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衡暼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问“王这是要亲自审我了?”
耶律宗真奇怪,来时还是好好的,怎么在这狱中待了半晌成了这幅乖戾的模样?不过,也很有趣。
耶律宗真问“怎么了?”
颜衡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他才不是因为耶律宗真那乱七八糟的关系而心烦!
颜衡不说话,耶律宗真便转向大人,大人吓得顺势跪在了地上。“单于息怒。”
颜衡“你在这慢慢等你的怒火熄下去吧。我回牢房了。”
颜衡转身便走。
大人:……这可是在大渝,哪怕您是阏氏,也是得看着王的脸色行事的啊,王一直脾气不好,大人为颜衡担忧不已,颜大夫这小身板,也经不起王一手挥过去啊。
怕是马上眼前就要出现血肉横飞的惨样,大人心中暗自哭泣,早知道刚刚就不吃那么多了。
耶律宗真看着颜衡背影,笑着道“看来真是把你惯坏了。”
大人“……”眼见耶律宗真没有要惩治自己阏氏的意思,大人松了口气,又因为耶律宗真的话,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我的阏氏是为什么不高兴了呢?大人?”
大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前的确马上要出现血肉横飞的惨烈画面,只是那画面不是颜大夫的,是他的。
大人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连带自己嘴欠的哼哼也没漏掉。
这句哼哼却让耶律宗真也沉默起来。原来是误会了,可为什么误会了后会生气呢?颜大夫在吃醋?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也比这个可靠些吧?
耶律宗真忽而道“大人。您知道的可不少呢。”
大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颤“臣也是在嘟嘟首领那里听到的。臣多嘴。”
嘟嘟。那这事儿便是刻意了,让一个完全无关的人去传递这消息,哪怕有了什么问题,也能将自己摘干净,不是眼前这人,也会是别人。
耶律宗真眼神伶俐,看来嘟嘟是要决心跟他对着干了。
“起来吧。”
寝宫里到处都放着冰块,很凉爽,若不是耶律宗真在,颜衡想直接赤脚踩在地上。前些日子,九渊知道他怕热,哪怕不睡也会给他扇扇子。
他来时,耶律宗真在珠帘后面写字,见他来了,便放下笔。
颜衡一向好奇,问“写了什么?”
耶律宗真让开一点“恰巧写完了,过来看看?”
颜衡打开,看的脸越来越红,上面的字写的并不好看,连颜衡七岁时的笔触都比不上,但能看出来,写的人很认真。
这写的是拜亲贴。
江南有风俗,上门提亲需要写一份拜贴,像是对自己的妻子及娘家表忠心,不会让她再受一点苦。
若是真的背叛,休了自己的妻子,娘家便会将这封信公之于众,让大家看看这是一个怎样两面三刀,口腹蜜剑的人。
这风俗在江南沿袭了几百年,写了拜亲帖的人都甜甜蜜蜜,没有一对分开的。
耶律宗真写这封信,怀的是什么心思?
耶律宗真开口道“等我们同去江南,我便拿着这封信去提亲。”
颜衡“……我赌一把我二叔会把你直接轰出来。”
耶律宗真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二叔是个见钱眼开的人。”颜衡打量了耶律宗真一下“只有几块草地是入不了我二叔的眼的。”
耶律宗真“……”整个大渝在颜大夫眼里只是几块草地?
那他在颜衡眼里是什么?放羊的么?
颜衡将手中的拜亲帖放下,当做没这回事“你叫我来,做什么?”
“睡觉。”
颜衡“?”颜衡一脸复杂地看着耶律宗真“我还在狱中,就这么被带出来,万一嘟嘟要人怎么办?”
嘟嘟若是想整他,不可能次次都让耶律宗真恰巧赶到。颜衡还没有伟大到为了雪宁把自己给折进去。
耶律宗真道“这是一年一度的大赦日,你是我的阏氏,在大赦的范围里头。”
颜衡眼神飘向了殿中的唯一一张床,他不想想的那般龌龊,可惜耶律宗真的笑太过狼子野心,让他不得不防。
“哦。那我还是回倾心阁吧。”
“你一走,倾心阁便贴上封条。里头也没有奴才,到处都是黑漆漆的,都说宫里不干净呢,也许……”耶律宗真放低了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突然冒出来不干净的东西。”
颜衡被耶律宗真说的要炸毛了。颜大夫天不怕地不怕人更不怕,唯一怕的便是这不可说的鬼怪。
耶律宗真吓唬够了,看着颜衡惨白的小脸,也有些不忍心,后退了一步,非常正人君子地说道“你在这里睡。我去外头,睡地上。”
睡地上。
这倒是让颜衡想起了九渊。在他最初没有留下九渊的时候,九渊曾睡在柴房的地方。
颜衡犹豫了下。
耶律宗真满怀希望地看着他。颜大夫会不会真的就这样留下他呢?
