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烦你了。”
宁清吃瘪的样子着实有趣,魏尧的唇角不自觉的往上翘。
他们前脚出了城,后脚官兵就赶到,可惜来迟一步,带头的捕快拉过药铺掌柜问话:“你确定他们有问题?”
“小的,小的哪敢骗大人啊。”
捕快将他一把推开,狠狠道:“混账,在眼皮子底下都能让人跑了。”
…
细细一想,去药铺是宁清思虑不周了,孟大夫说从前南蛮热疫横行,可谁都不知如今是什么情景,瞧掌柜的样子,应该是他们哪里露马脚了。可究竟是什么,能一说便能让人觉察出不对?不管如何,云初镇是不能回去了,经今日一事,城里定会加强戒备,他们现在是寸步难行。如今唯一出路就是找下一个村镇,云初镇一事他们没抓到实际证据,下面的官吏必定不会上报,他们还有一线希望。
踏雪在荒野山间肆无忌惮地奔驰,宁清半晌才发觉不对,这路怎么那么熟悉,他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魏尧专注着前方的路,回道:“还有一事,离开云初镇前解决了,你我才能放下心。”
——
荒山营地上,日头正大,被掳来的壮汉有条不紊地练着招式,几个督管围坐在一起喝酒休息。
“昨日刚来的那批新人正是厉害,方说完便有人不听话,更没想到的是居然真叫他们跑了!”
马厩看守忿忿道:“马还丢了一匹,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马,野性十足,真是可惜。”
另一人问:“人跑了便跑了,咱们也不能声张,忍着吧。”
督管嗤笑一声,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怎能磨碎了牙往肚里咽。”
“那你如何了?”
“跑了的无可奈何,剩下的自然要好好训诫一番,否则人人跟风效仿,吃罪的便是我们了。”
众人异口同声道:“说的是啊。”
…
未免打草惊蛇,魏尧在快到营地时下马,将踏雪拴在树上,与宁清步行到营地。
繁叶将日光挡了大半,地上树影斑驳,四周静谧,潺潺流水与虫鸣鸟叫混在一起,听起来十分悦耳,若不是知道一旁还有一群人被压榨操练,必定令人心旷神怡。
此处是营帐边界处,只有几间帐篷。几个人正好休息,往帐篷这走来。魏尧瞧见即刻拉了宁清躲在隐蔽处观望。
那几个人有些眼熟,好像是昨日一同被送来的同批,那时候还好好的,如今一个个身上都带了伤,想来是受了波及。
那群人搀扶着到帐篷旁的潭水边舀了几口水喝。
一人艰难地咽下水,抱怨道:“不知道是说偷跑了,连累了我们受罚,跑就跑吧,也不知道带上我们,实在是自私自利。”
旁边有一人道:“哎,别怨天尤人了,先活下去要紧。”
“活?昨日被打了好几鞭子,背上都肿胀起来,又热又烫,我怕活不了几日了。”那人垂头丧气道。
这时有人跑来,欣喜道:“有救了!”
“什么有救了?”
“我听说营地前些日子掳来个人,看着人高马大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督管听说他是个游医,便被留了下来。那人心善,我们这样的苦力受了伤都是找他诊疗,我方才已经找了他,现在人就在后头呢。”
此话一出,几个人脸上顿时有了喜色,不管如何,活下来总是好的。
方说完话,后头就来了人。身着鹤纹白衫,内衬淡黄长袍,一头长发松松散散地用一根白布挽在脑后,唇角微弯便是一派翩翩恣意。
宁清双眼微张,惊叹道:“啧啧啧,荒山野岭竟有这样的人物。”
魏尧莞尔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远方的人,对他道:“那就是成亲时我对你说的,萧远,萧仲之。”
第29章 萧远
几个月前的事哪能记得清楚,宁清冥思苦想,印象中模模糊糊地好像是听魏尧提过这么个人。原以为军营里都是赵旻、田塍那样英姿勃发的,想不到还有这样清隽雅逸的人物。轩轩若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萧远当之无愧。
只一眼,已让人生出无限好感。
宁清不自觉弯起唇角,魏尧如今将他的情绪起伏摸清得十有八九,含笑不语。
那些苦工受的都是皮外伤,萧远从药匣子里拿出草药随意倒腾几下,涂好药启唇微笑道:“伤不打紧,一日两次敷着药,几日便不会疼了。”
“多谢萧大夫,多谢萧大夫!”
