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屁!”武理瞪他一眼。
“二师兄的,”谢致虚指指核桃,笑着说,“谁也不能动。”
花下闲聊,有碧涧春茶,实是浮生惬意事也。
“留你一人在塔里待了三天三夜,师兄心里也过意不去,”武理说,“不过当时我们在救治威护镖局的人,确实没顾上。”
武理一说,谢致虚才想起来,威护镖局里还有五个中了三重混毒的倒霉鬼。奉知常并不是见人就救的菩萨性格,但当时谢致虚已替他应承下来,恰巧威护镖局也与侯待昭将要举行的遇仙大会有关,便施以援手,目前那五人的情况都已稳定下来。
“要说这威护镖局与你们归壹庄有什么交情,连你都不知道,我觉着其实也就没有了,”武理说,“高风亮之所以宁愿得罪侯待昭也不接这门生意,依我看啊,多半是同为一派之主,有些物伤其类,毕竟哪家掌门的也不愿遇上手下谋反篡位。”
谢致虚给奉知常扇扇子,扇着扇着,奉知常看他一眼,谢致虚顿时就脸红了,知道是奉知常又听见了他心里的想法——高风亮一死,高亮节就接下了生意,并非全是偷生求荣,也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能理解身为局主的兄长的心情之意。
位置决定视野,即使最亲近的人也无法完全心意相通,谢温生前就一直不能理解妻子为何一直对侯待昭疑心不减,等最后明白过来,已经共赴了黄泉。
——说的没错,不要希图别人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奉知常表示赞同。
谢致虚十分尴尬。
‘您就不能稍微切断一下,我连块遮羞布都没了呀。’
——核桃端过来。
谢致虚乖乖听令。
——手抬一下,压到我头发了。
谢致虚扶住奉知常的肩,协助他将未束的散发归拢。
武理一边剥核桃一边将他二人观察了一会儿,突然问:“小五,你是不是吃了同根生啊?”
咳!谢致虚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武理一看他表情就懂了,释然道:“我说呢,难怪老二当时能笃定你在大观塔里,还以为他是发掘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奇特技术,嗐。”
第61章
侯待昭以白马堡主的身份召集遇仙大会,其实是宣布谢温与归壹庄社会性死亡的开始。假如遇仙大会能顺利召开,从此侯待昭就会取代谢温成为新的领袖。
随者城中外来人越来越多,流动商贩都聚集在各大客栈捕获商机,谢致虚的心情就愈发不好。
“去散散心吧。”武理建议。
“去哪儿?”
武理:“宝庆寺怎么样?”
谢致虚:“…………”
大哥你是不知道触景生情四个字怎么写吗?我刚才从宝庆寺里九死一生逃出来啊!
——眯缝眼是有别的安排吧,昨天还神神秘秘在城里溜了一圈。
奉知常招呼他:
——过来推轮椅。
三人上街,谢致虚欲盖弥彰地戴了顶宽沿草帽,聊以遮住长相不被城里无处不在做工的白马堡门徒认出来。
街上行人确实比往日增加了不少,许多都身着门派统一制服,腰间佩剑佩刀、背背长弓的不在少数。江陵府百姓倒也不少见多怪,有威护镖局与归壹庄坐镇多年,地方上已无械斗伤人之事久矣。
宝庆寺本是江陵的游览胜地,这几日寺里也是游客拥堵。
但后院却被封闭,显圣门严严实实关上,门前守着几个护院武僧。
“陵寝建筑损毁,日前正在修缮。”僧人告诉他们。
啊……谢致虚和武理都尴尬地搔头。应该是救谢致虚出来那一晚,徐晦与侯待昭交手一二式时损坏了神道。
他们只好返回佛殿后的题字长廊。
谢致虚:“幸好跑得快,不必赔钱,不过在佛家清净之地闹事,终归十分抱歉。”
武理:“抱歉就免了,你俩有没注意到,侯待昭那日使出来的招数是个什么路子?”
奉知常是惯常不做声的,问他等于没问。谢致虚推着轮椅边走边回答:“范卿云拿手?”
