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受益见这女子身手诡异,刘恩与展昭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于是道:“展义士,刘恩,停手吧,这位姑娘没有恶意。”
那女子展颜笑道:“正是如此,我没有恶意。”
她本是十五六岁,如春花嫩柳的年纪,这一笑分外动人,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暇去注意她的美貌。
赵受益向她拱手一礼:“姑娘之前送信的义举,元亨在此谢过了。”
那女子挑眉:“元亨?元、亨、利……是个好名字。”
她也向赵受益福了一福:“小女子姓寇,名窈娘,见过赵公子。”
寇?
赵受益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微微点头。
果然是那个寇。
赵受益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姑娘之前信上写的四个字,在下尚未完全参悟,不知可否请姑娘解惑?”
寇窈娘笑道:“那信不是我写的,是我娘写的。信上写了什么,又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明白,我只是个送信的罢了。”
赵受益又道:“那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拜见令堂?”
寇窈娘摇头:“你来得不巧,家母上月亡故了。”
赵受益叹道:“真是一件憾事,还请寇姑娘节哀。”
寇窈娘道:“生老病死,人间常事,我辈中人并不以此为念。”
赵受益赞叹道:“姑娘豁达。不知姑娘此番到访,是为了……”
寇窈娘道:“是为了替人送一样东西。我从来也只是个信差罢了。”
赵受益道:“不知这东西是送给谁的?”
寇窈娘从袖中取出一个枕头:“喏,就是这个,是送给床上那个人的。他应该就是包拯吧?”
赵受益点头:“正是。”
寇窈娘眉开眼笑:“果然,我没有算错。”
说着将枕头递给赵受益:“这是他的东西,记得给他枕上。除他以外谁也不要枕,否则折寿。”
又看了一眼赵受益:“记得,别人都不要枕!”
赵受益端详一番手里的枕头。
这是个普通的布枕,里面填充的应该是糠,外表平平无奇,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居然是个宝物。
属于包拯的枕头,别人都不能枕……
这不就是游仙枕嘛!
赵受益数了数——阴阳镜、古今盆、游仙枕,文曲三宝凑齐了两个,这倒真是巧了。
寇窈娘道:“东西送到了,我就回家啦。”
说着就转身要走。
赵受益忙拦住她:“不知这枕头又是谁托姑娘送来的?”
寇窈娘笑道:“我娘叫我送来的。”
赵受益道:“令堂不是已经亡故了吗?”
寇窈娘道:“只许你有两个娘,不许别人也有两个娘?”
说完转身离去,瞬息之间,已不见了人影。
见他走了,刘恩缓缓收刀入鞘:“此女有古怪,恐非尘世中人。”
赵受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是莱国公家里的人。”
“莱国公?”展昭兴奋道:“是杀退了契丹的莱国公吗?”
赵受益点头:“天下间哪有两个莱国公呢?”
唉,看到没有,又是一个寇准的迷弟。
狄青也是,展昭也是,提到寇准双眼都放光。
你们这些武人啊,就知道崇拜寇准,真是伤透了朕的心啊。
展昭道:“没想到莱国公竟然会派人给大人送东西,看来大人也颇得莱国公重用。”
赵受益轻咳一声:“展义士,等包大人醒了,你可千万不要将些这话说给他听。”
展昭疑惑:“为何?”
赵受益道:“一则,刚刚那姑娘说了,此枕是她母亲托她送来的。莱国公再神通广大,也当不了她的母亲,因此,此枕不是莱国公送给你家大人的。二则,包大人乃朝廷命官,是皇帝的臣子,即使是重用,也是皇帝重用他,与莱国公没有关系。包大人光明磊落,不搞官官勾结那一套,你若说他受莱国公重用,等同于是说他结党营私,他又怎能乐意。”
展昭思索了一下,点头道:“确实,大人不喜欢听这些话。”
赵受益道:“好了,展义士,劳烦你将包大人的头抬起来一些,我给他换个枕头。”
展昭不解:“好端端的,为何要换枕头?”
赵受益扬了扬手里的游仙枕,笑道:“人家都把宝贝送到你手里来了,又怎能不用呢?”
他算是明白了,寇准家里一定有几个真正的能人异士,算准了包拯就是文曲,算准了包拯有难,所以才来提点他。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那边又给他送了游仙枕过来,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游仙枕,就是唤醒包拯的关键。
不过……
既然寇准府里有个这么能掐会算的人,怎么之前他在寇府搭班子装神弄鬼忽悠寇准的时候没被当场拆穿呢?