几个人千恩万谢的鞠躬颔首,萧远摆摆手,潇洒离去。
萧远回了自己的小帐,这是督管见他能派上用上特意给的好处,在这营地里能享独个营帐除了几位督管便只有他,地方不大也远好过同旁人挤在一处。
他到帐里换了件轻便的外袍,取了小锄头,背上背篓拐到山路上,到林子里采草药。当初他刚来时还有一人跟着他,几日下来见他安分守己督管便把人撤了,他也幸得自在。
萧远正弯腰锄土,敏感地察觉有脚踩到枯枝烂叶的声音,心下谨慎起来,视若无睹地将草药扔到背篓里,继续往前走,思忖着脱身之法。
没走几步,后头传来许久未闻的熟悉嗓音:“萧仲之。”
萧远先是一愣,欣喜过望地转过身,惊道:“昭倬?你怎么在这?”
魏尧快步上前,宁清紧随其他,魏尧道:“不是一两句能解释清楚的。先给你介绍,这是宁清,宁相的独子。”
萧远恍然,笑着作揖:“原来这就是你成婚的对象,久仰久仰,宁公子贵安。”
宁清灿然一笑,回礼道:“萧公子同安。”
“诶,不必客气,我比你需长几岁,唤字即可。”
萧远瞧着就是不拘小节的人,宁清笑道:“仲之兄。”
萧远将他们带到一处静潭,是他先前寻草药是不经意发现的,极其僻静,适合他们说话。
去静潭的路上,魏尧大致将荥川粮草案与宣域关的来龙去脉与他说了一遍:“太子不幸染上热疫,我们恐朝廷那赶不及,便兵走险招来南蛮碰运气,或许能找到药方。”
萧远深以为意地笑了笑:“昭倬,你这招是走错了。”
“为何?”魏尧不解。
“自北疆一别我四处游历已近一年,在南蛮也待了两三月。你说的热疫我曾在医书古籍中见过,此次来南疆也多半是为了它。”萧远顿了顿道,“热疫在南蛮时行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大半地方都成了疫城,幸得一名医师配出解药,南蛮子民才过一劫。这些年来南蛮已无热疫,药方如今还封在崇阳的王城里。”
竟是这样,感情忙了几日都是空的,宁清眉间的愁绪荡漾开,看着魏尧道:“难怪去药铺一问便引起怀疑,敢情药方在南蛮王家里呢。”
这情形,实在令人丧气,太子的病迫在眉睫,他们多拖一日便危险一日。且不说宁清与太子的交情,他的妹妹宁涣与太子大婚不久,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为兄的哪还有脸回去。魏尧就更不必说了,祥丰帝将太子托付给他,人走时好好的,若回不去或是太子尊躯有恙,不用祥丰帝开口,朝廷那些官员就会一马当先,以谋逆大罪参他一本。
若祥丰帝真怪罪下来,不止他们这些一路上陪同太子的,就连曹胥、北疆驻军只怕都会受牵连,正给了祥丰帝名正言顺的迁怒机会。
魏尧想着正抬头,便见到萧远一副闲情逸致,全然没有一丝忧虑,他便知道此事还有转机,问道:“你是不是有法子?”
萧远也不卖关子,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此次来南蛮多半就是为了解热疫的方子,我这些日子虽不敢确保,但也够了个大概。”
宁清一愣,随即拉住了萧远的手:“仲之兄!你可真是菩萨转世,比诸天神佛都来得快。”
魏尧微微一笑:“他虽说的夸张些,但意思不假。你此次是解了燃眉之急。”
三人说完话,往营帐走。
魏尧对萧远道:“时间紧急,我们今晚便要启程回去。”
萧远道:“放心,包在我身上。反正药方已解,我也不必再留在这。”
宁清笑道:“我就疑惑来着,你是大夫,随便下点药就能脱身,原来是借地闭关。”
“起初是这么想,药方其实已解了些日子,只是这里的苦工劳役都是辛苦的,我想着反正无要紧事,不如多留几日,也能为他们疗伤。”
他们走到了一处平台,居高临下,正好将下方营地上的剥削看得一清二楚。魏尧淡淡道:“虽是杯水车薪,但这些劳役还是一同救了吧,别让那些人太嚣张了。”
宁清与萧远看了他一眼,不约而同地抿唇而笑。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各个营帐前的篝火偶尔发出噼里啪啦声。
营地里戒律分明,督管们吃的饭菜是另外差人做的,萧远不过是在淘米的水里加了一指甲盖的入眠散,药效不强,但一旦入眠便难以被吵醒,只能等药效过了才可自然醒来。晚饭已用完两个时辰,此时督管大人们早已睡得昏天黑地,就是拿棍子戳也醒不了。
萧远与魏尧、宁清三人分工,一间间营帐找过去,将劳役们一一叫醒,嘱咐他们天亮前下山,能走多远走多远。这些被压迫了许久的劳役,一听明白拔腿就跑,只怕动作稍慢些又回被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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