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奉冷冷道:“你知道我不高兴,也要去俞公公那里,不是么?”
看见陈奉发红的眼睛,顾励一瞬间明白过来,是陈奉的独占欲作祟了。之前在马车上陈奉便屡次三番叫他离开俞公公,他不答应,还被陈奉丢下马车,原来那是吃醋啊?所以自那时起,陈奉便已对他有了感情了吗?
顾励心情复杂,又觉得有些愧疚,他对陈奉的喜欢,兴许是抵不上陈奉对他的喜欢的。他握住陈奉的手,讨好道:“你放心吧,俞公公近日公务繁忙,根本没时间折腾我。陈奉,我都跟你在一起了,你信任我一些,好不好?”
陈奉翠色眸子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沉默片刻,他哼了一声:“你就会哄我罢了。”
顾励已经发现,陈奉进入恋爱模式就是个小学鸡,喜欢谁便欺负谁,偏又纯情得厉害,叫人哄几句就什么脾气都没了。他叫了几声好哥哥,陈奉弯下腰,脸贴得极近,轻声问道:“这就够了?”
两人近到呼吸可闻,顾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抬起头在陈奉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陈奉用力捏着顾励的下颚,贴着他的嘴唇厮磨。顾励被亲到缺氧。陈奉翻了个身,压住他,喃喃说:“我的身份有些危险,但我会保护好你。”
顾励点点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一定要跟朝廷对着干吗?”
陈奉说:“我师父的仇不能不报,我并不想做什么皇帝……你呢?夷辛,你怎么想?”
顾励喃喃道:“我也不是很想做皇帝……”
他又在心里补充一句:但是赶鸭子上架我也没办法……
陈奉噗嗤一声笑了,捏了捏他的脸:“傻夷辛,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想做皇后吗?”
顾励:“……还是不了吧……”
陈奉便抱着他,眼神落在虚空:“那正好,待杀了狗皇帝,我就带你周游四海,好吗?”
顾励:???一定要杀我吗?
“你跟狗皇帝究竟有什么仇?”
“我师父是涨海上的采珠人,我很小就跟着他在船上讨生活,与他亲如父子,他是我唯一的亲人。那一年,宫里派太监来采收珍珠,收了几批货,都不满意,逼着海边的渔民们继续下海,我师父三天三夜没休息,下去之后,便再没上来。”
陈奉垂着睫毛,脸上没有表情:“那天狂风暴雨,他一直没上来,第二天天晴了,我去海里找他,只找到一具尸体。你知道当时他的手里拿着什么吗?”
陈奉走下床,来到书柜前,从顶层取出一个盒子,放到顾励手上,示意他打开。
顾励打开来,一颗洁白的珍珠璀璨生光,足足有鸽子蛋那般大。
“师父手里,就握着这颗珍珠。这是他用性命换来的。”陈奉看着盒子,问道:“是不是在狗皇帝眼里,人命还没有这一颗珍珠珍贵?”
顾励合上盒子,心情复杂:“宫中太监催收珍珠,逼渔民们下海,或许不该怪到狗皇帝头上……”
“不该怪他?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陈奉冷笑一声:“后来我到了京城,才知道那狗皇帝,把珍珠用来打鸟雀!”
顾励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陈奉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也不知有没有给过他温情,他受人欺辱,师父给了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他要为师父报仇,无可厚非。
他把这账算到原主头上,铁了心要让他偿命,可问题是原主已经死了,现在这壳子里是他啊。
看见陈奉恨意滔天,恐怕是不可能就此罢休的,他原本想要跟陈奉坦白的嘴,又牢牢闭上了。
陈奉把盒子里的珍珠取出来,递给顾励:“这就是我的命,从今天起交给你保管。”
顾励犹豫不决,陈奉已不由分说,把珍珠塞进了他手里。
陈奉把盒子放到一边,捏了捏他的脸,又爱又恨似的,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问道:“你今天还是要回俞公公那里去?”
顾励点头,今天特意空出一天的时间出来看陈奉,没想到这一下子就过了中午了。宫门落锁前他得回去。
仔细算一下,他竟没多少时间能跟陈奉好好相处。陈奉大约也察觉到了时光易逝,不再提俞公公的事,免得两人都添堵。他拿起桌案上的《大楚晨报》,和顾励靠在一起看起来。
顾励还没看今天的报纸,跟着陈奉一起读过《耿郎君赴京告御状》,陈奉啧啧两声,点评道:“这个了趣和尚文笔尚可,格局较金先生却差一些。”
顾励纳闷,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了趣是和尚?”
“取这个名字,难道不是和尚?”
