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确定,朴豫还不敢妄下定论,他指了指林荣转身对手下道:“把他继续捆起来。”
说罢,让两个人拖着费添跟他出去。
费添忙问:“这是要去哪啊?”
无人应他。他转头看了林荣一眼,林荣嘴里还塞着布,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向他投去了珍重的目光。
出了门,费添这才看清附近的环境,他们身处某个深山老林里的破落院子,原先待着的地方应该是个柴房,眼下他被带着穿过中间院子,到了对面的屋子前,朴豫下令,让手下都守在屋子外,自己拖着不太合作的费添进了屋。
费添一瞧见屋内的摆设,腿脚都有些软,大气不敢出一声,轻声道:“我们有话好好说,你直接问就行,能别动刑吗?”
朴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间屋子先前拷问过人,摆了些老虎凳,炭盆,烙铁,指夹等刑具,费添显然被这些东西吓到了。他拍了费添一下,说:“不动刑,放心吧。”
费添总算放松了些,只见朴豫摸摸索索地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没多久找出了一个小红盒子,像女子的粉盒,打开盖子来是一些红色的粉末,不知是什么东西。朴豫又从茶壶里倒了一碗清水,将盒子里的粉末倒了些进碗中,水变成了红色,费添这才明白那些红色粉末的真身,竟是朱砂。他想起詹桂友的死相,心下大惊,问道:“你,你要毒死我?”
他心想这人真是狠毒,弄了半天还是要弄死他,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直接被刀砍一下来的痛快,喝了这东西得疼死吧。
他自顾自的想着,朴豫明白他又想歪了,不过眼下他没心思与他多说。朴豫端着水碗走到他面前,在费添的惊恐中,一只手伸向他的脖颈,费添下意识闭上眼,等了半晌没动静,缓缓睁开眼才发现朴豫只是脱了他的玉坠,并且将玉坠浸入了溶有朱砂的水碗中。他也好奇这是什么古古怪怪的举动,过了片刻,又见朴豫拉着红绳将玉坠拎了起来。
不知究竟看见了什么,朴豫先是震惊,随即看向费添,几步上前,在他惊慌的表情下倏然跪下,行了个大礼:“参见殿下!”
费添还被五花大绑着,茫然盯着面前跪着的“绑匪”,看着他手中捧着的玉坠,惊奇的发现,原先通体雪白的玉坠上沾了些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竟然成了一个“吕”字。
第50章 前事
费添看着玉坠上的“吕”字,在心中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这玉坠子还有这个隐藏作用?
他看着面前五体投地的绑匪,想起他方才的称呼,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他们的立场发生了调转,于是他上演了一出“变脸”,收起那副唯唯诺诺的顺从样,心里顿时有了底气,道:“这位大哥,您能不能别跪了,先给我松个绑。”
朴豫如梦初醒,忙从地上爬起来,三两下就给费添松了绑,完了自己又半跪在他面前,估计是在弥补先前的失礼。费添没了束缚,站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然后大爷似的坐下,语气都沉稳了些:“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吧。”
面前的人行了一礼,说道:“奴才名叫朴豫。”
费添心里乐开了花,心说这人啊真是善变,前一刻还想杀了他,下一刻就自称奴才了,他高兴归高兴,面上还得装得沉稳,以免穿了帮,乐极生悲。
朴豫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殿下可知道‘吕’姓的含义?”
费添心想让没上过几天学的人咬文嚼字,这不是为难我吗,可他不能这么明显,于是故弄玄虚地装作思考了片刻,道:“‘吕’姓,很是少见。”
“…”
朴豫也不再为难他,说道:“殿下总该知道前朝大襄吧,这‘吕’便是前朝皇姓。”
听到这,费添总算明白了,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个从小带着的玉坠子,虽然中途给了孙姨几年,但这确实就是原来的那个玉坠,这东西怎么会和前朝扯上关系。
朴豫看他的脸色,知道他此刻不太信,于是继续道:“十四年前,朱勤也就是如今大魏的祥丰帝,领兵造反,占领了帝都皇城,先帝,就是殿下的父皇吕珪念及大势已去,顾忌皇宫内外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毅然投降。那时朱勤曾与陛下有过一番约定。”
朴豫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满是怅惘,见费添茫然地看着自己,于是强忍下心中的悲愤。
“先帝是个明君,他严于律己对下人却很是宽厚,尤其是心系百姓,政事上推陈出新的举措不少。”朴豫想起吕珪便是由衷的敬佩、欣赏,也带着浓浓的遗憾,“只可惜,先帝生不逢时,前几代皇帝贪图享乐,压榨百姓,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即使先帝想了不少法子也是杯水车薪,何况还有朱勤这个在背后虎视眈眈的小人,最后便成了亡国之君。”
他所说的与费添所知相差甚远,费添虽在荥川那个犄角旮旯,却也听人闲话时说起前朝皇帝,说他是暴君,残害百姓,例如瘟疫肆虐时他竟枉顾几千条百姓的人命,毅然烧村,听说那个村子至今寸草不少,成了一片荒芜。不过费添也明白,这些无非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前朝的逆党难不成还能说自己的皇帝不好吗?
