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蜀摇摇头:“我没听,没兴趣。你不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狄斫忍了忍,没忍住:“我让你留在这里,就是需要你一起分析!”
秦霄蜀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如果没那么刻意还是有一点可信的。
“按照泽兰的说法,楚衣就是当初召唤重九降临人间的人。”狄斫试着说出自己的看法,“那只眼睛又是怎么到楚衣手中的呢?”
狄斫认真思索,秦霄蜀知道他很想将那只眼睛从楚衣手中拿回来,可惜那只眼睛有着重九一半的力量,来硬的造成破坏太大,狄斫肯定不允许。
他只能打起精神,和狄斫一起“头脑风暴”。
“有人捡了漏。”秦霄蜀正色道,“我们在讹兽的建议下,取出他的双目,并未确定他的死亡。遭遇天谴身消之后,那双眼睛自然不受我们掌控,下落不明,看来就是在那之后有人找到了。”
“一只在陆道林的老鼠口中,或许是畜生觅食无意间吞下的。另一只出现在宫中,只能是人为。”狄斫忽然站起来,“那副画!”
和楚衣尸身一同出土的画,所描绘的正是那场召来重九的祭祀,画面中的女巫是楚衣本人,那根本就是楚衣自己所绘制的。而那副画中,出现了那只眼睛。
第149章 画
和上面打过招呼,狄斫再次见到了保存于研究所内的那幅画。知晓泽兰与楚衣身份后再看这幅画,画面所传达的信息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脉络一下清晰起来。
那副画画面正中画着身体曲线明显的巫女,那是身着异族服饰的楚衣。巨大篝火是焚烧祭祀牲畜的圣火,而周围的人则是参与大典的古郧国皇族与贵族们。
狄斫找到秦霄蜀点出的位置,在画面的一角,比身边人稍矮些的人正捧着那颗眼睛。
“这幅画画的并不只是一个场景,而是两个。”狄斫思索着,说道,“许多古画卷、壁画都是如此,在同一画面展示不同时间段的场景,这里也应当是如此。”
中心的场景绘制的是祭祀现场,而这角落位置所画的,是有人找到那只眼睛后,进贡给王族的情形。
接下那只眼睛的人比周围人要矮上许多,画法和周围人一样简单粗糙,狄斫不觉得接下那只眼睛的人会是楚衣。
他问出自己的疑惑:“虽然那只眼睛现在被楚衣拿着,但送入宫中的物品,应该轮不到楚衣去接吧?”
“除非国主是个侏儒,不然不会矮其他人那么多。”秦霄蜀看到狄斫眼中的不确定,替他说出了那个猜想,“这个人可能是泽兰。”
如果拿到眼睛的人是泽兰,那么……这意味着泽兰没有和他们说出全部实情,她还是有所隐瞒。
绝大多数人都会如此,不一定是出于某种私心,或许只是下意识的本能,在描述时选择只说出有利于自己的部分。
同一件事在不同角度看来,呈现的样子也是不同的,再客观的描述,也不一定是真实的情形。因为从一开始,它的视角就已经是偏颇的。
不清楚具体情况,狄斫不愿恶意揣度他人,他更希望泽兰是真的无辜。
就算是无意间造成了严重后果,也好过这世间再多一个恶人。
“有没有可能,”狄斫看向秦霄蜀,“呈上那颗眼睛的人,是也行的先祖。”
秦霄蜀回望他,低声道:“你是说他们身上流淌着的那滴血,有可能是他祖宗在寻找重九时得到的?”
狄斫犹豫片刻,点了头:“否则无法解释童家先祖身上会有重九的血。”
张家那本杂记所记载,童家先祖入深山,遇仙人,得到一滴仙人血,不仅长寿,还获得了神力。可这记载与司阙在阴间所见“吃人”的场景完全不同。
杂记中记载的只是听闻,相较之下,狄斫更倾向于司阙所说为真。
假设司阙所见到的就是当年的场景,童家先祖获得那滴血的途径,是在某种绝境之下吃掉了某个人。那就是说,得到重九馈赠的其实另有其人,通过嗜血食肉,那滴血转移到了童家先祖身上。
“那个不知名的人,帮助重九活了下来,作为交换,重九给了他一滴血。”秦霄蜀像是喃喃自语,“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救了个什么东西。”
狄斫不置可否,继续说道:“靠吃掉他人苟活的童家先祖得到那只眼睛,带着它回到皇宫,呈交给国主。随着国破家亡,泽兰和楚衣流亡在外,眼睛被带到峡市,因泽兰亡故,而一同埋葬在此地。”
重九会来到这里,一定是对这只眼睛所在位置有所感应,但他一直没能找到,这或许与楚衣那能够隐蔽气息行踪的异术有关。
细想起来,如果再稍晚些处理重九,等他找到楚衣,一双眼睛集齐,下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原君策。原君策绝不是重九的对手,那接下来的便是,早该陨落的神重新降临人间,再次带来灾难。
如此想来,狄斫心有余悸。
“泽兰不能往生,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仅仅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应该造成现在的局面。”狄斫拿出手机将那幅画拍下来,“我一会儿回去写份报告,今晚你去接也行,晚饭不用等我。”
秦霄蜀一愣,有些不能接受:“晚饭都不吃,工作能有我……还有也行重要?你干脆家都不要回了,我给你去办公室支个帐篷好不好?”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显而易见的不高兴,之前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对狄斫忙忙碌碌毫无怨言。今天不知怎么,像是积攒了几天的情绪一下倾倒了出来。
狄斫多少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的确最近陪他们的时间少,这不是一两句话能摆平的,得想点辙。
他眨眨眼,忽然视线往下一扫。
秦霄蜀脸色微变,咳了一声:“你在看哪里?”
