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策?你……你……谢寨主,你是……”李癞子嘴快,立刻回味过来,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你……你……你是说你是前朝太子?”
“前……前……前……”钱串子舌头结巴得厉害,动作却不慢,跟着李癞子同时像是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般,眼珠子都要掉进茶盅了。
只有陈聋子一副淡定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压根儿就没听见谢策说的什么。
王胖一脸淡定,他是跟着谢策长大的,谢策有什么秘密他都知道。
“谢寨主,是不是最近为了我头的事情思虑过度,魔怔了?我的头可以慢慢治,您老千万别急……您要是傻了,我不是没救了吗?”李癞子压根儿不相信谢策的话。
不怪他不信,昨天都还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土匪,今天一大早就宣布他是前朝太子,任谁都要怀疑谢策是不是吃撑了。
“放肆!你们可以这么跟寨主说话,但不能用这种口气跟太子说话!”一向聋得炮仗炸了都听不见的陈聋子竟然开口了。他长得牛高马大,威风凛凛,看着就让人生畏,一向又因为耳聋无法跟大家交流,所以李癞子和钱串子都不爱跟他说话。
没想到这人一番冷厉的话一出口,就是这般惊世骇俗,难道他竟然不聋?不仅不聋,还是个隐藏的高手,和谢寨主有神秘关系之人?李癞子和钱串子同时都不敢吭声了。
“陈堂主,不必如此。大家都是兄弟,如今大齐都没了,还哪来的什么太子。”谢策见陈聋子把钱串子和李癞子吓到了,打了个圆场缓和下气氛。
陈聋子难得听到了谢策的话,一声不吭地坐下来,又狠狠盯了李癞子和钱串子一眼。
“当年,护国公窃国,叛军杀进京城,先皇后让一批死士护送我和护国公世子逃到国丈老家,但护国公一路派人截杀我们,死士一个个倒下去,最后在朝天山脚下……我被谢老寨主救上山,改姓谢。”谢策简单地向惊得呆若木鸡的李癞子和钱串子解释,隐去了最后一个死士带着周楠引开追兵一事。
后来,那个死士因头部受了严重的伤昏迷不醒,年幼的周楠以为他死了,便一个人逃走了。
那个死士就是如今的陈聋子。杀手的砍刀几乎把他的头颅都砍开了,他却神奇地活了下来,只是耳朵受伤严重,聋了。他躲躲藏藏养了半年的伤,打听到半年前谢家寨寨主收养了一个义子,而大齐早已变成了大周,陈聋子没有了去处,便毅然决然上山投奔谢寨主去了。
谢策看了一眼陈聋子,见他面色阴沉,目光盯着地面,坚定又绝然,不知道他是在想事情,还是根本没听见。
“谢寨主……不……太……太子?”李癞子一时不知道该这么称呼谢策了,“爷啊,总之,你这身份如今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说出来干什么?”
谢策道:“我要推翻周皇,重拾旧山河,罢乱世,安黎民。”
李癞子被谢策的豪言壮语弄得无话可说,钱串子突然“噗呲”就笑了,真不知道这么严肃的场景他怎么笑得出来,大概是觉得谢策的样子实在太傻逼了。
前阵子还是个连个大头兵都没有的光杆寨主,这会儿发这样的豪言壮语,实在是超出钱串子李癞子这等没见识的土匪的想象力。
“钱堂主,你笑什么?”陈聋子看见钱串子笑了,冷如刀的眼神甩向钱串子,他登时就笑不出来了。
“我已经和东梁王商量好了,我会下山和他汇合,举复齐大旗,必定天下群起响应,各位意下如何?”谢策把昨晚他和东梁王密谋的事情说了一下。
李癞子和钱串子听他竟然已经和东梁王都谈好了,这才真的相信谢策就是前朝太子。但他们都是些没什么见识的土匪,虽然不满现在的皇帝,又哪里曾想过造反呢?一时之间他俩都没了主意,竟然齐齐望着陈聋子。
陈聋子在三位堂主中,年龄最大,资历最老,杀人最狠,计谋最深。他不说话,大家都没当他存在;他若是说话,就是寨主也得掂量一下。
“寨主,如果你是自己单干,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跟随你去!但你现在是和东梁王一起,你有名,他有兵,谁听谁的?我看多半你只能当他的傀儡,只是他造反的一个理由。如果他真的打到皇宫,把周宪那老儿从皇位上拉下来了,是你做皇帝,还是他做皇帝?”陈聋子看着谢策开口道。
“谢家寨这点兵力,想成事太难了。我若是单干,前朝太子的身份一宣布,就成了诸侯口中争夺的肥肉,还不够周宪的皇属军塞牙缝的。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失踪,就是周宪派杀手刺杀我,我认出了他们,为了不给寨中兄弟引来杀身之祸,我躲到山下养伤去了。”谢策道。