“没错!”武理双掌合击,“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谢致虚瞄了奉知常后脑勺一眼,心说,那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么,二师兄听见了,所以我也听见了。
“这个招式的来路很有意思,是当朝一位名臣所创,这位名臣早年家境贫寒,寄居在寺庙里寒窗苦读,为了节省粮食,早上起来熬一锅粥,凝结之后划为三块,便是早中晚三餐。他从划粥之中悟得推拿取舍之法,自创推拿手,又因白粥如云,更名云拿手。”
行步在佛殿长廊,两侧俱是文人贬客或针砭时弊或直抒情怀的题词诗句,有些早已作古,有些仍活跃在当今政坛,再听武理讲述名人的趣闻轶事,一时颇有些汗青共我的澎湃之情。
谢致虚还没反应过来,听见奉知常在他心里嘟囔了一个范字,立刻恍然大悟:“师兄所说,莫非是当朝宰执大臣范——”
嘘!武理手指竖在唇边,贼溜溜地等长廊里寥寥几个行人步去前殿,才说:“没错,正是那位范大人,我要说的还不止于此,范大人因后来入了三问书院求学,云拿手便归入书院武册,非本院内门学子不得修习此功。你想想,侯待昭竟然会三问书院的独门秘笈,这说明什么?”
谢致虚:“???”
面前黑乎乎的后脑勺一动,奉知常转过头,却不是疑惑地交换眼神,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谢致虚愣愣和他对视。
“钱先生,您说这说明了什么?”武理偏头问。
三人正前方站着的那位中年书生闻言,侧头面向武理谦和地微笑,他下巴上蓄着小撮胡须,眉目细长,风度儒雅,腰间挂一枚君子玉佩,刻字模糊,不及辨认。
注意到他之前,他只是长廊里所有驻足观望名胜题字的游客之一,存在感相当薄弱。
这人是谁?
“这说明,武先生口中的那人,若非偷学,便有可能是我三问书院的哪位毕业生。”
中年人说。
三问书院?谢致虚十分意外,但看武理和奉知常,却好像早已知晓,甚至还和中年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钱先生。”
“的确好久不见了,得有两三年了吧。”中年人又温和地对奉知常点点头,嘴里叫他奉先生。
谢致虚惊讶地看着他这位一向高傲的二师兄竟也向那人低下头颅。
“我们这些晚辈哪里敢在您面前称先生,钱座师折杀我们师兄弟了,”武理给谢致虚介绍,“这位前辈是三问书院授课的钱荐异座师——这小子呢,是我和老奉最小的师弟,谢致虚,您叫他小谢就行。”
两人打过招呼,并不多寒暄,直入正题。
原来侯待昭的遇仙大会也邀请了三问书院,钱荐异作为书院的授课先生,近日凑巧得闲,便来了江陵。
而武理,自从看出侯待昭的功夫路数,又联想到武林聚会必少不了三问书院,前两日便来街上碰运气,希望能遇上书院的学生,没想到见到了邛山庄园的常客钱荐异。
钱荐异道:“我们书院里练范卿云拿手的学生并不算少,但能练到此种程度的则确实不多。”
“那种程度?”
“破坏神道与树林的程度,”钱荐异礼貌一笑,“不才悄悄去陵园里瞧了一眼。”
难怪要选在宝庆寺见面!谢致虚恍然大悟。
“什么人能达到这种程度?”武理直接问。
钱荐异叹了口气,抬手一指——“此人可以。”
他手指的方向是佛殿后墙,琳琅满目的题诗刷在白墙上,如百花争奇斗妍,才气喷涌各不服输。
其中最狂的一副,草书飞白,枯笔如持刀。
是乾兴三年的少年状元侯承唐。
侯承唐也是三问书院的毕业生。
武理说:“他早就死了。”
钱荐异点点头:“没错,他早就不在了。”
盯着那首诗瞧了一会儿,又说:“承唐是我的学生。”
武理一下有点尴尬,和谢致虚相顾无言。
“抱歉。”谢致虚说。
“这不是我的遗憾,”钱荐异温和地说,“这是承唐的遗憾。他若能在世上多留几年,想必会有一番大作为。慧极早夭,是他的命数……那么你们所说的,又是什么人呢?”
“巧了,此人也姓侯,”武理说,“不过品性可远远不及令徒,要说聪明,也只体现在诸般歹毒手段上。正是郊山白马堡现任堡主侯待昭。”
钱荐异都不用多加思索,他早在遇仙大会邀请函上见过侯待昭的名字,当时就没什么印象,只能遗憾道:“以我之见闻,确实没在书院名册上见过这个名字,书院毕业生也听过有到江陵府建功立业的,恐怕此番是帮不上忙,抱歉了。”
武理连道没关系,一边也觉得十分奇怪。一个不是三问书院出身的人会使用书院秘技,莫非有什么泄密渠道?奇了怪了。
“不过,”钱荐异又说,“我来到江陵后,倒是听到不少关于这位侯堡主的消息。”
谢致虚顿时紧张起来。
侯待昭还能有什么茶余饭后的谈资,无非是两年前谋权篡位、恩将仇报的戏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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