“帐篷。”狄斫面不改色。
秦霄蜀目瞪口呆:“你这是在调戏我?”
虽然不知道这个结论从哪里得来的,但他隐隐有些高兴的样子,狄斫沉默片刻,一点头:“嗯。”
秦霄蜀的笑容没有维持两秒,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你就是随便应付我两下,知道我吃这套,次次这样我也不能次次上当。”
还挺难对付。狄斫四下看了看,研究所仓库虽然没人,但有监控,他无奈妥协:“我等下和你一起去接也行。”
秦霄蜀不为所动,吐出不带感情的两个字:“也行。”
狄斫头皮发麻,领会那两个字的潜台词:你就知道也行。他咬咬牙:“晚上我去你房间。这是在外边,差不多可以了。”
闻言秦霄蜀轻叹一声:“我就想多和你在一起,这样都不可以吗?”
“我这不是让你留下了。”狄斫有些好笑,转身往外走。事情办完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在别人的地盘他总觉得不好意思。
回到车上,秦霄蜀看着狄斫系上安全带,非要拉着他一只手,狄斫口中说着这样危险,却没有挣脱。
“你有些奇怪,之前都没有这么……”黏人?狄斫一直觉得也行才黏人,秦霄蜀向来都是表示尊重理解,不过问多余的事情。
这几天他来找狄斫的频率多了起来,半夜找去公主坟就算了,今天甚至主动跑来了办公室要求留下。
没有造成实质困扰,狄斫是不介意的,那句“奇怪”带着随性的调侃。他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行道树,没有注意到身侧秦霄蜀笑容减淡。
狄斫把目前的一些线索整理,自己的分析推测写成报告,赶在下班之前交给了张三鳣。他格外叮嘱戴玉玉,注意泽兰,不要让她离开。
戴玉玉有些不解,但她向来对狄斫信任,工作上的事说什么都听。
只是可怜泽兰一个小姑娘家,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孩,非要让她负起一国之重担,这不是为难人吗?
改朝换代本就是平常的事,又不是泽兰能左右,更何况亡国是楚衣行使巫术招来的灾祸,在戴玉玉看来,楚衣对泽兰的苛责简直就是刁难欺压。
不用狄斫嘱咐,她也会好好照顾泽兰的。
小学低年级放学早,也行一出校门,看见等着的狄斫和秦霄蜀站在显眼的地方,立刻飞奔着跑出来,扑进狄斫怀里,抱着大腿嘿嘿地笑。
孩子上了车,秦霄蜀识趣地双手握着方向盘,专心开车。
“师父,你好久没有来接我了。”也行趴在两个驾驶座中间,探出一颗小脑袋。
狄斫仔细回想:“好像只有这几天没空来接你吧?”
也行故作老成:“都怪师父和爸爸天天一起接送我,我都习惯了,你一天不来我就觉得难受呢!爸爸,这叫什么,有茧……有蛇、有蛇……”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秦霄蜀听他讲得费劲。
“没错!”也行大力点头,那力度狄斫都怕他扭到脖子。
狄斫看着秦霄蜀:“你也是?”
“要不怎么说父子同心呢。”秦霄蜀顺口搭腔。
狄斫一时没话讲,也行笑得前俯后仰,秦霄蜀忍不住勾起嘴角,霎时间,车里洋溢着一片快活的气息。
做晚饭,吃晚饭,然后秦霄蜀守着也行做作业,狄斫做晚课,一切按部就班进行。
等狄斫带也行洗漱完,看他回到自己房间,刚往秦霄蜀那边望去,就被拉进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