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失言在先,这个时候自是不敢出言替赵妈求情。
何况……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老爷待她,不似从前那般言听计从了……
唐时茂随意点了名唤春凝的丫鬟,对对方道,“记住,若是那贼人已穿好衣物,你直接在里头喊一声,老夫当即命其他人进去将那贼人擒住,知道了么?”
“是,老爷。”
谁知,小丫鬟进去便没多久,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老,老爷……那,那贼人是,是个男的?!”
“什么?”
“什么?”
唐时茂同唐不期父子二人同时吃了一惊。
唐时茂当即绕过春凝那个丫头,在唐不期的搀扶下,父子二人急急地进了房间。
父子二人转过屏风。
榻上,唐小棠枕在谢瑾白赤果的手臂上,相拥而眠。
两人身上均盖着被子。
唐时茂瞧不出小儿子穿没穿衣服,可从谢瑾白赤果的手臂看出,棠儿的境况只怕好不到哪里去。
唐时茂见了这眼前的这一幕,自是不免想起曾在千叶寺撞破唐小棠出现在谢瑾白僧舍榻上的那暧昧一幕,当即胸口气血翻涌。
屋内婢女、丫鬟纷纷脸红地低下头去,便是杜氏亦是避嫌,退到了屏风另一头去。
心里头的震惊却是半分未减。
莫,莫不是打晕侯府梁小姐,顶替梁小姐嫁入唐家的所谓的贼人,便,便是谢怀瑜么?
这未免也太叫人难以置信!
唐小棠适时地,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
他揉揉眼睛,见到床前围了一堆的人,饶是已经有心里准备的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阿爹?兄长,你,你们怎,怎么都来了?是,是出什么事了吗?”
见嫡子身上衣衫勉强算是齐整,好歹并未赤身果体,这让唐时茂稍微松了口气。
随着唐小棠起身的动作,隐隐约约露出锁骨处的绯色暧昧痕迹,唐时茂呼吸一滞,险些当场昏厥。
几个急促的深呼吸,唐时茂勉强镇定下来,颤着声,对身后的青鸾道,“去……去将小公子的衣服取,取一套过来。”
青鸾应声,去取衣服去了。
目光触及赤果着上身的谢瑾白,唐时茂铁青着脸色,命婢女娉婷去大公子院中,取一套大公子的衣裳过来。
唐小棠身量比谢瑾白矮了不少,他的衣服谢瑾白自是穿不得。
“棠儿,你先从床上下来。阿爹有话问你。”
唐小棠心里头急了。
阿爹这反应不对啊!
发现昨日的新嫁娘竟是小玉哥哥,阿爹不是应该暴跳如雷才是么?
但是很快,唐小棠便猜出了阿爹打的是什么主意。
阿爹这是先将他哄骗下床,不让他发现昨日娶的新嫁娘便是小玉哥哥,如此这件事也便揭过去了。
“噢。”
唐小棠一面应着,一面配合地下床。
因着唐小棠是躺在里头,谢瑾白躺在外头,如此,他若是要下床,势必得从谢瑾白身上跨过去。
唐小棠佯装被被褥绊倒,当即结结实实地摔在了谢瑾白的身上。
唐小棠不知道小玉哥哥摔疼了没有,反正,他是怪疼的。
瑾白本就是在装昏迷,便是当真昏迷了,小果儿这么个摔法,也该被疼醒了。
谢瑾白眉心微皱,适时地睁开眼。
唐小棠见他睁开眼睛了,也顾不得去揉被撞疼的鼻尖,当即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谢,谢怀瑜,怎么,怎是你?”
两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青鸾:“……”
娉婷:“……”
若不是亲眼瞧见少爷曾慌慌张张曳拽着谢大人的衣袖,让谢大人快些藏起来,见到眼前这一幕,她们只怕也要信了。
唐时茂见到嫡子就这么趴在谢瑾白的身上,明知是个意外,额头青筋依旧是一跳一跳。
“棠儿!”
唐小棠茫然抬起头。
唐时茂放缓了语气,“棠儿,你先从谢大人身上下来。”
“噢,噢。”
唐小棠手忙脚乱地从谢瑾白身上下来。
谁知,那锦被太滑了,他的手没撑住,眼看人又要扑跌到谢瑾白身上。
谢瑾白及时坐起身,搂在唐小棠腰间,将人扶住。
如此,谢瑾白赤果的上身也便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唐小棠心想,这波亏大发了!
虽然为了制造暧昧效果什么的,谢瑾白赤果上身也是唐小棠同意的。
可这会儿他恨不得拿被子将他的小玉哥哥结结实实给包住,谁都不许看!
他都看没仔细瞧过呢!
