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关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哇哇乱叫的嘴像是被装了消音器,突然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不断张着嘴,用了声嘶力竭的气势,皆是徒劳。
他聋了?余关听着身后黑蛇逼近的声音,否认了这个想法。
完了,他完了。他变成了一个哑巴,还逃什么,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不断鬼打墙,不停被那条恐怖的蛇生吞,好累啊……余关停下逃跑的动作,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袭击迟迟没有到来,余关缓缓睁开了眼,四周静悄悄的,黑蛇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他惊恐地三百六十度甩着头查看,真的没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蛇呢,那么大条蛇呢?余关张开手臂比划。那俩人没事人似的,不会是他们干的吧?
秦霄蜀懒得应付,对狄斫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牵着我。”
狄斫握住他伸出的手:“离开这里要抓住你才行吗?”
他的目光投向身上液体还未干透的余关,得到鸟妖殷切的回应,搓着半翅化的双手往前走了两步。
秦霄蜀凌厉的目光扫射过去:“不许碰我。”
余关一瑟缩,转向狄斫,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秦霄蜀声音更冷:“不要想用你的脏手碰他。”
余关:……
狄斫觉得,这样看起来也太可怜了。想了想,狄斫问道:“你可以变小吗?”
余关微愣,随即猛点头,缩小身形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向着狄斫的方向飞去。
一只塑料袋兜头罩下,余关还没来得及反应,塑料袋口就被快速扎了起来。
秦霄蜀冷酷的声音隔着袋子传来:“老实点不要动。”
狄斫看着秦霄蜀拎在手里的塑料袋,满意点头。
“不过,既然你可以进入他人的幻境,那我们还不能离开。”狄斫面容严肃起来,“木先生,他也在这里。”
秦霄蜀凝视他片刻,无奈又纵容地笑起来。谁让他喜欢的,是个心软善良的人呢。
第131章 碎肉(可能小高能)
狄斫不太确定,木老先生所处的幻境会是怎样的?已到暮年的老人家这辈子所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总不乏绝望至极的境地。
最令狄斫担忧不安的原因,是他记忆中,当年木老先生找到板爷时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木荥旗,是狄斫刚拜入实宗门下不到两年的时候。
板爷头一年还有几分自觉,凡事都由自己出马,知道疼惜小徒弟年幼。第二年就有些原形毕露,对狄斫要求严格起来,因此狄斫那会儿已经开始跟着板爷忙前跑后了。
偏僻小镇上来几个外乡人,是格外引人注目的,更何况是一个形容憔悴、面容枯槁的沧桑男子。
他手里拎着一个脏旧的背包,身上的衣物脏得不成样子,看起来像个精神情况不明的流浪者。双眼浑浊布满血丝,半长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胡子拉碴,身上的衣物沾着些不明褐色污渍。
没人上去搭话,他便没有出声,只愣愣往前走,见他这副模样,在场的人无不退避开来。
谁知道他是不是意识清醒,要是神志不清地发起癫来,误伤了人怎么办?
没人搭理的男子在街角坐了下来,有好心人给他扔了点食物,他便抓起来就吃。没人敢贸然收留一个陌生人——他衣服上的痕迹,着实可疑,至少观望几天再说。
白日那人在街上坐着,到了夜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镇上人们都休息得早,天黑便很少有人在外走动。这夜便听到有人在街道上疯狂奔跑,嘶哑惨叫声不断响起,那叫声太过凄厉,没有人敢出门查看。
那声音一直没有停下,终于有人壮着胆子出门,跟随惨叫声找了过去,看见的却是骇人听闻的场面。
初来榕镇的那个人缩在小巷角落里,手里拿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不停割着自己的手臂。淋淋洒洒的血迹落了一路,他的口中不断说着:“对不起,我知道这样是很疼的,对不起……”
惊悚的场面镇住了前来查看的几个壮汉,他们面面相觑,犹豫了几秒,终于鼓起勇气扑上去,将他的手拉开。
被割伤的手臂有好几块肉几乎要掉下来,观之可怖,几个大男人都不忍心看下去,强行将他扭送去了诊所包扎伤口。
平静安宁的生活之下,一点异动都会成为热门的谈资。邻里间很快传开了,镇上来了个手里有刀的危险疯子,千万要小心,不能靠近他。
这事惊动了镇长,见到那人之后,让人从他随身带的包里搜出一些证件,送去镇上派出所查看验明身份。
所幸证件是有效且匹配的,镇长得知这个男人叫木荥旗,是峡市人,不知道怎么流浪到榕镇来,看样子大概是精神失常。
趁着调查详情的空当,镇长在木荥旗身边转了两圈,看他双目无神,立刻判断他这大概是中了邪,让那几个抓人的壮汉,把他送到后山板爷那里,给板爷看看。
那是狄斫第一次见到这样落魄的人,那张脸看起来似乎五十多了。可他又想,或许是因为太过憔悴的关系,实际上可能没有那么老。
板爷见到木荥旗没有说什么,而是有些苦恼地对其他几个镇上居民抱怨:“我虽然平时也做些驱邪抓鬼的事情,但也不是什么脏东西都可以送到我这里来的,快给我退到门槛外边去!”