顾励扶额,不知道左尚书听见大家把他猜作和尚,究竟会是什么想法。他说:“我觉得这故事写的不错的。”
陈奉哼了一声。
顾励说:“既然你这般瞧不起他,那你写个话本子,我偷偷带到报坊去刊刻好不好?”
陈奉说:“若给我一些时间,不说比肩金庸先生,超过这个了趣和尚,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只不过我现在没时间罢了。”
顾励笑了笑,心说没有男朋友不喜欢在爱人面前吹牛逼,更何况陈奉是个小学鸡,自己应该宽容,体谅他。
“金庸先生为什么不写了?”陈奉有些不爽,皱着眉头把报纸翻了翻。
“怎么?难道你希望他继续写?若是继续写,这报纸怕是能卖到广东、濠境一带,于你不利吧?”
“于公我自然是不希望他再动笔,于私么?射雕的确写的极好,往后再看不到这等精妙绝伦的故事,实在是一个遗憾。”
顾励已经知道陈奉是很喜欢金庸的武侠小说的,否则也不会在报纸的夹缝间画练武的小人了。
顾励把报纸翻翻,看到后头的《入狱记》,这故事他只看过初稿,删改了一番,便跟着陈奉又看了一遍。
陈奉看完,点评道:“故事倒是写的不错,只不过有许多虚伪夸大之处。”
顾励问道:“哪里虚伪夸大了?”
“这帮生员们在京中发匿名揭帖,我是看过的。既然狗皇帝抓了他们,焉有这般心胸,能说放就放?就算狗皇帝放了他们,也多半是赛先生的意思,哼,这帮生员们却在故事中把狗皇帝吹得英明神武,这不是虚伪夸大是什么?”
陈奉想了想,又说:“而且,这狗皇帝这般惜命,怎么可能在自己身上试病?我看着故事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一个赛先生精心炮制出来,用以哄骗无知百姓的故事。”
顾励失笑,问道:“那你觉得这种牛痘呢?当真能抵御天花吗?”
“应该是能的。”
顾励十分意外,没想到满朝文武并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反对他,陈奉却能站在他这一边,不禁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种牛痘我未曾听说,多半又是赛先生的法子,我笃定的不是狗皇帝,而是对赛先生的信任。”
顾励默默微笑,十分得意,心说虽然男朋友是个小学鸡,但是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又听陈奉叹息:“若种牛痘当真能防治天花,狗皇帝这次定然又要赚尽人心!唉,我还怎么煽动百姓们跟着我聚义呢?”
顾励:……
顾励在陈奉处吃了晚饭,估摸着宫门快落锁了,便离开陈府,悄悄回了宫。
周长顺已在里栏草场等着顾励了,顾励换了衣服,带着他往宫内走,问道:“早晨郭昭仪有没有再去找过朕?”
周长顺想起早晨郭昭仪闯进宫里,不见顾励时那煞白的脸色,直觉此事恐怕不简单。他想了想,如实禀报了顾励。
顾励听见郭昭仪的反应,冷哼了一声,心中已推测出十之□□。他问周长顺:“早晨她送进宫来的糕点,你还留着吗?”
当时他只拿了几块,应当还有一些剩下。
周长顺说:“郭昭仪进了宫来,没见着您,便把食盒并剩下的糕点一并带走了。”
这是心虚了吧!
顾励无所谓,她想要毁尸灭迹,可若要仔细查,定然还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回了干清宫,把李棠叫来,并派内侍把郭昭仪一并找来。郭昭仪一进来,瞧见顾励,满脸惊疑不定,脸还是白的,顾由贞跟在她身后,由宫女牵着。顾励见他有些闷闷不乐的,招招手,问道:“贞儿,你怎么了?到父皇这里来!”
顾由贞哼哼唧唧,跟顾励告状:“母妃总教儿臣要言出必行,可母妃自己说话都不算数哩!”
郭昭仪见他这么说,一时间有些着急,低声道:“贞儿!”
顾励冷冷扫了她一眼,笑着问顾由贞:“贞儿,母妃怎么说话不算数了?你说出来,父皇为你主持公道!”
“早晨的时候,母妃说要去看父皇,让儿臣在宫里跟秋香姐姐习字。母妃答应儿臣,若学会十个字,便许儿臣吃桂花酥。可是母妃回来时,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还说话不算数,不许儿臣吃了!”
郭昭仪勉强解释道:“陛下,是贞儿这些日子甜食吃的太多……”
顾由贞撅起嘴,嘟着脸:“可是母妃明明教导儿臣要勤俭,为什么把食盒里的桂花酥都丢了,也不许儿臣吃呢?”
郭昭仪登时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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