颜衡沉默半晌“……你出去吧。”
耶律宗真没太意外,相较于其他时候叫他滚,颜大夫已经很客气了。而且,耶律宗真眼眸暗了暗,也许颜衡自己都没发现,他慢慢开始接受耶律宗真的靠近了。以前,他一走进,颜衡恨不得能从他身上咬下来一块肉,如今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允许他同住在屋檐下了呢,耶律宗真乐观地想,也许哪天颜大夫脑子一热就允许他进去了。
只要他活的久,总能等到那一天的。
第二日,耶律宗真还未起,就听见嘟嘟在外头喊“求见单于!”
耶律宗真皱了眉头,怒气冲冲地出去,而后道“闭嘴。”
嘟嘟“……”
嘟嘟道“您的阏氏犯了重罪,是不在大赦人员里头的。您这般做,视祖宗定下的规矩何在?”
“嘟嘟。”耶律宗真叫他“明人不说暗话,您若是一心要颜衡死,我便也容不下您了。大渝少一个部落首领,自然会有另外的部落首领补上。知道了吗?”
嘟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可是扶持着老单于登上皇位的大功臣,耶律宗真这个毛头小子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圣人不仁,也就怪不得我了!
刚出了宫门,在一旁换班的侍卫悄悄从队尾出来,嘟嘟压低声音问“办成了?”
侍卫“已在饭菜中下了毒,若是查出来,御厨为报首领的恩情愿自尽来保全嘟嘟。”
嘟嘟点点头“你也机灵些。若那厨子不愿,你便帮他。”
颜衡起的晚了些,起来时候,懵懵懂懂,没了满身的刺,看起来单纯无害。
耶律宗真给他递帕子“擦擦脸。”
颜衡听话地擦了。擦完后人还是呆呆的,耶律宗真笑了,这是人醒了魂还没回来呢。
耶律宗真俯下身在颜衡耳边道“你若不醒,我便亲亲你。”
颜衡一下子回过神“什么?”
耶律宗真可惜地将帕子扯过,“没什么。早膳是端进来吃,还是在外面吃?”
“在外面吃。”颜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耶律宗真还想再说点什么,眼前一黑忽然晕了过去。
颜衡以为这又是耶律宗真的什么苦肉计,直接在耶律宗真身上踩过去了。
人还是没动静,颜衡这才发现事情似乎不对劲。
颜衡摸了摸耶律宗真的额头,居然烧起来了。颜衡按住耶律宗真的手腕,又看了看他的眼睛。
这瘟疫怕是卷土重来了。
嘟嘟不想这御医下的药,竟然这般快,他正在书房看书,便听见手下禀报“陛下病了。”
嘟嘟自然知道耶律宗真是什么病,眼睛一亮“传令下去,府上所有人都要带着面巾,除了用饭不许拿下,每日用硫磺水擦洗全府,尤其是夫人那里,要更频繁些,知道了么?”
“属下遵命。”
与此同时,颜衡也给皇宫里下了相同的命令。
众人都是经历过一次瘟疫的人,自然知道颜大夫这幅架势是怎么回事。
耶律宗真被关在屋子里,只有颜衡每日进出。
颜衡刚将一切准备妥当,便听见嘟嘟在外嚷嚷“求见陛下!”
颜衡使了眼色,让侍卫放他进来。
嘟嘟问“单于呢?”
颜衡道“病了。”
嘟嘟道“我要见单于!你前些日子还妄图加害敏敏,谁知道你不是加害了单于?!”
颜衡积攒多日的怒气忍不住“嘟嘟。得空了多读些书,自古毒药不分家,若我想害你家敏敏,用不着勒死她,这法子太笨重,只需将毒药下在她的饮食当中,睡一觉,人都化了,想找都找不着,岂不更省心?”
嘟嘟被颜衡的话吓了一跳,面上强撑着,只是气势弱了许多“你少拿这些妖物吓我。”
颜衡摊了摊手“信不信随你。”
嘟嘟道“即使陛下病了,掌权的人也不应该是你,老祖宗的规矩……”
颜衡打断嘟嘟道“我知道你们那些破规矩,成亲礼前学了。我若记得清楚,规矩中还有一条,不论是谁掌权,都得听命于凤凰权杖!所以……”
嘟嘟猛的瞪大了眼睛,颜衡拿出权杖,道“滚吧。”
第十一章 瘟疫
其实九渊跟耶律宗真也很像。都是同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像,但也有些许不同,比如耶律宗真的眼里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