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点头:“好。”
赵受益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过几天,清北大学就开学了。朕听说,你武功不错?”
白玉堂略矜持地道:“不过平平。”
赵受益笑了:“朕平时就在想,现在的读书人,倒是知道一心苦读了,却将体能锻炼落下了。你既然有武艺傍身,又是清北大学的新生,不如也给你校长做个助教,领着你的同学一起锻炼锻炼身体?”
国家有武举考试,国子监也分文学和武学。清北大学创设之初,晏殊就打算在学校里另设一武学,被赵受益拒绝了。
德智体美劳得全面发展,都扶风弱柳文质彬彬的,怎么为大宋健康工作五十年?
所有清北大学的学生,都得上武课!
于是晏殊只得靠着蒋平的关系,招了些品行端正的江湖人,领着学生们每天抽出半个时辰来打熬筋骨。
赵受益偶尔也来巡视一圈,觉得蛮像个样子——该说这里不愧是有侠客飞檐走壁的传奇世界观,人类的体质就是不同,在小腿上绑着沙袋也能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让赵受益自叹弗如。
但江湖中人自在惯了,愿意来学校当武师父的就不多,品行端正的就更少一些。
江湖血雨腥风,侠客们的善恶观与主流世界有些差异。就连蒋平,当年走南闯北时,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赵受益可不敢让这种传统侠客来充当大学教师,固然真实世界是残酷的,但没必要把这份残酷过早地带入到象牙塔里。
于是清北大学的武艺教师空前稀缺,供不应求,连展昭都被抓了壮丁,每个月来代好几节课。
而白玉堂年纪轻轻,武功高强,还是清北大学未来的学生,近水楼台先得月,赵受益果断决定压榨童工,让他来当武学助教。
他打量了白玉堂一番。
还是个小孩子呢,果然就是童工啊。
白玉堂微微低头:“草民遵旨。”
“行了,”赵受益道:“去找你师父吧。啊对了,”他笑了一笑:“南清宫里有朕的一位胞兄,他最近黄了一门亲事,心情不太好,你注意点别去招惹他。”
赵允熙如今也快十七岁了,狄娘娘前年就为他订了一门亲事,未来的世子妃出身武将世家,聪慧明艳,颇得狄王妃的喜爱,赵允熙对这门亲事也很满意。
原本定的是年前完婚,结果就赶上了全国水灾,皇帝都不好好吃饭了,你还敢结婚?于是婚事往后拖了半年。
结果就在这半年之间,女方先后去世了几位极亲近的长辈,光守孝就得好几年的时间。
这还不算什么,不过就是几年的时光,只要赵允熙愿意等,总能等到。
结果女方悲伤过度,跑进道观里,出家了。
如今是远近闻名的女冠。
出家人了却凡尘事,婚当然不能再结,此事彻底黄了。
再加上如今包拯从应天回来了,按理来说,八贤王的金锏也应该还回来了。但那金锏如今仍在赵旭的床头放着,赵受益压根也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那金锏是赵允熙瞒着父亲偷出来借给包拯的,如今赵受益不打算还了,可想而知,赵允熙有多么意难平。
两下里夹击,估计他暂且不会有什么好心绪。
赵受益把白玉堂他们安排进南清宫时也考虑到了这点,但赵允熙年纪尚轻,还是皇帝胞兄,就算出言不逊冒犯了夏玉奇,夏玉奇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白玉堂和他之间不要有什么冲突出现。
他们两个都是少年人,少年人血气方刚,真闹出事情来就不好了。
“官家放心,”白玉堂道:“草民定然不敢招惹世子殿下。”
第69章 真不像是一对双生兄弟……
白玉堂带着夏玉奇被扣在清北大学的机关零碎回到客栈房间的时候, 夏玉奇正拿着一只机关钮凑在窗边摆弄。
他摆弄得极投入, 连自己的关门弟子进来了都浑然不觉。
白玉堂将东西堆在房间正中的桌子上, 对夏玉奇说道:“师父, 皇帝说待会儿有人来接我们去南清宫。”
夏玉奇嗯了一声,又拿出了另一个零件, 装在机关钮上, 对着底部一吹,上方的小盖子就被气流顶得一下一下凸起。
他笑了:“这就好了。”
白玉堂怀疑他根本没听见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师父,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们去南清宫。”
夏玉奇这才转头看向他:“去哪儿?”
