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还是说,你为我难过,是因为觉得理当如此?”
“不是。”
陈述之缓慢地抬头,用杂糅着复杂情绪的眼神望了他一会儿。眼前的人仍如当初一般俊朗,即便危难当前,他眸中的从容也没有丝毫消减,用他最灿烂的面目为身边的一切铺下光辉。
他循着那光辉,身子一点点靠上他手臂,下巴杵着他的肩,仰起头,眼角仍挂着晶莹。
“你又干什么?”在梁焕的印象中,他一靠近自己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陈述之凑过去吻他。
感受到他的柔软,梁焕整个身子一阵酥麻,在冰天雪地中点燃一团火。寒冷的天气给了他冷静,他用力把贴过来的人推开,皱着眉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觉得我活不了几日了,可怜我?还是要感激我、报答我?”
见他许久不说话,梁焕挑了挑眉,一副轻佻的样子,“上次说了,下一次就是心甘情愿的。你再来,我可要信了。”
听到这话,陈述之笨拙地挣脱开他的双手,重新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便把头靠在他肩上,刻意避开他目光。
安静的洞里,他轻柔的话音听得分明,话中的哽咽却稀释进了洞外的细雪:
“原本在当初打算离开京城时就该放下了,可同样一个人日日在身边,从前的那些就都被翻出来了。我知道我眼前这个人不是林承平,但你们有再多不一样,终归还是一样的多……”
梁焕的眼中骤然闪过光亮,他紧紧拥着怀中的人,唇角在笑眼角在哭,话音颤抖:“行离,你心里是有我的,你喜欢我的,对吗?”
洞中安静半晌,陈述之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几不可闻道:“是,喜欢。”
双臂之间怀抱着坚实的躯体,仿若经久漂泊后初次涉足的河岸,温暖透过衣襟,灌注在胸前心口。
“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梁焕问完,自己就先答了:“你怕我还像以前那样,再骗你一次,再伤你一次。”
“您是怎么……”
梁焕低下头,吻了吻他留在自己面前的耳垂,“是你自己告诉我的。那天在雍州会馆,你喝大了,和我说了很多。”
说着说着,他忽然抚上他的脊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大不了逃走都行。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怎样都可以。但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陈述之苦笑一声,对着洞穴的墙壁说:“若不是这样的情形,这些话我永远也不会说。只剩两日了,您总不能喜欢我一日,再抛弃我一日吧。一日还是两日也没什么分别,还是不留遗憾的好。”
梁焕想了一会儿,蓦地笑开。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给自己留了这唯一的一条路,那也没什么可考虑的了。
他把陈述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过去顶着他的额头,一只手指在他唇上点了两下,轻轻地笑开,“什么叫‘不留遗憾’?”
“陛下……”
“不许这么叫我。”
梁焕捂着他的嘴,盯着他的双眼,“这两日我什么都不是,没有任何身份,我就是个想你想了好久的痴心人……”
“不留遗憾就是……”陈述之努力弯了弯眉眼,把他的手拿开,垂下目光道,“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标题的意思:冰山在水下的那部分,潜意识浮出水面了
第49章 生涩
听到这话,梁焕忽然站直身子,将他横着抱起来,便往山洞外走。
陈述之轻轻推他,“再让人看见。”
没走几步就招了满头满肩的雪。梁焕见他穿得单薄,便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披在他身上,笑了两声道:“我现在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若是以往,陈述之听到这话是定然要推拒的。可现在想来,哪怕整个白真县都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了。
一进到屋子里,梁焕灯也不点,就抱着陈述之吻个不停。还是卢隐走进来,虽然很不想出现在这间屋子里,但是怕他俩冻着,还是硬着头皮帮他们生起炭火。
陈述之一直在等他何时开始下一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只得自己拉着他进到里屋,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他的床榻上。
“你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嗯?”
梁焕一边俯下身吻他,一边用一只手抚上他身前。
“可以吗……”
他话音嘶哑,每个字都在微微颤抖。
“嗯。”
“不是因为想侍奉我,想讨好我,想报答我?”