难道说寇准府上的那个人其实不在乎寇准被不被人骗,只在乎包拯过得好不好?
……这么一说,寇准其实也挺惨的……
果然,包拯在换上游仙枕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悠悠醒转了。
展昭守在他床前,满面喜色:“大人,你终于醒了!”
“……展义士……”
包拯轻轻唤道:“麻烦……水……”
展昭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包拯一饮而尽,稍微缓解了喉咙里火辣辣的干咳,这才慢慢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
忽然,他停住了。
展昭问:“你梦见了什么?”
赵受益也问:“对啊,你梦见了什么?”
他其实也挺好奇包拯离魂的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包拯惊呼:“陛下!”
展昭一愣。
就见包拯立刻发挥出他作为武力满值的文曲星君所该有的矫健身手,飞快地下床,跪倒在地:“臣包拯,叩见陛下!”
赵受益忙去扶他:“包卿快快请起,你刚刚醒来,还是快去床上静养为妙。”
只见蒋平一个踉跄,“这……”
他听到了什么!
陛下!
皇帝!
不会吧!不是个亲王吗!
这差辈了啊!
展昭瞪大了一双眼睛:“你是皇帝!”
赵受益好不容易才将包拯劝回了床上,闻言道:“没错,朕乃当今天子。”
包拯在床上急道:“陛下为何在此?”
赵受益坐在桌子旁,接过刘恩给他倒的茶水:“朕在京城,接到了江南茶政有变的消息,因此微服私访,来扬州探查一番。”
又将范家信使死在范府门前、自己拿到信件知道扬州茶政出了问题、假装天花从京里偷跑出来、在扬州看见茶农倾茶、又闯入海盗船将包拯和展昭救了出来这些事情都一一和包拯说了一遍。
只是隐去了文曲星君的有关情节,只是说刘恩在范家信使身上找到的就是当初蒋平托他送去的那一封,海盗虽然杀了人但没有找到信件。
蒋平识趣地没有拆穿,展昭自己才刚从海盗船上下来,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太清楚,因此赵受益就顺顺利利地将包拯忽悠过去了。
毕竟他就算是指着包拯的鼻子跟他说你是文曲星君下凡包拯也不会相信,这人还是个无神论者来着,估计三宝在他手里也就是当个摆设用。
为了照顾包拯的接受能力,赵受益暂时对他隐瞒了一些真相。
包拯点点头,慨然叹道:“原来如此,只是可惜了范大人家的那位信使。”
那信使也是无辜遭殃了,谁能想到送个信还送出来了杀身之祸呢。
赵受益道:“当务之急,是要将江南茶政拨乱反正。”
毕竟包拯昏迷的这些天里,那位黄公公可是已经把包拯苦心经营的局面搅成了一锅粥,还逼得茶农将自己一整年的心血都倒进大运河里。
上一回这么热闹,还是美国资.本.主.义危机导致的大萧条那会儿呢。
包拯羞愧道:“扬州如今的这个局面,是臣的过错。臣有罪。”
赵受益摇头:“不怪包卿,要怪也只能怪世事无常,谁能想到照一盆水也能将人照得昏迷了这么多天呢。”
包拯心下也奇怪,究竟为什么自己会昏迷这么长时间。
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刚刚醒来的时候,那梦还很清楚,他还想要把这个离奇的梦境将给展昭听——他知道,自己昏迷的原因,古今盆的秘密就在梦境里。
但看见皇帝坐在屋中,包拯吓得一个激灵,早就顾不上什么梦境了。
等他再要去想,那梦境就像是太阳下的薄雾一般,早已消散了。
包拯也释然,不过是一个梦,忘了也就忘了吧。人终究是活在阳间,不是活在梦里。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昏迷……
反正已经醒了,再纠结为什么昏迷已经没有意义。
大不了,他以后再也不照那个什么古今盆不就好了嘛。
见包拯的面色逐渐好转,赵受益也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文曲星君啊,他人员精简的保皇党里一颗闪闪发光的台柱,保皇党的未来就在你的肩上了,你可不能陷入毫无意义的自责情绪中不能自拔啊。
包拯叹道:“现在扬州城里的茶农既然已经开始倾茶,那我们无论如何挽回,都不可能恢复茶商和茶农对官府的信任了。臣之前所定的政策,一定是无法实行下去了。如此,茶农们今年真要血本无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