“即便我不想战,周宪也不会放过我。既然这样,我就要选择对我最有力的帮手。东梁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陈堂主你说的,怕东梁王到时候翻脸不惹人,也还未到那个时候,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想对策。”谢策道。
陈聋子一直很认真地看着谢策嘴唇,谢策也把话放得非常慢,保证陈聋子能猜到他说的是什么。
“既然如此,那寨主便去吧。你带着李堂主和钱堂主手下所有的人去,他们能打仗。我一个耳聋的废人,上了战场也只有拖累你们。不如留在谢家寨给你们守着一份家业。若是那东梁王有一天真的翻脸不认人,你们就回来,我们好歹还有个退路,把北面的山道一封,任谁也打不上来。”陈聋子道。
陈聋子都这么说了,李癞子自然是没话说的,他是想跟着谢策的,不论谢策去哪里。钱串子见他们两个都同意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便也点头同意了。
说干就干。当夜,谢家寨将能打仗的兵力集中,竟有接近一万人。谢策将其中三千人和寨中老弱妇孺都留给陈聋子,带着其余六千人及李癞子、陈聋子下山投奔东梁王去了。
东梁王对谢策的到来表达了足够的重视,竟然用了迎接太子的仪仗和规格接待了谢策。当晚,东梁王便向他的诸位将军隆重介绍了前朝太子谢策。
不日,东梁王便举起了“复齐”大齐,以前朝太子姜策的名义开始讨伐大周皇帝,一时间举国震惊。
诸侯之间争夺不断,但还没有谁真正宣布要反周的,名义上还是大周的臣属。东梁王开了个头起兵造反后,各地早就蠢蠢欲动的大小势力纷纷宣布独立,大周皇属军就四处不停灭火,但按下葫芦浮起瓢,总也灭不完,甚至还成了一股燎原之势。
谢策带来的谢家寨的兵力都是他的心腹,东梁王为了表示自己的信任与尊重,便未将谢策的兵力编入他的部队。
谢家寨毕竟是征霸一方的悍匪,又岂是东梁王那些农家饭都吃不饱被拉壮丁的少年兵可以比的?谢家军虽然只有六千人,但个个都是精锐,因为他们大多数也都是曾经的军中将士。
谢策带着他的谢家军打了几次胜仗,李癞子钱串子勇猛的威名也渐渐在东梁王军中传开来。谢家军逐渐成为了东梁王军队的一支利刃,成了东梁王地盘迅速扩张的一枚好棋。
谢策在军中,一边打仗,一边也没有停下过对卫楠的寻找。他写信让陈聋子派人打探卫楠的下落,可是三个月过去了,大地冰雪都化了,春暖花开了,谢策还是没有一丁点卫楠的消息。
他把卫楠放进了心里最深处,平时并不轻易想起,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将他翻出来,自己一个人慢慢欣赏。卫楠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音容笑貌,都在这三个月夜深人静被谢策揣摩了上百遍。
每揣摩一遍,卫楠便在他心里更深刻了一分。谢策都觉得自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可是转念一想,一个用命对自己好的人,就算自己为他走火入魔,也是值得的。
刚开始,他还很想确认卫楠到底是不是周楠,如今,谢策内心已经不再执着卫楠到底是不是周楠。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冷静下来,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发现自己在乎的是卫楠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世。他是不是周楠有什么关系?如果他是,很好,心底的执念和刚住进自己心里不久的人重叠了,心里的人恰好是记忆中那个人;如果不是,也好,他跟卫楠之间就没有了身世仇恨带来的隔阂,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卫楠好了。
他决定了,如果再见到卫楠,他什么也不会问。卫楠愿意说,他就听;不说,他便永远也不问。
或许是上天都受不了这世上有如此痴的人,谢策痴了三个月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卫楠了。
第17章 重逢
这三个月,卫楠去了哪里呢?
离东梁王军队大营十里之外,有一个叫水阳城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而且还因为近年来刀兵连连而生意萧条,小二无聊地拿着抹布打着桌上的蟑螂,心道:人都快饿死了,哪有剩饭剩菜,不知蟑螂是怎么活下来的。
“别玩蟑螂了,公子的饭菜送去了没?”一个面容俊秀,身材挺拔的道人走进店里。
小二立马丢掉手中的蟑螂,站起来笑道:“洛道长回来啦!饭菜早就送进去了,估摸着这会儿公子应该吃完了。”小二殷勤地问道:“洛道长您吃了没?要不我给您上点您平日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