陈述之嫌他磨蹭,不明白一向果断的他怎么这时候如此犹豫,然而现在也不好指责他什么,只得耐着性子过去亲他一口,低声道:“是因为喜欢你。”
得到了许可,梁焕便去解他的衣带,他的手剧烈颤抖着,动作十分笨拙。明明上次哪里都碰过了,可真到了这一刻,面对这个日思夜想的人,他却反倒怯惧不安起来。
一开始陈述之还有些脸红,后来被他弄得不耐烦了,又不能去笑话他,只能坐直身子仰头吻他,手便向下滑去。
只是稍稍的触碰便唤醒了梁焕的身子,强烈的渴念赶走那些莫名的心思,他手上力道陡生,用力从襟口扯开他的衣衫,粗暴地触碰他的身上的每一处,用牙咬用指甲掐。
陈述之在他手下疼得死去活来,没忍住叫出了声,却被梁焕以为是畅快后的夸赞,反倒愈发疯狂起来。
逐渐放肆的渴念消磨了他的耐心,甚至还没来得及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便迫不及待地亮出枪械,迫切地要与他交融。
然而当安稳归巢的一刻,他身上的火却渐渐平息下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这一刻,他忽然很感动。
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心甘情愿地躺在自己身下,允许自己占有,不管出于何种缘故,不管时限是多久,此时此刻,他完全地属于自己。
就算自己有再高的地位,再多的成就,那也都是身外之物。而他,才是自己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的执念。
梁焕觉得,活了二十年,真的都白活了。直到要死了,才明白过来活着的意义。
想到这里,他暂停了动作,趴在陈述之身上,把头埋在他胸口,轻柔却坚定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在滚滚红尘无休止的流逝和更迭中,找到坚守不变的信仰。
一滴热泪滴在灼热的肌肤上,映着幽微的烛光。
*
炭火烧起来了,十二月的屋里,仍旧是暖融融的。
释放过后,梁焕躺倒在陈述之旁边,整个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稍稍平静了一会儿,他转头去看身边之人,却被他难看的神情吓了一跳。
他心中一沉,陈述之虽然嘴上说着愿意,可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愿意。身体是最诚实的,如果不是真的愿意,那身上也会觉得排斥。他可以忍着不推开自己,但他的脸色不会骗人。
于是梁焕把头靠过去,隐藏起心中的惧怕,柔声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疼……”
梁焕一愣,疼?
他抬头望着他,看到他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刚才好像是有些激动,力气有些大?
“你为何要这样作践我……”陈述之的话里全是怨怪。
梁焕那股心疼劲儿一阵阵往外冒,只顾着自己爽快,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完全没想过他是什么感觉……
他有些慌乱,这可怎么办啊?大半夜的,上哪找大夫去?
见他起身要下床,陈述之连忙把他拽回来,红着脸道:“没事,第一次不适应,休息一下就好。”
梁焕仍旧下床,将窗子开了个小缝,然后拿毛巾沾了点水,回来帮他擦拭身上的秽物。
陈述之别过头道:“其实……你那样直入的话是会疼的,下回你先开一开,等松快了再进,就没事了。”
纵然不要脸如同梁焕,听见这话也不好意思抬头了,他嫌弃道:“你这都是从哪学的?”
“不知道这些,臣如何伺候陛下?”陈述之轻笑。
“说了不许这么叫了。”梁焕又要去捏他的嘴。
“那叫什么?……林承平?好奇怪。”
“叫名字。”
陈述之皱了皱眉,“哪有叫名字的,我叫不出口。”
梁焕也不恼,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道:“那你也可以叫小宝贝儿,小心肝儿……”
听他话音中熟悉的感觉,陈述之笑了,笑得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自己就是再宝贝他,也不过这点时间了。
许是窗户开得太大,有几片雪花悄悄漏了进来,却似点入洪炉,顷刻间融化得无影无踪。
*
梁焕醒来的时候,看到身边的人还在呼呼大睡。他穿好衣裳,欣赏了一会儿他睡觉的模样,又觉得不能去太晚,便隔着被子拍了拍他。
见他没反应,他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又把手伸进被子里摸来摸去,陈述之都只是翻了个面继续睡。
最后梁焕只得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句“太阳晒屁股了”,才把他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