白玉堂道:“南清宫。”
夏玉奇微愣:“去那里干什么?”
忽然想起来这是皇帝安排的,不禁笑了出来:“瞧我,差点忘了。”
他将机关钮收进袖中, 指着桌上那堆零碎:“为师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白玉堂点头:“都在这里。”
夏玉奇环视房间一周:“咱们才住进这里不到两天, 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行了, 既然有人来接,咱们就静候着吧。”
白玉堂低声道:“师父,我不想去南清宫。”
夏玉奇沉默了一会儿,坐在他面前:“玉堂,咱们不得不去。”
白玉堂急道:“咱们是江湖中人, 向来自由自在, 做甚么要住进王府,受人拘束?”
夏玉奇按住他的肩膀,微叹道:“这怎么能算拘束。八贤王是朝野皆知的贤德王爷, 还是陛下的生父,陛下让我们住进南清宫,是对我们的信重。”
白玉堂垂着头:“我不想……”想到皇帝微眯的眼睛,不由得脊背发凉:“师父,我总感觉,我们被算计了。”
他说不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总之,似乎有种近似于动物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从金华来到扬州,又从扬州来到汴梁,这其中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夏玉奇不以为意地笑了:“怎么会?有谁会费尽心机地算计我们?再说,就算是被人算计,难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不比之前好得多了?”
他一样一样地和白玉堂解释:“你看,咱们到了汴梁,受到了皇帝的接见,师父我呢,于机关一途也有了一些新的感悟。玉堂啊,你要知道,师父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旦有了成就,是可以于古之鲁班向媲美的。如果没有来到汴梁,我又怎么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而你呢,”他笑道:“你哥哥也一直发愁你以后的出路。做生意吧,你确实不是这个料子。让你哥哥给你置办一份产业,以后安安分分地当个坐地收租的富家翁呢,你又不甘心,一定会惹出祸事来。本来你哥哥打算把你送去考武举,将来求个武职。一来不至于浪费你的武艺,二来也是个体面出路。但现在好啦,晏枢密在汴梁开了这么一个广收天下有志之士的大学,无论文武,正可把你送进去磨练几年的心性,将来出来之后或是应举,或是做别的,都有个底子。”
“无论怎么看,咱们师徒俩都是越来越好了。就算是有人将咱们算计到这一步的,我也要感谢他给咱们算计了这么一份好前程。”
白玉堂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无论如何,他和夏玉奇的处境都是在向好发展的。
唯一让他觉得仍然有些不安的,是皇帝本人。
皇帝似乎把什么都看透了,把什么都掌握在手中。
这让他有些轻微的恐惧。
只是……他也没有见过别的皇帝,或许但凡做皇帝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呢?
毕竟他是皇帝欸,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连大官都有官威,皇帝有皇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他将这一点点细小的不安都抛在了脑后。
无论如何,皇帝给了师父如斯的尊重与光荣,他们师徒两个,应该感谢他才对。
夏玉奇见白玉堂的脸上终于有了个笑模样,也跟着笑了:“这才对嘛。”
不就是去南清宫住一段时间嘛,南清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扬州来的夏老爷是住在此间吗?”
夏玉奇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没错,正是在下。”
门外是个轻微谢顶的中年人,见夏玉奇开门,和善地笑道:“夏老爷,请吧。”
夏玉奇知道他必是南清宫派来接应的人了,转头对白玉堂道:“玉堂,拿上行李,走了。”
白玉堂也调整好了心态,收拾好包裹跟着人来到了南清宫。
南清宫不愧是天子潜邸,威严壮丽,不下于皇宫。
如今天子仍未恢复常膳,八贤王也跟着闭门谢客,隐居不出,因此负责接待夏玉奇二人的是世子赵允熙。
白玉堂悄悄地打量着这位南清宫世子。
都说他和皇帝是双生的兄弟,白玉堂却觉得他和皇帝一点也不像。
他也见过几对双生兄弟,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而这位世子,和皇帝的相像程度还比不上他和哥哥白锦堂。
果然如同皇帝所说,这位世子殿下的心情不算太好,在偏殿接见他们的时候,脸上一丝笑意都无,阴云密布,冷冰冰地盯着他和师父。
赵允熙看着面前的两个江湖侠客,据说他们是皇帝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