闻言那几个壮汉驾着木荥旗退到门槛之外,见其他人没说话,其中一个站出来:“板爷您总不能让这人在镇上祸害其他人吧?总之,他我们就留在这里了,您大德,帮帮这苦命的人吧。”
板爷背着手站在门里,那几个汉子试探着后退了两步,见他仍是不开口,转头便下了山。
狄斫问师父:“我们要帮他吗?”
“你别管。”板爷抬手关门,“自作孽,不可活。”
狄斫透过缓缓闭合的门缝,看到坐在门外的佝偻背影,只是心里暗道可怜。
在山上的夜晚也不宁静,狄斫刚熄了灯要睡,就听院墙外传来痛苦的叫声。他起身穿鞋,打开房门却见师父正站在院子里,见他开门来,说了声:“回屋去,拿点棉花堵住耳朵。”
狄斫合上门回到床上,有些心不在焉地从垫絮上扯着棉花,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外面那人到底怎么回事?师父虽然不是个和颜悦色的,倒也不至于这样冷酷地对待那样凄惨的人。
可以肯定的是,门外那人没有杀过人,看不出犯下过重大罪行的狠戾。
棉花堵在耳朵里压根不管用,狄斫听着那越来越嘶哑的惨叫声响了一整晚,停下没多久天便亮了。
狄斫煮好粥从厨房里端出来,板爷端坐在自己位置上,面上也是一夜未睡的疲倦。
“一群糟心的,还嫌我麻烦事情不够多,把这么个东西送到山上来,一会儿我就给他撵回镇上去。”板爷脸色难看,狄斫知道师父心情不好,还是忍不住出声劝一句:“我看他实在可怜。”
“你知道什么?只是在这里说两句话,其实还不是给我添的麻烦?”板爷板着一张脸,不假辞色。
狄斫想想,的确是这个理,不能慨他人之康:“对不起师父,我以后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板爷眉梢动了动,端起粥碗一边嘟囔一边往嘴边送:“不过么,既然我徒弟说了,我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这样的结果的确好,但狄斫不会因此感到特别高兴。他与这件事没有多大关系,也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师父愿意出手,是他自己想通的。
板爷终究还是把木荥旗放了进来,让狄斫清出一间空房间,抓了点草药煎成汤喂他喝下,一碗药下去,他眼神清明了不少。
清醒了一点后,木荥旗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声音粗粝难听,比夜晚的嚎叫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好在在场的只有板爷和狄斫,那一老一少只是在一边看着,冷眼旁观。
板爷让狄斫先出去,自己和那人单独谈话。
狄斫向来是听师父话的,连墙角也不会听,只知道当晚惨叫声是在宅子里响起的,不过持续半晚就停了。
一大早山下来了人,用一副担架把他抬走,等狄斫再见到木荥旗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精神不少的人,洗了澡换了衣服,胡子刮了个干净,头发也理短了些。
事情似乎得到了解决,木荥旗说是改头换面也不为过。
那时狄斫才知道,看起来已经五十多的木荥旗,实际上不过才四十出头而已。
从那之后,木荥旗经常来拜访,和板爷逐渐交好,成为好友。狄斫至今仍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板爷不同他说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因此他并不纠结。
眼下要找到木先生的幻境,极有可能和当年的事情有关,能让一个壮年男子夜夜惊恐,恐怕不是简单的事情。
迟疑间,秦霄蜀已经握好了狄斫的手:“专心点,抓好我。”
狄斫定下心神,嗯了一声。
眼前画面一闪,他们由街道出现在了一座宅子的庭院里。
宅院装饰古朴,映入眼帘的是狄斫熟悉的躺椅。
不是说要找到幻境中的木先生吗,怎么他们回到了木老先生的宅子里,难道秦霄蜀的术法出现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