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与从小到大很少用这些玩意儿。
他自小身体温度就偏高,不怕冷,且京都温度只有三九那几天冷到极致,要用暖手炉,其他时间,一般冬衣即可。
他看着那些冬衣,将冉清谷手握得更紧了:“还是毓儿想得周到。”
再次看那衣物,他忽然觉得那衣物款式花纹独具匠心,袖口领口的刺绣一看就非凡品。
冉清谷恭敬说:“世子喜欢就好。”
他受过很严重的伤,腿骨曾冻坏过,因此极其畏寒畏冷。
尽管这些年他很努力的调养身体,但身体一旦损耗便不可逆。
每次到了阴雨连绵或极冷天气,身上骨节就隐隐作疼,若是冻到,便是疼得彻夜难眠。
所以他每次到冬季便如临大敌,很早便准备过冬衣物。
尽管他知道京都的气候比北城温和,他也不敢松懈,毕竟在这里,他但凡迈错一步,便是死路一条。
他怕冷畏寒,冬季穿得很厚,所以他以为商容与也是如此。
毕竟商容与要上早朝,还要去大理寺办差,大部分都在外面天寒地冻的环境中。
因此他在准备自己衣衫时,就顺手为商容与也准备了一个冬的衣物,甚至连换洗的衣物都准备妥当了。
等冉清谷准备完衣物,忽然后知后觉。
——他为什么要为商容与准备?
商容与是王府的世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冻到谁也不会冻到名震天下的王世子……
思来想去,应该是自己入戏太深了,太过谨慎小心翼翼了。
毕竟他现在是商容与的“发妻”,出嫁从夫,他现在唯一的依靠便是商容与,妻子为丈夫准备过冬衣物天经地义,而且这也是他隐藏身份的手段……
店掌柜的还点头哈腰的劝着:“世子,您真的不进去试试吗?”
商容与微笑:“不了,我相信我妻子。”
这话惊得周围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还是那个坑杀几万、杀了数十位大将军的暴戾纨绔吗?
这还是那个流连花丛离经叛道的混世魔王吗?
这些真的是一个人吗?
突然的情意绵绵怎么回事儿?
当初世子妃嫁入京都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一掷千金豪赌世子妃什么时候被赶出王府……
现在看来,这两位是打算百年好合子孙满堂了。
大伙都低头看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
冉清谷也不自觉浑身鸡皮疙瘩。
商容与吃错什么药了?在王妃面前演一演就好了,跑到外面演什么深情?
商容与吩咐下人:“将这些东西带回王府,顺便回去告诉母妃,我跟世子妃会回去晚点,让她不要等。”
丫鬟们说着:“是。”
商容与转身上了马,对冉清谷伸出手:“上来,本世子带你去一个地方。”“去哪儿?”冉清谷拉着商容与的手上了马,坐在了商容与前方,商容与牵着马绳子搂着他的腰。
“去了就知道了。”商容与骑着马在街道上驰骋。
马儿崩腾得太快,如同离弦的箭一般踩着青石板路穿过万家灯火。
“刚刚那是世子与世子妃吧?这也太美了吧……”
“是的,两人在一起,可真是赏心悦目,一对璧人。”
“当初世子妃嫁入京都时,谁说她很快便被赶出王府的?这脸可真疼……”
“赶是赶不出的,世子妃现在多受宠你们知道吗?世子都敢为了她闯东宫,在东宫动刀……”
“对,对,对,我还听说世子一刻都离不开世子妃,走在路上,不亲她都浑身难受,这不,出门溜达也要带着世子妃……世子妃该不会是什么妖精转世吧,把人迷得晕头转向的……”
“妖不妖精的我不晓得,就世子妃这样貌,我忽然懂世子了。”
“小心回家被嫂夫人抽。”
李飞鸾正好从胭脂水粉铺子里走出来,看到策马而过的一对靓丽身影,那右手断指钻心的疼。
这一切都是拜白毓所赐。
是白毓毁了她的人生,如果不是白毓,此刻坐在商容与怀里,接受万众羡煞目光的,应该是她。
她从十二岁起就将嫁给商容与当成她的余生目标。
她初见商容与那一刻,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是她十二岁的生辰,家里的长辈给她办完生日宴,她便闹着要出去玩。
她是李相的唯一嫡女,父母兄长们自小便娇惯着她,要什么,给什么。
她贪玩,不许家丁跟着,家丁被她小姐脾气闹怕了,只能远远跟着……
却不想到了市集中,她突然被人流挤来挤去,突然后颈一阵疼痛,她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实在船上,跟她一起关押的还有许多小女孩。
她奋起反抗:“我是李相的女儿,快放了我,不然我让我爹杀了你们。”
那匪首笑得异常张狂,脸上横肉直抖:“等下了南边,往窑子里一卖,你就是个公主,这辈子也回不去了,也就只能乖乖伺候男人了。”
李飞鸾起初挣扎着要逃跑,被那些拐卖她的人又打又踢,还不给饭吃水喝。
后来她绝望了,就想自杀。
她自幼受万千宠爱,接受的是名门教育,怎么可以沦落风尘,成为男人的玩物。
在她没卖到好价钱前,那些人是绝不允许她死的。
那些人看她看得很紧,等下了船,她就同那些姑娘被送到妓院里……
她被捆绑很紧扔到了地上,那老鸨子像看猪肉似的对她们挑肥拣瘦、评头论足、讨价还价。
她以为这一生完了,却不想遇到商容与。
他一脚踹开妓院的后门,逆着天光,玄黄色袍子飒飒,俊美得好似天人。
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便赤手空拳将那十多个打手打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看着他,看到他走到近前,蹲下来:“你还好吧?”
