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气,天纵奇才,正是莫盟主最喜欢的模样。
若是莫盟主能将谢尘烟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传授武功,那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出神。
叶端端上下打量他一眼,都被他气得笑了:“可闭嘴罢你,病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人美嘴甜,真不知羞。”
说到病,又转到沈梦寒去年在北昭遇袭一事上来:“将你在西北与息旋他们被打散了的,是昭帝的人,他并无杀你之意,却也并不情愿你回南燕。”
此事息旋早与他讲过,沈梦寒微微颔首:“我若执意要回,他也宁可杀了我。”
叶端端也不与他争辩,又继续道:“你在离月坡遇到的人,是照月门听闻谢尘烟逃离了圈禁之地前去接应的。”
这便是沈梦寒与谢尘烟相遇之时了。
当时他本已经准备返回南燕,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谁料路上得到消息,谢尘烟从圈禁之地逃出,此事他身为武林盟主自然义不容辞,只得再次动身带人北上阻拦。
结果先是被昭帝追杀,与息旋他们失散,再是遭遇了照月门的人,而那照月门人却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讲便被谢尘烟一剑杀得干干净净。
沈梦寒举着茶壶,在心底替照月门哀叹了一声。
有这样一位少主在,照月门寥落之势亦可见。
叶端端道:“江上遇袭,显然是肃王的手笔,只是那长汝岭的蛛丝银线,着实奇异,与当年飞瑶派所用并不完全一样,我们到现在都无头绪,不能肯定一定是肃王所为。”
沈梦寒道:“劳姐姐费心了。”
正讲着,又有侍女捧了药上来。
叶端端推给他:“真要令姐姐放心,将这一碗再喝净了。”
谢尘烟没走几日,又被他们拦下了,新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谢尘烟在心里清点了一下,疑惑道:“之前是七个人,如今怎么只剩下五个了?”
属下甲哭丧着脸道:“我们付不出银子,阿己和阿庚被扣留在客栈打工还债了。”
谢尘烟:“……这倒是个好主意。”
属下甲道:“少主这是准备去哪里?”
谢尘烟不会撒谎,坦诚道:“去北邙,刺杀杨进。”
属下乙激动道:“少主可是要去给大小姐报仇?”
谢尘烟:“?”
属下丙狗腿地上前牵起了小花,属下丁义愤填膺道:“当年我们大小姐与北昭纪朝纪将军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眼看着便要成亲了,结果纪将军被杨进诬陷通敌,纪家被满门抄斩。”
谢尘烟倒是忽然想起一事来:“我父亲谢明钊,是你们门主,我母亲也姓谢,是你们大小姐?”
那几个属下面面相觑,齐齐闭了嘴。
谢尘烟奇道:“这么巧?”
属下戊干笑两声道:“哈哈,就是这么巧。”
谢尘烟道:“我爹姓谢,我娘也姓谢,那我应该叫谢谢呀。”
属下甲道:“少主乳名的确叫谢谢。”
谢尘烟:?!
谢尘烟:“那我的名字是谁取的?”
属下乙不确定道:“听说是少主自己取的?”
谢尘烟茫茫然。
谢尘烟很快便明白有下属是多么的舒服,露宿野外,有人汲水,有人猎野鸡,有人捉鱼,有人生火,还有人做饭,人一过上舒坦的日子,便懒散了下来。
反正三月初还早,他便带着一众下属慢吞吞地向北邙前进。
他们讲起谢明钊,翻来覆去都是门主年少英才,武功独步天下,连挑南北七大派十二长老,从无败绩。
而谢柔身边向来有自己的侍女,这几个下属对她知之更少,反反复复讲来讲去都是她如何温柔,如何和气。
谢尘烟有些奇怪,觉得他们口中的谢柔,与他熟悉的母亲,好像不似一个人一般。
她根本不温柔!也不和气!她还会同他争秦艽馍馍吃!
幼稚、娇气!
谢尘烟不想理他们了。
他们可能根本不认识谢柔。
江湖骗子。
照月门:智障儿童欢乐多。
第十七章 前尘旧事
因了之前前往苗疆,险些失了联络一事,沈梦寒嘱咐谢尘烟每到了一座大城便要写信给他,送到城中最大的妓馆。
如今谢尘烟每日里最高兴的时候便是在宿头给沈梦寒写信,他一写起来便没完没了,从晨间何时起,早饭吃了什么,中饭吃了什么,晚间吃了什么,再到今日行过了多少地方,花掉多少银子,阿甲阿乙阿丙阿丁阿戊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
写过了自己又开始问沈梦寒:今日是某年某月某日,下雨了么?你今日何时起?昨日何时歇?一日间吃了什么?有无出门走动?今日又在哪一处理事?身子可还冷?药按时服了么?有无叫唐成、息旋或是缪知广进你的寝殿?
