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个白月光 (盗贼与玫瑰)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盗贼与玫瑰
- 入库:04.09
“奴才愚笨,”霁晓接过朱笔,又打开了一个折子,“若是有错漏之处,陛下要多担待。”
陆朝应了声,而后双手揽住霁晓的腰,又将下巴卡在他肩头,最后偏头静距离瞧他的脸。
就这般看了他好半晌。
温热的鼻息羽毛似地扫过霁晓的脸颊,只听陆朝闷声道:“有个故人。”
霁晓手中朱笔一顿:“嗯?”
“你与他太像了,明明脸只像了五六分,可一颦一笑……”陆朝沉默半晌,又呢喃道,“可他是成了仙了,不然寡人真会以为你是他的转世。”
陆朝难得柔软,霁晓一偏头,便对上他的目光:“那人叫什么名字?”
陆朝不答。
“叫霁晓,”霁晓笑了笑,“对不对?”
“是谁告诉你的?”陆朝目光一寒,方才仿若不经意泄出来的柔和一扫而空。
“奴才斗胆猜的,初进宫时魏公公便道奴才这名犯了忌讳,要奴才改名叫魏十六。再加上昨夜姬太师一提‘霁晓’二字,您便勃然大怒——敢问陛下,既是故人,缘何不敢听他的名字?”
他话音未落,陆朝便打断他道:“闭嘴。”
霁晓张口欲再言,却被陆朝擒住了口舌,像是刻意报复,那一吻吻得极深,仿佛要与他不死不休。
但在霁晓觉得自己就要这般昏死过去的前一刻,陆朝又陡然一松,手上却扯下他头上发带。
一头如瀑般的黑发披下,霁晓低头喘息,怔愣不过半晌,醒神时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被陆朝用那绸带绑到了身后。
陆朝将他往桌案上一推,霁晓便失去平衡,面朝下压在了方才批过的折子上,那折上朱批未干,恰印染在他唇角,染上一小块模糊的朱红。
“你是找到一个机会,便要蹬鼻子上脸,”陆朝凑在他耳畔,徐徐然道,“王霁晓,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翻不了身的佞幸,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质问寡人?”
霁晓知道自己大概猜对了,像陆朝这样的人,越是不敢直面的,越是不想启齿的,越是会引起他怒火的,才真正触及了他求而不得的、最深的渴望。
多可笑,自己竟然被人当做是前世的赝品。
“因为他成了仙,所以从此以往所有像他的人都有罪?”霁晓轻笑了一声,复又支起身子,偏头看了陆朝一眼 ,然后一字一顿道,“陛下,您才是真痴。”
说话时他眼睫未垂,眼含笑意,像是悲悯。
陆朝恨极了这种眼神。
霁晓此举可谓是瞬间便激怒了他,下一刻陆朝便急躁地扯开了霁晓的下裳,而后腰上便用了狠劲。
………
随即他掰过霁晓的脸,看到他面上因疼痛而撕裂的表情,陆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痛苦也好,愤怒也好,只要别那么看他……
就好。
第18章 行刺
是夜。
半昏半醒的霁晓睁开眼,便瞧见了陆朝那凑得极近的侧脸,眼前的人鼻梁高挺,睡着后那阴沉的戾气便消失了,这样看起来,他的五官几乎是柔和的,与醒着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
可霁晓眼下无心欣赏。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挪开了陆朝压在他身上的手臂,而后继续放慢动作,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光脚落地,静若无声。
霁晓不紧不慢地走到方才他落座的软榻边,摸出一把他不知何时藏在软垫下的尖剪。
不详殿毕竟是皇帝的寝宫,匕首一类的自然是找不到的,但这修花金剪,要寻到并不难。
为了今晚,霁晓还特意在房中将这剪子打磨了一下午。
他缓步走向龙榻,视野中的陆朝越来越近。霁晓手中紧握着那剪子,目光落在黑暗中那条将陆朝与他栓住的、发着微光的红线上。
霁晓手上一动,那剪子对着红线便剪了下去,两刀已合,但红线却丝毫没有损毁的迹象。
果然,单凭这俗物要断这红线,是全然不可能的。
他垂了垂眼,在龙榻边站定,默然注视着那苍白脆弱、暴露在他视野中的喉管,只要一剪子刺下去……
定然会血溅三尺。
纠缠不清的前世今生,大概也就断了。
————
陆朝做了一个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也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过霁晓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梦境,因为在梦里他也是极其清醒的,且但凡有和霁晓相关的,到最后都会变成噩梦。
这像是一个充满诱惑的诅咒,让他既期待,又害怕。
那是他启了灵智之后,霁晓第一次带他下山。
彼时正逢饥荒之年,一路所见,剥树皮掘草根的不在少数,瘦骨嶙峋饿死的人横倒在路边。
霁晓面色淡然地从尸体上跨过,忽然被一旁软在地上的小孩拉住了袍角,那沾满尘污的小手一下便将那洁白的衣角蹭脏。
小孩虚弱地张了张口,眼眶里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溢:“仙长,赏点吃的吧……”
霁晓垂了垂眼,神色冷漠地扯动了那块被小孩拽着的衣角,继续往前去了。
他早已辟谷,自然是不会随身带着干粮的,但即便是带了,他大概也不会给的。
腰间那佩剑借了他的眼,新奇地望着这残酷的景象,天真地问:“他们为什么躺在地上?”