那声音很清脆,是她听过最悦耳的声音。
她听到有人喊他“世子”。
再后来,她晕过去了。
等她醒来,已经在府衙了。
那县衙知县问她家住那里,可有家人……
下人撇撇嘴:“大人,您至于一个个问,一个个送她们回家吗?”
她听到那知县同下面人恭敬说:“这是那王世子吩咐的差事,干不好,你我搬家事小,连累家人才是事大,那商容与是谁?他才十三岁就坑杀了三万多人,取你我性命不过点点头的功夫……”
商容与!
她知道他叫商容与了。
从此以后,这个名字就像被烙铁烙在她心头上似的,再也忘不掉。
她回到京都后,拒绝了所有向她求婚的人。
她开始探听商容与的喜欢,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打听到商容与喜欢有野性的洒脱的、能配得起他的、落落大方的女子,最厌恶养在深闺之中、因循守旧、矫揉造作的女子。
因此她开始学骑射,学武,也开始拼命的看书,练琴棋书画。
她学一切自己不喜欢的,学一切能让自己入得了商容与眼睛的……
甚至为此她学会讨好王妃王爷,成了京都的笑柄,她的密友们都在背后嘲笑她鬼迷了心窍,恬不知耻追着男人跑……
结果商容与当众拒绝了她的示爱,没几天后,他说他钟意藏娇娇……
因此,她又一次沦为笑柄。
再后来,圣上赐婚。
说不喜欢深闺矫揉造作、柔柔弱弱、默守陈规的女人,到头来,他却为了这样一个女人闯东宫。
就白毓那扭扭捏捏、一巴掌拍不出个屁、连个马都不会骑的女人,他竟然如此宠爱她。
李飞鸾目光宛若一把利刃看着策马消失在烛光中的身影。
她不甘心。
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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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容与将冉清谷带到汜水桥头小面馆前。
两岸烛光通明,江水波光粼粼,宛若揉碎了半边月撒进湖里。
到了小摊位前,商容与放了一锭金子:“老人家,我妻子生辰,这长寿面务必要好好做。”
冉清谷诧异。
他生辰?
他恍然大悟,今天是白毓的生辰,不是他的,他已经都忘记自己还有生辰这回事儿了。
让他更加诧异的是,那老人家满头花白,皱纹堆满脸,但揉起面团来,虎虎生风,丝毫不逊色年轻人。
商容与走到冉清谷身边坐着,笑了笑:“今日你生辰,母妃本想在府里为你办一个家宴,但我想以你的性格,肯定不喜欢大操大办,所以我就带你来这里了。”
冉清谷确实不喜欢大操大办,更何况还不是他的生辰。
“谢谢世子。”
“改口。”商容与斩钉截铁说。
冉清谷不解:“什么?”
商容与:“叫我夫君。”
冉清谷:“……”
冉清谷不得不低头:“谢谢夫君。”
商容与瞥了眼那老人,微笑着说:“那个老人,是大溯王朝最长寿的人,如今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看他多健朗,因此来这摊位吃面的,基本都是过生辰的人,还有不少达官贵人为了图喜庆,邀请他去府里做长寿面,可老人家比较执拗,只在这里摆摊,一天只卖二十碗面,卖完就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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