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云微先前不是说九商欠了他两条命?可这几天自己观他们之间的相处交谈,却又不像很熟稔的样子。
究竟这“第一次”又是何时呢?若说命悬一线的话......萧岑能想到的也只有两年多前楚临秋为天子挡剑的那一回。要说天子确实无情,那人为他出生入死无数次,最后却还是换来一瓶冰冷的毒药。
不过想来,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毕竟祖父一生戎马,为国为社稷冲锋陷阵,从未有过一分一毫的私心,最后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自毁城墙,齐氏必不长久。
“侯爷?侯爷怎么了?咳咳......”
“嗯?”听到几声低哑的咳嗽,萧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猛然抽离,他定睛一瞧,却见楚临秋不知何时已从自己的怀中起来,此刻正摇摇欲坠地坐在床上,并抬手扶着自己的肩头。
他还是过于虚弱,只是起来这么一下,唇色就比先前更白了,不仅如此,他的额间也在接连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把萧岑心疼得直皱眉,赶紧又一把搂紧怀里。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倒是你......怎么就自己起身了?抻到伤口了怎么办?要做什么我帮你。”
楚临秋闻言也不说自己是久久听不到那人的回应才不得已起身查看的,只抿了抿略有些干裂的唇,顺从道,“能帮我倒一杯水吗?”
“好、好......”萧岑忙把人扶靠在被垫上让他自己坐稳,紧接着便下床起身来到桌前倒了一小杯水,仔细地喂与他喝了,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没注意到你很长时间没喝水了。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舒服多了?”
“嗯......”楚临秋目光温和,极尽缱绻地看着他,“侯爷熬了这几日,也该累了,上来小憩一会罢。”
“我不累,得时刻盯着你,免得一眼不见就烧起来了。你可得快些好起来啊......”萧岑俯身抱了抱他,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片难得的温柔中了,“你一日病病殃殃的下不了床,我就一日不得安眠。”
楚临秋体内之毒于经脉中蛰伏日久,已成痼疾,并非一朝一夕就拔除,因此时常在夜里突然起烧,腹痛难耐,整个人也叫都叫不醒,令萧岑险些以为,自己是亲手给他喂了另一份穿肠毒药。
为安心让他养好伤病,不出什么岔子,萧岑除了每日例行问候他的身体之外,也几乎什么都不说,以免那人想东想西,不利恢复。
但他不提,也还是有人会“不慎”露了口风。当前这物华城内,心怀鬼胎之人,可远不止已知的那几个。
这日,萧岑不得不踏出那扇门,去处理西川降兵躁动一事,还有异心的杀无赦,暂且安分的便给他们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谁成想到,只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便有人钻了空子,偷摸进了上房。
“大人?大人!醒醒!”
“你......”楚临秋迷迷糊糊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就见自己的旧部程青蹲在床边,一脸焦急,便问,“庄时呢?”
“庄哥不在城内,属下们这才得以寻了机会摸进来看您!您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另一个也说,“是啊!您不知道,元帅大人与庄哥这几日为了把消息压下来,强令我等不准靠近这间房。我等也是实在......忍不住了!”
“出了何事?咳咳......”楚临秋见此二人面上神色不似作伪,心里便是咯噔了一下,想要起身却奈何体虚乏力,刚抬起一点又重重地跌了下去,还不甚牵动心肺,当下就接连不断地咳嗽了起来。
“大人!大人您怎么样?!属、属下......水......快倒水来!!!”
“说。咳咳咳......”楚临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这程青无意中对上他凌厉暗含警告的目光,竟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元帅、元帅他......早在大人您没醒的时候,就擅自把朝廷派来宣旨的公公给扣押在这物华城里了!听闻、听闻陛下大为震怒,已经要派兵西下捉拿元帅归京!”
“属下们前儿在回廊处亲耳听见元帅说......说......”
“说什么?”