“他们死了。”霁晓答道。
“为什么?”
“饿死的。”
阿来并不理解,它不懂什么叫做饿死,人饿了吃饭不就行了,怎么会饿死了?它疑惑地想。
它想了想,又问:“他们为什么不吃饭,是不喜欢吗?”
霁晓颇有耐心地答道:“人间大旱三年,地里颗粒无收,君主荒淫无道,朝臣贪腐无能,商户哄抬米价,寻常人家自然是吃不起饭的。”
阿来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过了不久,霁晓带它进了城,与城外的颓败不同,城里表面上还是一派繁荣景象,但若比上盛世,自然还是要诸多不如的。
但骗骗阿来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剑灵,却是足够的。
阿来立刻将方才的所见所闻抛诸脑后,颇为兴奋道:“昨日灵安与我说,山下有许多好吃的,都是山上尝不到的,难得下山,你带我去尝尝吧。”
“你一个剑灵,哪来这么多贪欲?玩也要玩得,吃也要吃得,”话是这么说的,但霁晓下一刻就一解荷包,问路边叫卖的一个老头,“这糖葫芦怎么卖?”
老头笑着介绍道:“下头两文一串个,五文三串;上头的三文一串,五文两串。”
霁晓在心里问阿来:“你要吗?”
阿来立刻答应:“要五串!”
老头见他似乎犹豫了半会,于是又补充道:“仙长莫嫌贵,从前是卖一二文的,只是近来物价飞涨,若再不涨价,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都过不下去了。”
霁晓忽视了阿来的请求,只开口道:“要一根三文的。”
说完便递给了那老头三枚铜板,老头也喜笑颜开地递过来一串透红的糖葫芦。
阿来:“快尝尝!”
它还未化形,自己自然是尝不了的,只能是借着霁晓的感官,尝个味。
霁晓一口咬去一颗,那糖衣薄脆,唇齿一碰便碎了,被糖衣包裹在其中的山楂偏酸,与糖衣搅在一起,酸甜可口。
他辟谷太久,口腹之欲已经淡得不能再淡了,他虽觉得味道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
但阿来却觉得这种口味相当新奇,一串糖葫芦没吃完,便吵着要去下一个摊子。
陆朝明知这只是一场回忆、一场梦,但还是清醒且义无反顾地陷在这场幻境里。
这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
下一刻场景一转,那段时光便似镜花水月般破碎了。他又看见了霁晓,是一个冬日,还是那身雪白道袍,晨曦为那人描摹出一个冰冷的剪影。
霁晓立在一个足有五人高的巨型拱门前,抬眼一望,便是三个遒劲有力的金色大字——南天门。
拱门内三位仙君并排而立,声如洪钟:“是否愿忘却前尘,抛却俗物,从此脱身凡尘,登临仙界?”
霁晓微怔,而后开口问道:“可否携吾佩剑一道?”
“若是死物,可矣。”
“若有灵,不可。”
“既要斩断前尘,自然是要抛下一切,你若舍不断,不如回去。”
听到这里,陆朝心中忽然一紧,像是被人揪住了心脏,鼓噪的心跳声几乎像是响在耳边。
他会怎么答……陆朝心想。
眼前霁晓眉眼微垂,一双明目似冰霜覆琉璃,透亮且冰冷,不过犹豫半响,便启唇道:“吾愿脱身凡尘,登临仙界,至于俗世,今日便舍断吧。”
虽然早有预料,但陆朝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一痛,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想抓住霁晓的手,但他的肢体却仿若虚影,就这么毫无阻碍地从霁晓身体里穿过。
而原本背对着他的霁晓脚下一顿,居然转过了身。
一瞬间四目相接,他竟然……看到了王霁晓的脸。
陆朝猛然睁开了眼,视野中从模糊到清晰的脸与梦中那张冷淡的脸渐渐重合,眼前这人也是那般冷漠地望着他,不同之处在于,这人手上还握了一把极锋利的剪子,正抵在他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