谢瑾白将唐小棠扶住后,便松开了手。
“敢问唐知府,为何本大人又为何会在这里?”
唐小棠:“……”
小玉哥哥装傻的本事,太高超了!他望尘莫及!
胸口早就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唐时茂:“!!!”
你谢怀瑜无故出现在我儿塌上。
你为何会在这这里,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应该由他来问么?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唐时茂、杜氏坐在大厅上首的位置。
唐不期同唐小棠兄弟二人坐在同一侧,谢瑾白一人独坐在兄弟二人对面。
一众婢女、小厮都已在唐时茂的命令下悉数退下。
“谢大人,你说你昨日夜宿淳安客栈,醒来,便已置身在棠儿榻上。你亦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棠儿塌上,更不知是何人所为?”
“嗯。”
唐时茂目光锐利,直逼谢瑾白,“如此,老夫免不了要问一句谢大人,谢大人早已卸去巡按淳安一职何以只身现身于现在淳安?”
谢瑾白眉眼淡淡,“唐知府这是在审问怀瑜么?”
“谢大人言重了。昨日吾儿同兴远侯府家的梁小姐大婚。今早兴远侯府的小厮却来匆忙赶来禀报老夫,昨日本该上花轿,嫁入本府府中的梁小姐,今日清晨,被府中下人发现被人打晕,捆在在柴房。
偏偏在这个时候,谢大人却一早出现在棠儿榻上。此事实是太过匪夷所思,当中也充满蹊跷。谢大人既是原本好端端的睡在客栈的床上,结果醒来却无故出现在棠儿榻上,想必定然比老夫更想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望谢大人能够予以配合,回答老夫的问题,如此也早些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谢瑾白先是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大约在两个多月前,怀瑜接到朝廷调令,任命怀瑜为扶风知县,前去扶风赴任。途经淳安,便顺便驱车进城,会一会友。唐知府若是有疑问,可派人前去前赤丈河监丞,今任教泥融书院教谕的萧凤鸣,萧教谕请来,便知怀瑜所言是否属实。”
听闻谢瑾白即将前去扶风县赴任,唐时茂吃了一惊。
谢怀瑜此前巡按淳安,立下大功,按说朝廷应当论功行赏才是,如何……如何反而由一介京官,被贬去那扶风那般山匪动乱的地界,去当一个小小知县?
又不免联想到先前听闻的关于帝后即将大婚的消息,唐时茂心下一骇——
谢怀瑜莫不是,已然失了圣心?
说起扶风县。
扶风与淳安毗邻,若是谢怀瑜此番要去扶风赴任,自颍阳前去扶风,淳安确是必经之路。
谢瑾白在巡按淳安期间,的确与那位曾经的萧监丞,如今的萧教谕走得甚近。赴任途中,途径这里,于是便驱车进城,会一会友确是可信。
只是……
唐时茂不是没有想过,昨日的新嫁娘乃是谢怀瑜假扮,梁小姐被打晕在府中柴房当中,皆是谢怀瑜动的手脚。
可这样的念头才出现在脑海里,便当即被唐时茂所否定。
派人打晕侯府千金,以男子之身身穿嫁衣,顶替梁小姐嫁入唐家。
唐时茂纵是有再大的脸,也决计不认为自己的嫡子能令堂堂谢家四公子做到这等份上。
再则,谢怀瑜自回颍阳,数月全然没有任何音信,期间棠儿与其也没有任何往来,说明棠儿在这位谢四公子的心目中根本不占什么分量,对方自是不可能为了棠儿这般煞费苦心。
从昨日棠儿拼死也要抗婚这件事上来看,对于新嫁娘已然被掉包一事,棠儿分明也是不知情的。
可昨晚棠儿房中那笑声又如何解释?
当时棠儿口中的“娘子”又是唤的谁?
唐时茂愈想,愈觉此事迷雾重重。
自担任这淳安知府以来,唐时茂审过的疑难案子不知凡几。
此时却实实在在,被发生在自家嫡子身上这一桩真假新嫁娘,以及无故出现在嫡子榻上的谢瑾白这件事给弄得头疼不已。
思绪纷纷如一团乱麻,竟全然没有任何头绪。
唐时茂只好先派府中小厮去将萧吟请来,先见过萧吟再说。
不久,萧吟在府中小厮的陪同下,赶来知府内院。
见到谢瑾白也在,萧吟似乎颇感意外。
“下官萧凤吟拜见唐大人。”
唐时茂将萧吟、谢瑾白二人方才的互动尽收眼底,这才对萧吟道,“萧教谕请起。”
“夫子。”
唐小棠起身给萧吟行礼。
萧吟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