“说......”程青略低下头,咬了咬唇,片刻后才像突然打定了主意似的说,“元帅说,有大人在这物华城一天,陛下就会有所顾忌,不会轻易打进来。只因他打听到了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
“这个......属下就不知了。对了,元帅还说,如今地牢里的那几个人已经将要招供,待用些手段让他们说出当年真相之后,就可知道萧老将军究竟是怎么死的了。”
“咳咳咳咳......”楚临秋闻言再次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让他在意的倒不是前两句,而是程青口中“老将军的离奇身亡”。
无论他与萧岑再如何相知相许,这始终还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道鸿沟,不将其填满,指不定哪天便有一个因擅自迈出那一步,而摔得粉身碎骨。
第五十八章 年少
楚临秋确实心虚,做不到问心无愧,由此,他始终担心萧岑会从别人口中得知当年全部的真相。萧岑其人,骨子里带着轴劲,认准了一个人、一桩事即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正因为如此,当他得知自己心悦之人原来背地当真做过不少腌臜事之时,受到的打击兴许成倍增长。
他需得在那之前,将此事发生的苗头彻底扼杀在襁褓中。
“大人?大人!萧老将军被刺,不是......您......”
“不是!!!咳咳咳......我不杀伯仁,伯仁确因我而死。”楚临秋甫一闭眼,脑中立即就回忆起当年往事。那时自己初掌玄武卫,年少轻狂无畏无惧,为站稳脚跟不仅服了传闻历任都指挥使都要服用的“圣药”,还主动接下了自天子宫中传出的一道死令。他被瞒在鼓里直到两天后方才得知,此令竟是要他置尚在外征战的萧老将军于死地。
老将军一生忠勇,为国为民倾尽心血,至死都不曾想过自己会在出生入死之时,受到所守护君主的算计。
楚临秋于心不忍,曾在清和殿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可一向宠他如嗣的天子,那次却硬下心肠毫不理会,后面直到他第一次毒发倒在雪地中,才派严正带了一句话,“若执意要萧氏不死,你可代之。”
这便是要他“以一命换一命”了。
可当时未及弱冠的楚临秋却到不了那种“舍己为人”境界。他想活在这世上,无法做到仅仅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就轻易丢了性命,哪怕那位是世人称颂的大英雄,所以最终选择了妥协。
但他还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留了心眼,想派人在紧要关头将老将军救回来,可那时的他处事到底不够周全,非但晚了一步,自己还在那人人谈之色变的玄武卫刑室中待了一夜。
那事过后,楚临秋悄然登上城门楼,在一片苍白且开阔的天地里,初次见到了年少的萧岑。彼时的他面容稚嫩目光隐忍哀伤,身披素缟趴伏于一众铁甲骑兵最前方,为萧老将军送灵祈福。
......
“大人?大人?糟了!大人起烧了!”
听到属下们的高声呼唤,楚临秋才勉强从纷杂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果然发现自己的头晕沉沉的,如千钧重竟是半点也抬不起来。
“扶本官......起来,去......牢里。”
“大人,您慢点。”程青闻言赶紧坐过去双手穿过楚临秋的腋下,试图把人从床上扶抱起来。也不知是情绪波动过大还是气血不足,楚临秋在刚起身的瞬间就骤然厥了过去,等他再恢复意识之时,就发现自己躺在程青的怀里,两对布满焦急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大人!大人您可算醒了!属下有罪!不该.....”见人终于松口气清醒过来,与程青同来的属下赶紧缩回按压穴道的手,并重重地赏了自己一巴掌。至于程青......由于隐在阴影中,没有谁看清他的神色。
楚临秋现在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顾及其他了,他让两人把他放回到床上并盖上锦被后,就倦倦地阖上了双眸。许是心思郁结,左胸沉寂已久的刺痛又卷土重来,令他有些憋闷,一时间竟是出气比进气多了。
但他的异样竟是未被察觉,两人见其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只以为是睡着了,替人掖了掖被角之后,便灵巧跳窗而出。
萧岑在外又恰好被绊住了脚步,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推开房门步履匆匆走了进来。他见楚临秋依然维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侧躺在床上,薄被滑盖至肩部睡得正香,也就不自觉地露出一抹轻松笑意。
“九商?九商醒醒了!喝了药再睡吧,要不然得放凉了。九商?九商!”萧岑在他的肩头处轻推了许久,见人始终不曾应声,心里不免泛起了些许异样。
他将手放置在楚临秋的额头,但却被那高得吓人的温度弹开,顿时就惊慌失措了起来。
“九商?九商!!!来人!速请云微先生!九商......九商醒来!九商!这是怎么了?离开时还好好的......”萧岑不停地拍打他的侧脸,高声叫唤,想让人清醒过来。可楚临秋却对这一切毫无反应,高热带来的绵软也许他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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