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衡看惯了生生死死,皱了下眉头,安慰道“生死有命。看开点儿吧。”
“……”
——
夜已经深了。
丁一的病情反反复复,像是还有零星火苗的炉子,一眼看不着,又烧起来了。
颜衡留下小米儿,自己回了趟医馆,拿了些衣服。合上房门,一转身,看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立在院中,吓了颜衡一跳。
“半夜睡不着,当鬼吓唬人?”
九渊是来找他告别的。
他本可以直接就走了。但他却固执地在医馆里等着,要亲口给颜衡辞行。
颜衡一直等九渊开口,没想到会说话了还是个闷嘴葫芦,颜衡没甚耐心“有屁快放,无屁快滚。”
九渊很应景地放了个屁。
颜衡“……”
他真是弄不明白这个傻大个子了。
九渊见他手中的包袱,问“去哪儿?”
“丁一家。他病了。”
九渊这些日子跟颜衡出诊,也知道了些门道。能让颜衡住下的,肯定是很严重的病症。
“什么病?”
“发热。”颜衡道。
简单的发热也需要颜大夫这般紧张?还得整夜守着?
像是知道九渊心里想的似的“虽然看起来和普通风寒很像,但我怀疑是瘟疫。”
这两个字很轻,却听得人心里一惊。
瘟疫。
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会不会是嘟嘟的计策?若刺杀失败,便弄出一场瘟疫来,釜底抽薪。既然这群人不肯听话,那便都杀了吧。
九渊将原本辞行的话咽了下去,他迟疑了一下道“我跟你一起。”
两人走在路上,颜衡忽然想起来,问“你刚刚要对我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颜衡“……”
——
回到丁一家已经是半夜,颜衡摸了一下他的头,暗叫了一声不好。
丁一这次发热来势汹汹。
颜衡脱了丁一的衣裳“没别的法子了,脱了他的衣裳,给他用凉水擦。”
九渊给颜衡洗了帕子,颜衡给丁一细细擦拭。高烧让丁一一阵抽搐,手臂乱挥,打了颜衡一巴掌。
颜衡“……!!!”
九渊一把抱住颜衡,颜衡挥舞着手臂“放开我!我要揍死他!!!!”
丁一消停片刻,又开始挥舞起来,将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不一会儿就肿的跟个馒头似的。
颜衡“(。)”
九渊“(。)”
丁一“(。)”
颜大夫消了气。
两人忙活了大半宿,丁一的热才终于下去。
三天后,丁一终于醒了。
丁一不曾想自己还有睁眼的那一刻,睁开眼看见的居然还是颜大夫。他从床上滚下来,冲着颜衡磕头“颜大夫。我……我对不住您。”
颜衡没拦着他,看着丁一磕了十几个头,之前憋闷的一口气终于出了“起来吧。”
颜衡话音刚落,外头几乎是此起彼伏的叫声。
“颜大夫,您救救我家婆娘,她要死了啊。”
“颜大夫,我儿已经翻白眼儿了,先救救我儿吧。”
“颜大夫。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颜衡皱起眉头,这瘟疫比他想的更快些。
颜衡推门就要出去,九渊却拦着他“你救不了这么多人。把他们隔离出去,等着他们死完,这场瘟疫自然就过去了。”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颜衡看了九渊一眼,九渊说的,是上位者最常用的办法。瘟疫来临之际,许多村民不是死于疫病,而是死于人心。
颜衡不是上位者,他是大夫,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摇摇头“不行。我是大夫。我只救人,我不杀人。”
“你一个人又能救多少人?”
颜衡“救到我倒下为止。”
颜衡看着九渊半晌,九渊放下手。
颜衡背起药箱,就要往外走。
九渊从后边过来,握住颜衡的手“我随你一起。”
颜衡不习惯地要把手抽出来,九渊却握得更紧了。
如颜衡所想,是瘟疫。
颜衡开了方子,有亲属的,就由亲属照料,若全家都病了,颜衡便去照料。
颜大夫没伺候过别人,最后这照料的事儿还是落在了九渊头上。
第二日,颜衡去复诊,看着许多人站在丁一门前“就是丁一,他之前得的也是疫病,听村里老人说,若是喝了这人的血,疫病便能好了。”
“平日里,咱们都帮衬着他家,眼下也该丁一回报我们了。”
村民越想越觉得自己占理,将丁一的门拍的震天响,差点没直接拍碎。
丁一媳妇见到这架势,差点没吓破胆,“你们……?”
屠户拿着刀“我们来找丁一借点东西。”
妇人没想起来自己家有什么值钱的,饭都快吃不上了,平日里还都靠着邻居街坊的救济。
村民懒得跟这妇人磨蹭,将他一把推开。
颜衡听到动静出来,打量了他们所有人一眼,“你们这是要去放丁一的血了?”
