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俱全 (柳生爱吃鱼)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柳生爱吃鱼
- 入库:04.09
如果纪绯川内心的小人能够具现化,那么现在那只小人儿应该在满地撒泼打滚耍无赖了,只可惜当下局势并没有给纪绯川借题发挥的余地。
沈云灼与裴绍两相对峙,暗中估量双方实力,趁局面僵持之际,陆瑶环目光悠悠落在了纪绯川身上,她伸出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捏起纪绯川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世人都说红颜祸水,依我看是他们见识短浅,不知男子也有这样的好皮囊,且从骨子里就透出淫荡的根性。也难怪......”
她的目光流连至沈云灼身上,似笑非笑:“就连清风明月一般的沈道长,也为你心驰神移,不能自已。”话音未落,她手背上青筋乍现,左手五指牢牢扼住了纪绯川的咽喉。
沈云灼手腕一转,剑锋攻势指向陆瑶环,“松手。”
陆瑶环右臂一挥,一道内劲凛冽击出,白绫无风而动,猎猎作响,张到极致后嗤啦裂成数片,声响重似鼓擂,左手五指逐渐收紧,宛若鹰爪坚不可摧,少年脆弱的脖颈在她掌中发出咯咯声响,纪绯川脸色涨红,气息渐弱,逐渐失去了意识。
沈云灼掌心运力注入剑身,莹白色剑芒大炽,光华如炬,泠泠寒意倾泻而出,如冰棱锥刺穿透风雪,将扑面而来的罡风径直裂为两半,陆瑶环遭内力反噬,一口鲜血涌出咽喉,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陆瑶环见势收手,疾疾退后三五步,裴绍翻掌在她腰间重重一击,陆瑶环双目圆睁透出惊愕之色,甚至来不及回看一眼,瘦弱的身躯便像风筝一样被拍飞出去,撞上正在燃烧的横梁。
一阵焦糊气息传来,陆瑶环的痛呼声撕心裂肺,她凶狠地看向裴绍,眼底血泪凝结,十指痛苦而扭曲地攥成一团,厉声质问道:“你敢过河拆桥?”
“魔教余孽,死不足惜。”裴绍神情冷峻,刀锋烁烁,裹挟着摧金断玉的气势向她头颅砍下去。
沈云灼瞳孔微缩,汹涌的内力尽数贯入右臂,白虹剑自掌中凌厉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入裴绍后心,连同剑柄一起穿胸而过,深深钉入他身前石柱之中。
裴绍手中钢刀落地,陆瑶环拼力一滚,飞速捡起长刀反手割断了他的咽喉,鲜血四散飞溅,裴绍直愣愣地倒在地上,霎时便没了气息。
“魔教余孽?死不足惜?哈,我陆瑶环的命偏偏就比你的命更硬,出尔反尔的狗东西,给本姑娘去死,去死,去死!!”
陆瑶环爬将起来,泄愤一般冲着他的脸连劈了五六刀,直砍得他面目全非、再也分不清原本面貌。
“陆瑶环!”沈云灼厉声一喝,终于将情状疯癫的陆瑶环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陆瑶环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她掩了掩耳后的头发,跌跌撞撞地走到纪绯川身前,双手高高举起裴绍的那柄佩刀,眼里杀气四溢。
沈云灼长剑横至她颈侧,清透入骨的嗓音自她身后响起,“我说过,此人不可杀。把他交给我。”
陆瑶环眼底涌上热泪,胸口酸涩不堪,她强压下泪意,侧过头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与他算是不死不休,沈大哥,你今日真要拦我?”
沈云灼冷静异常,语气坚决不容置喙,“把刀放下。”
陆瑶环回过头,目光清透地定定望着他,没来由地来了一句,“上回,原是我看错了。”
她叹了口气,扭过头去缓缓放下手臂,然而就在沈云灼收剑的刹那,刀身反射出她的眼神中透出孤注一掷的决然,下一刻,刀锋俨然刺入纪绯川胸口半寸。
几乎是不经犹豫地,沈云灼手腕一转,一缕血线自陆瑶环雪白的颈间浮现。
陆瑶环手上一松,长刀铿锵落地,她身体软软倒下,落入一个久违的、带着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的怀抱里。
沈云灼垂眸望着怀中形容狼狈、气若游丝的女子,眼底划过一抹伤痛,“瑶环。”
血液自她脖颈间源源不断地涌出,染透了沈云灼雪白的衣襟,陆瑶环张了张口,却被口中涌出的带着乌青色的血沫呛得咳嗽不止。
“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咳咳咳......取我性命,如今,终于等到了。”
她作恶多端,恶贯满盈,这七年来手上沾了数不清的无辜生命,嫉恶如仇如沈云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从前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只是因为顾念着陆家双亲的思女之情罢了,孝字当头,仁义为先,这便是沈云灼。
“你还欠婶娘最后一面不曾见。”
“我知道......”她又何尝不想回家,可终归是此生无缘、也没有脸面再回去了,陆瑶环怅然失笑,“我只是没有想到......最终让你下决定的人,是他......”