相比这个,他更想知道朴豫方才所说的约定,毕竟人都有些好奇心。
“那个,约定是什么?”
朴豫似乎不太想说,可又觉得费添应该知道这些事,于是道:“我方才说了,先帝宽厚,当时他心知大势已去,将几个皇子公主都送出宫,宫人也遣散了大半,朱勤逼宫时,他明白大襄失了民心,该是时候改朝换代,于是自愿退位。先帝说…”
朴豫说到这有些哽咽,眼中还泛着泪光:“先帝说,他是亡国之君,不求在新朝苟延残喘,玷污列祖列宗,他可以一死,只求朱勤放过他尚小的孩子,让他们做个普通百姓,安稳过完一生,那些宫人都无大过错,新帝愿意便留,若不喜,放逐出宫即可。”
虽是别人的事,可费添听着也有些动容,照这么说大襄先帝也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新帝登基,一个前朝的亡国之君定然是没有容身之地的,可稚子无辜,他想保全自己的孩子是人之常情。况且在那样的紧要关头,他还能记着那些无亲无故的宫人的去路,至少说明他心地纯善。
朴豫每每想到此处,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朱御碎尸万段。
“可朱勤那个小人,当面应了先帝,当先帝殡天后便翻脸不认人,立即命人暗中围歼前朝宫人,殿下的兄弟姐妹一个个都被杀了。”朴豫说着握住了费添的手,“殿下是先帝的第三子,自幼体弱,出宫前便染上了恶疾,先帝将殿下送出宫后,照顾殿下的人带着您四处求医。可朱勤为人谨慎,前朝只要有一丝血脉未断,他的龙椅就坐不安稳,因此一直派人追查殿下的下落。最后还是主家想了个法子,用一个瘦弱孤儿换了殿下,这才保住殿下的命,朱勤以为先帝的血脉都断尽了,这才不再追查。”
朴豫擦了擦白玉坠,将它小心挂回费添的脖子上,说道:“为让殿下远离风争,安稳长大,主家特意命人送殿下去南疆避世,将这玉坠挂在殿下的脖子上,这玉坠是从前殿下百日时,先帝命皇宫匠人做的护身符,后来局势大乱时,主家又命匠师在上浅刻一层,用朱砂水浸泡后便能显出‘吕’字,以此作为日后的凭证。”
朴豫看着费添,已是满脸的垂怜:“再后来,殿下在南疆走失,不管怎么追查都找不到下落,这么多年过去,主家已经不抱希望了,不曾想,奴才竟能在此遇到殿下。”
费添茫茫然听他说完这些话,已从原先的十分不信变成了半信半疑。他说的这些与他的经历确能搭得上,他确实记事起便孤身一人在南疆,孙姨收留他时还好奇过:“这样可爱的孩子怎会孤苦伶仃呢,什么样的父母这般造孽?”
可是费添没法想象,自己一个平民百姓怎么会和前朝扯上关系?居然还是什么皇子。
“我知道殿下不太能接受此事,且慢慢来吧。”朴豫想到什么,笑道,“奴才立刻将此事告诉主家,殿下如今看上去很是康健,若是主家知晓,一定会很欣慰。”
对了,方才朴豫就总是提起主家,费添疑惑道:“你的主家是谁?”
朴豫还未高兴过了头,虽然如今已十有八九能确定费添的身份,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等主家给了信后他才能向费添透露更多。
“还是等奴才先禀告主家,当年发生这场剧变时奴才也不过十五,许多事都是后来听说的,并未实际经历,殿下想知道更多,日后一定有机会。”
费添听明白了,这是还有顾忌,就连自己也是半信半疑,更何况这些悬着命的逆党,只是…他被迫听了这么多前朝秘辛,若后来发现他不是殿下岂不是要立即杀人灭口,到时候他可真就半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只能一死。
费添这人怕死,平时有些迟钝,可要是遇上了危险,尤其是危及生命的事,他的脑袋还是转的很快的。眼下这些人以为自己是前朝皇子,肯定不会杀他们,日后可就不好说了,他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找机会逃出去,将这些事告诉兰誉兄和公爷,有他们的庇护,这些人再要动手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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