他写到这里便有些气恼,力气大了些,纸书都被划下了印子:今日又是谁服侍你沐浴?梅花开了几枝?阿花和阿黄胖了还是瘦了?
刚想折上书信,忽而想到他出发的时候良月染了风寒,好长一段日子未到沈梦寒寝殿当值了,又展开信纸写道:良月的病好些了么?
本想再关心一下同僚,可是又实在没有别的话可问,谢尘烟提着笔想了一想,直至几滴墨渍不小心滴到纸面上也未想出别的话来,索性一笔带过,合了信了事。
沈梦寒根本不会给他回信,但谢尘烟还是想要写下来问他,待到他回了隐阁,还要将自己的信取出来,将他一路上挂念着的事一桩桩地问过了才好。
叶端端第一日收到这份巨幅的书信简直惊呆了,直以为是隐阁之中出了什么事,谁料到沈梦寒一展信,眸中便带了些笑意,懒懒地倚在矮榻上,似是那书信是什么话本闲书,一边看一边笑。
叶端端奇道:“谁的信?你能笑成这个样子?”
沈梦寒也不隐瞒,展给她看:“小烟的信。谢尘烟。”
叶端端柳眉一蹙:“谢明钊与谢柔的那个孽子?”
沈梦寒笑意微敛:“姐姐别这样讲他。”
叶端端皱眉道:“你还真的准备留他在身边?”
沈梦寒道:“他心思单纯,你见过便知晓了。”
叶端端冷道:“我不想见他,我只见过差点被他打死的你。”
沈梦寒揉揉眉间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总记着。”
叶端端道:“他爹娘都是疯子,他也是个疯子。多少年都不会好。”
沈梦寒轻叹一声道:“他如今好好的,还未到那一步。”
叶端端冷道:“是,公子隐宅心仁厚,尤能以德服人。可是五年前谢尘烟失控,你被他所伤,在榻上养了足足三个月的伤,我和阮纱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那滋味你懂么?”
沈梦寒低声道:“他不是有意。”
五年前,沈梦寒接手武林盟,第一次知晓被圈禁在塞外的谢尘烟,执意要去塞外看一眼。
或许,他那时还想过要放谢尘烟自由。
毕竟一个一出生便被圈禁的孩子,何其无辜。
结果……
那是他身上的旧年月色第一次发作,凶险无比。
而当年他在武林盟之中地位尚不稳,燕帝宁可他死在北昭,好能有一个发兵北上,名正言顺的借口。
叶端端眼中含泪:“你轻飘飘便揭过去了,如今又要留他在你身边,你教我如何放下心来?”
沈梦寒低声重复道:“他不是有意。再说,我如今身边有息旋,你还不放心么。”
叶端端道:“是,他不是有意。你是年纪小,未见过。谢柔从前温柔和顺,江湖之中何人不称道,又与纪朝青梅竹马,郎才女貌,谁人不艳羡。”
她拭一把泪道:“可是纪朝一死,她便疯了,甚至还与亲生兄长生出了谢尘烟这个孽障来。”
“可是谢尘烟无辜,姐姐不应因父母之过便给小烟定罪。”沈梦寒沉声道:“更何况他一出生便被武林盟圈禁,整整一十六年,还不够么?”
叶端端转身盯着他道:“你同我讲这话,不心虚么?你今日这个样子,全拜谢尘烟所赐。”
沈梦寒温声道:“端端姐,旧年月色是燕帝所赐,尘寰是我向昭帝所求。你明明知道,我当日不被谢尘烟所伤,他日被他人所伤也会是同样的结果。所得皆我应得,与谢尘烟无尤。”
北地春寒料峭,他身上裹的严实,松了一截袖口,将那道细细的血线示意给叶端端看:“我不会由他为祸武林,若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会带他一起走。”
叶端端死死地盯着那道红线,泪水滚滚而落:“阿寒,为了一个谢尘烟,你对得起我们这些扶养你长大、真心待你的人么?”
沈梦寒闭了闭眼,过了半晌方才柔声道:“端端姐,我五年前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像我。”
“我们生来便是原罪,都被困在牢笼中。”他失笑着摇摇头:“我痛苦,是因为我懂得。他那时还不懂得痛苦,我希望他永远不要懂。”
他轻轻揽了一下叶端端:“我待他,就如同你与冉姐姐待我,看他天真纯粹,日日里过得开心又肆意,便觉得自己也被拯救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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