不归村几乎人人都受过颜大夫的恩惠,颜大夫在这里的声望极高,于是屠户也很客气“颜大夫,我们平日里可都帮衬着丁一家,如今我们落了难,丁一也得帮衬帮衬我们吧?”
颜衡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哦。你们平日给些米面针线,施些小恩小惠,如今要丁一拿命去回报?真是算的一笔好账。”
屠户被说的脸一红“我没想要他的命,只要他一碗血。”
“你们有多少人?一人拿走丁一一碗血,你以为丁一还活的成么?。”
屠户见说不通,也不愿跟颜衡多费口舌“我不管。今天颜衡身上的血我要定了。”
颜衡气定神闲“我在这里,我看谁敢动他?”
九渊立在颜衡身旁,看的众人发冷。他们可算是知道什么叫狐假虎威了。
屠户呼呼喷着粗气“我真不明白,颜大夫,您之前上山,遇上山泥,丁一丢下您就跑了,您如今为何还要费心救他,他死了岂不是更好?”
颜衡心说,虽然吧,我心里的确这么想过,嘴上仍是那句话“我只救人,不杀人。”
不归村里头人都面黄肌瘦的,众人合计了一下,实在打不过九渊这个傻大个,“算丁一命好。”愤愤散了。
第五章 成亲
颜衡忙了半个月,瘟疫的事情终于得以控制。颜大夫面儿上不说,心里头也是高兴的,这一日跟九渊回了医馆,颜衡扔下面巾跟罩衣“这些烧了吧。我去给你拿个好东西。”
颜衡不一会便回来了,手里头是一坛酒。
九渊皱眉“你不能喝酒。”颜衡沾酒便醉,一起喝酒到最后不过是他照顾一个酒鬼罢了。
颜衡掏出一个白瓷瓶“别那么扫兴,我吃了这个,千杯不醉!”
九渊没了办法。
春末夏初的天空格外的漂亮,漫天的星星,颜衡拿着酒杯“我要去屋顶上喝。”
“你会轻功?”
颜衡被风吹的,还没喝酒,脑子已经有些晕了。他像是被蛊惑一般看向九渊,在良心与拥抱之间,颜衡毫不犹疑地抛弃了良心“我不会。”
九渊抱起颜衡,颜衡还没回过劲儿就已经落到了屋顶上。
九渊看着颜衡似乎不高兴,问“怎么了?”
颜衡气结“……”他能说他想再来一次么?
九渊正欲坐下,颜衡忽而脚底一滑,预想中的英雄救美却没出现,“……砰!”颜衡扶着腰“哑巴!”虽然九渊已经会说话了,颜衡若是气极还是会叫他哑巴。
九渊飞身下去,满眼关切。
“罚你抱我上去。”颜衡说道。
九渊喝了几杯酒,这风吹的他轻飘飘的,星河下,颜衡转过头对他笑,九渊看的有些痴了,他说“你的眼睛很漂亮,像天上的星星。”
颜衡的眼睛很漂亮,盛着泪水的时候更加好看。
耶律宗真抱着颜衡,颜衡抖成一团,他推拒着耶律宗真,却怎么都推不动眼前的人,他微弱的拒绝,更像是一种示弱,颜衡紧闭嘴巴再不肯发出任何的声音。
耶律宗真听了他的声却兴奋起来,他恶劣的握紧手掌,听着颜衡难以自抑的一声哭音。
颜衡喘息着,耶律宗真不是九渊,他曾经心动的人不会这样对他。
耶律宗真将自己埋了进去,颜衡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起来,耶律宗真在颜衡耳边道“东瀛人他们用每年的朝奉换你。颜衡,我给你机会,若你心甘情愿……”
颜衡打断他道“不必了。”
耶律宗真被这句话激的暴虐起来,“九渊到底是谁?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颜衡忍着体内的胀痛“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耶律宗真,若我喜欢你,你也会喜欢我么?”
这话问的耶律宗真一楞,他是大渝的主君,统领着十八部落,大渝里头最珍贵的宝石与最美丽的女人都会献给他,他只需要拥有,却从未想过喜欢。
“我可以试试……”
颜衡轻蔑地笑了一声“试试?我要不要磕头谢恩单于的恩宠?”耶律宗真不是九渊,这个人从来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耶律宗真低头看着颜衡,汗涔涔的脸上满是坚持与倔强,看的耶律宗真有些悸动,在这样温情的时候,他不想再听颜衡嘴里再吐出任何他不想听的话,于是他狠狠地吻住了颜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