什么叫四平剑?我从没听过你这个名号。”
凌潜淡淡道:“那是沈意随口起的诨名,不在江湖上用,倒是公主府的人都跟着他这样叫。
他说我用剑同我的性情一样,四平八稳,无趣至极。”
凌无奇笑道:“不是吧,我觉得你年轻时挺热血的啊。”
“唉,当年沈意入朝为官,一心想要匡正朝纲,辅佐社稷,为江山百姓谋福祉,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我也曾想快意江湖,锄奸扶弱,不负侠名,之后却只能一日比一日更明白何谓独木难支,何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凌潜叹道,“我当年确实不那么四平八稳,想来同是道门正宗,武当重阳走的都是阴阳相克五行相生的路子,我青松派遵从的却是正阳至刚的法门,这些年我时常在想,是否这般倔强不阿,其实是错的?”凌无奇道:“向阳而生,一往无前,何错之有?”凌潜看着凌无奇,忽地笑了,眉间深刻的沟壑因此浅淡了几分:“到底是少年人啊。”
话音刚落,凌潜忽地抽出腰间佩剑,在窄小的院中舞起剑来,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但听剑风猎猎,颇有鹏徙南冥,水击三千里之感;剑意却潇洒缥缈,若列子御风,无己无功,亦是无名。
凌无奇从小到大看父亲演练过无数次的追影式,今日久违地看到他在收招时没有练错,也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的剑意,仿佛鸿蒙初开,一切回到了最原本的混沌模样,偏那剑意所达之处,世间万物便化形而出,刹那间人间芳菲,肆意绚烂。
凌无奇心问,父亲此刻脑中想的是什么呢?是树上那个吊儿郎当吃着山果却实际心系天下的未来状元郎,还是树下那个勤奋苦练只盼他日可江湖仗剑的少年剑客?少年子弟江湖老,人间许多事,到头来不过泡影罢了。
追影,追影,终不可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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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醒来后果然把“神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一睁眼,看了看外头天色,猛地坐起身来,推了推身边的凌无奇,道:“凌大哥快起来,日上三竿了,我们得赶快去衙门。”
凌无奇懒洋洋地睁开眼,心说今日醒来既认得我,看来记忆并没有回到豚头山那夜,但去衙门又是怎么回事?想必也不是昨晚那个进度了。
凌无奇一伸手将安乐抓回了被窝里,手脚并用地将他圈住了,亲昵地用鼻子蹭了他的鼻尖:“去衙门干嘛?”安乐道:“自然是准备去三水集办案一事,想必大人他们该等急了。”
凌无奇“哦”了一声,心说原来今天是这个进度啊,他伸出一只手,从床边扒拉过来自己的日记本,翻到了对应日期那一页:“从这里开始看吧。”
安乐:“?”凌无奇轻笑一声,轻轻吻了吻安乐的脸颊,离开床去给他准备早饭,晚些等他拿了粥碗回到屋里,果然又见到安乐困惑又惊讶的表情,虽说每日都要看一遍,却依然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凌大哥”安乐道,“竟已过去这么多天了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昨日腊八,再大半月就要过年了。”
凌无奇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不记得就不记得呗,我帮你记得。”
晚些安乐一面喝着粥,一面阅读自己这几月的日记,终于把当下的情况都搞清楚了,唏嘘感叹不已。
“原来我已经不是捕快了啊。”
安乐叹道,“这禁武令下达多时,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凌无奇心说你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他问道:“小乐,你还记得昨天的梦吗?神仙那个。”
“不记得了。”
安乐惊道,“凌大哥你连我做的什么梦都知道?”“不然呢?你以为我们同床异梦吗?”凌无奇笑道,“昨夜有个神仙入了你的梦,还问你怎么看待禁武令。”
安乐道:“神仙还知道禁武令吗?不愧是神仙”凌无奇道:“可惜我进不到你梦里,没听见你同神仙说了什么,你现在既醒了,能不能告诉我?”安乐为难道:“可我真不记得了”“那我重新问你一遍,你就当我是神仙。”
凌无奇说着学起了皇帝的口气,拿腔拿调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好好的秩序法度,都被这些妄言妄行之人破坏了,若朝廷即日起令行禁武,小乐,你怎么看?”安乐静静略一思索,反问:“这是今日禁武,明日便要禁儒的意思?”凌无奇心说:对了对了,昨夜他也是怎么说的。
只见安乐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我觉得,禁武禁儒都不好,若真有人乱了法度,未必是因他们习了武,读了书的缘故。”
凌无奇故意道:“怎么不是?一些人自认为读过些书,就妄议朝廷,妖言惑众,还有些江湖侠客,竟不知分寸,做出惊扰圣驾、私开粮仓之事,当真岂有此理。”
“凡事不能一概而论。
就像妄议一事,不排除有故意搅浑水的人,但很多读书人不过是想指出问题,让家国变得强盛。
再说了,民智若开,百姓便更不容易被妖言所惑了。”
安乐道,“还有侠客,侠有侠道,江湖势力其实是朝堂的补足,一些朝廷不方便、不擅长的事情,江湖人反而有办法处理,单说单说凌大侠吧,就是个顶顶厉害的正道大侠,不管玉面罗刹案,还是缉拿悍匪苟十八一事,若没有他帮忙,许多事情便没那么顺利,你说是不是?”见安乐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凌无奇一面心说好好问你问题呢突然扯我作甚,一面却心头美得冒泡,只觉得世上没有比安乐更乖巧懂事的人了——是啊,虽说世事如棋,人性亦是多变,可世间许多道理,也许不必想得太过复杂。
安乐轻轻将脑袋靠在了凌无奇肩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反正我觉得习武没什么不好,人不是因为习了武才变坏的。
有些恶是天生的,那便只能依靠律法惩治和教育教化;也有些人作恶是被逼的,比如豚头山的土匪,没饭吃只能做贼。
我觉得最根本的,是得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能过上像样的日子,之后若能读点书,懂得做人的道理,就更好了。
对了,法度也要完善哎呀,为什么神仙要问这么复杂的问题啊?”凌无奇轻笑一声,把安乐按进怀里揉了揉。
安乐又道:“习武挺有用的,真的,就说咱们东南一带遭倭寇侵扰之事,若不是有地方武人组织各地团练积极对抗,单靠朝廷军队是不足以应付的。
若真禁了武,坑了儒,百姓身体日渐羸弱,也不敢关心国家大事,任由它一日日腐坏,到时候若有外族入侵,便只能任人践踏了。”
凌无奇长久地没有说话,半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但愿‘神仙’肯听你的话,但愿‘神仙’的‘法力’足够高强。”
冬日里日头短,凌无奇与安乐坐在床上一面看日记,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晚饭点。
蓝灵灵将杨小小送了回来,然后毫无意外地留下蹭饭了,饭后还偷偷扯着凌无奇的袖子,塞了一把绘有火纹图案的钥匙给他:“师叔,这个给你。”
凌无奇:“?”怎么就叫上师叔了?“我不要。”
凌无奇拒绝,“我没打算加入魔教。”
“真不要?有了这个你就可以查阅我教绝密信件了。”
蓝灵灵鬼灵精怪地眨眨眼,“咱们神教是用夜鹞传信的哦,虽不易驯,却是又快又稳,比信鸽靠谱多了,你不想实时掌握京城的消息吗?”凌无奇默默无语地接过了钥匙,支吾道:“那谢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