沈云灼深深凝视着她,“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呵......”陆瑶环苦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眼角珠泪滑落。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抚一抚沈云灼的侧脸,却在伸到一半时又缩了回去。
这个人最爱干净了,她一直都很清楚。遥想当年初相见,少年人一袭白衣出云山,情窦初开的少女又何尝没有心动过?
十年弹指一挥间,物是人非,那些两小无猜的年岁早已远去,再难追寻。而沈云灼,也终于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沈云灼了。
人本来就是该为自己的喜怒哀乐而活的。少一些冷静自持,多一份肆意妄为,这样才好。
沉闷的窒息感自胸口传来,她脸上血色骤然间尽数褪去,年轻娇艳的容颜如枯萎的玫瑰一般迅速凋败,须臾之间三千青丝纷纷化作白雪。
沈云灼探了探怀中人颈侧,心跳已然停止,而咽喉处藏着极其细微的一个小红点,只稍用力一按,便露出一截淬了毒的银针。
据药王志所载,五毒教有一种毒与天蚕香齐名,名曰敛情思。无色无味,一旦与血液接触,一盏茶内必定呼吸受制,血色发乌,容颜衰败如耄耋老者,继而气绝身亡。
他将陆瑶环轻轻放下,抬眼看向纪绯川。
少年不知何时转醒了,此刻正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倒在那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云灼看了许久。
第16章 逃出生天
燃烧的帷帐牵带着周围火势更盛,绵延不断地烧向外围。烈火灼烧在木料上的声音劈啪作响,烈烈灼烧的房屋梁柱不堪重负,一根压向一根,排山倒海般朝着两人所在之处垮塌下来。
沈云灼来不及开口,他神色凝重地拍出一道强劲掌风,堪堪抵住即将倒塌下来的横梁,一手将纪绯川用力拖起来背到身上,紧接着纵身飞速向外奔逃出去,沿路尸骸遍地,烟雾中混杂着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呛得人肺腑几欲炸开。
跃上台阶的最后那一瞬间,身后传来轰隆一阵巨响,地下教坊司的几层楼台悉数垮塌,漫天烟雾直冲云霄。
沈云灼脚步猛地一滞,纪绯川措手不及地从他身上滚下来,不偏不倚压到那两根断掉的肋骨,顿时疼得直抽冷气,“......还能不能行了?”
沈云灼扭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纪绯川捂了捂脸,想笑却又怕牵动伤口不敢笑,嘴角憋得直抽搐——活该!叫你刚才一个劲儿地充当护花使者,内力损耗过头遭反噬了吧?
他兀自在心里幸灾乐祸了半天,半晌又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干巴巴地放下手,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动也不能动地躺在原地,活像被人冷落许久的深闺怨妇。
沈云灼翻掌运气,可丹田之内如遇阻隔,内力几番欲磅礴涌现,却在将将探头的时候消失于无形,一身功力竟半点也使不出来,反而每一寸骨骼与肌肉都在叫嚣着酸涩与疼痛。
试了两次均是如此,沈云灼擦去唇角血迹,一手拄剑站起身来,一手再度将纪绯川拉起来背到身上,靠着一身蛮力背着人往林外走。
纪绯川紧锁着一双秀气的眉毛,下巴抵在沈云灼肩窝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你小情人的尸体......不管啦?”
沈云灼沉默着,只是紧了紧手臂,加快了步伐,纪绯川讨了个没趣,只好伏在他背上阖上双眼。
身后浓烟一阵强过一阵,火势蔓延到地面,在林间不知疲倦地燃烧着,一道闪电划过,照得林间鬼影幢幢,惊雷乍起,风声呜咽,等待着夜雨将火势扑灭。
纪绯川的意识渐渐远去,身后光怪陆离的一切皆被隔绝在梦境的入口,而他所依靠的肩膀厚实而熨帖,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足以为他遮挡一切危机与风雨。
这感觉似曾相识,暌违多年,是他掩埋在记忆深处,久久未曾在脑海里唤起的一幕。
当时年幼的他也是像这样,伤痕累累地蜷缩在一个人的怀抱里。
他被人从尸山血海里挖出来,一步一步离开那炼狱之境。那人穿着一身红衣,比身后的烈火更鲜艳,比雪地里的红梅更妖冶。
自那以后,他开启了一段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人生。
两日后。
纪绯川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与眼前一张无限接近的脸四目相对片刻,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啊!丑八怪!”
沈云蕊猛地退后半步,深呼吸两次,拳头依旧捏得咯吱作响,咬牙切齿地道:“臭小子你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