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副帅曾和我说,我患上这失忆之症前,曾在灵抚遭遇过潜入关内的胡人。”他的语气万般认真,“陛下,尉迟景于我这脑疾而言,兴许是个突破口。”
赵凤辞盯着闻雪朝看了半晌,生生捏碎了手中茶具,随后便当着他的面摔门而出。闻雪朝一夜难眠,忐忑地等待着次日的到来。
次日清晨,赵凤辞虽仍旧面色不善,却带着他一起出了雁荡关。
闻雪朝发现这一路上,赵凤辞对自己的态度都十分微妙。他一改先前几日的体贴入微,反倒对自己有些爱搭不理起来。
他见赵凤辞又翻过一页,心中一时忍不住想,在过去那么多年间,他与皇上,到底是谁更为主动一些?
就这几日来看,赵凤辞总是那么不苟言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况且,他还是这天下真龙,于寻常人而言更是望尘莫及。
难不成,自己果真才是主动的那个?
赵凤辞用余光瞥了眼闻雪朝,发现这人一直在望着自己发呆。他想了想昨日发生之事,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袖一挥,便熄灭了案上的烛光。
角落那人似是僵了须臾,身体微微蜷了起来,一双晶亮眸子在黑暗中眨了眨,仍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赵凤辞轻叹了一口气,心里霎时又软了些,将手伸入案下,欲取出新的火芯子点燃。
闻雪朝悄无声息地往右挪了挪,见赵凤辞没有反应,停顿了少顷,又往右挪了挪。
还没等自己取出火芯,赵凤辞便发觉身前多了一道单薄的身影。温热的气息扑进了他的颈窝,他僵硬地侧过脸,下巴碰到了一顶冰凉的发冠。
闻雪朝摩挲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
赵凤辞突然记起,闻雪朝在花间岛的暗道中,也曾这样微不可察地发着抖,转身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人一直都怕黑。
赵凤辞只觉心底颤了颤,下意识地揽过了闻雪朝的肩,将人紧紧拥入了自己怀中。
他在黑暗中温柔地抚过怀中人的额头,鼻尖,又沿着眼角慢慢往下,点在了闻雪朝的唇缝间。那只抓住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了,身子却渐渐不再颤抖。
他在塞外的月光下亲吻他的爱人。
结束了冗长而细致的吻,赵凤辞缓缓放开了怀中的闻雪朝,沙哑出声:“朕并非不愿让你出关,只是怕……怕你再出闪失。”
痛失所爱的滋味太过刻骨铭心,他此生不愿再尝第二次了。
闻雪朝取出火芯,点燃了案上灯烛。烛光映在他的睫毛上,摇曳出柔和的光影。
“我二人的旧日悲欢,不能只有一个人来扛。”他的眸子温柔而坚定,“赵凤辞,这不公平。”
他想找回往昔所有。
他要让赵凤辞破开黑暗,走进他的梦。
*****
出关的车队经过层层盘查,终于抵达了王庭的署城善郓。商队将在此停留五日,待王庭开了集市,再启程北上。
商队中有些商贾盈财心切,就连这休整的五日也不停歇,在善郓的市集上搭建了临时的铺子,想要先出手一批王庭公族看不上的次等瓷器。
赵凤辞一行人的目的地便是善郓,为了不露出马脚,白纨也带了几位羽林精卫,扮作小厮,在市集上搭了个小铺子,以买卖交易为幌子,在市井中打探尉迟家的消息。
皇上和闻大人自然不便出面,便日日候在客栈中,等着前方传来线报。白纨带着阳疏月在善郓城晃悠了几日,倒是打探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比如谷蠡王近几月时常到善郓小住,待在王庭的时间倒是少了许多。又比如善郓城最近增了许多巡卫,许是在防着什么人。
白纨见阳小大夫思东海王心切,还顺道带着阳大夫去别府门前蹲守了一番,没料到反而弄巧成拙。胡人士兵领着一大群莺莺燕燕的美娇娘入了别院,恰好被门口的阳小大夫撞见。阳小大夫当场恼羞成怒,回到客栈后,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棉布封的小人,拿着银针就戳。
白纨看着那歪鼻子裂嘴的小布偶,觉得和东海王长得也不大像,或许报应不到王爷身上。
众人在善郓待到第四日,埋在别府的暗线终于传出消息,老贤王应东海王之邀,明日会从王庭摆驾善郓,来同赵焱晟下棋。
内线查不到尉迟景的确切行踪,只说尉迟景如今不在王庭也不在善郓,暂时寻不到踪影。
赵焱晟果然会意了内线的暗示,将尉迟硕邀至别府,营救之计至此,已算是成功了一半。赵凤辞将带来的人马分作两拨,一拨随他一起潜入院救人,另一拨则配合商路上埋伏的镇北军断后。阳疏月执意要亲自上阵,赵凤辞便安排了四名羽林卫精锐陪同,在别府保护阳疏月的安危。
闻雪朝则被安排留在别府暗处的车舆上,待赵焱晟被救出后,随众人一起离开。若此次未能在延曲部寻到与闻雪朝脑疾有关的线索,便就再从长计议。
闻雪朝知道赵凤辞武功盖世绝伦,比起羽林卫精锐有过之无不及,故而不是十分担忧他的安危。却仍拉着赵凤辞叮嘱了半晌,反反复复皆是一句话,就是让他小心尉迟景。
赵凤辞明白闻雪朝心中顾虑。他与尉迟景交手数次,早已知晓此人不简单,亦对自己恨之入骨。
“尉迟景虽有勇谋,但胸襟狭隘,并无恢宏气量,极易意气用事。”他用眼神安抚闻雪朝,“此番尽量不打草惊蛇,速去速回。”
未正时辰,一辆低调却奢华的黄木舆驾驶入城中小道,缓缓停在了别府的侧门前。府内片霎涌出了几十名身材高大的延曲军士,将整座府邸团团包围了起来。
闻雪朝坐在车舆上,远远看到一名头发花白,与泾阳将军年岁相仿的老人下了轿。别院的侧门朝两侧大开,将精神矍铄的老人迎了进去,待老人入了院,军士又从院外将门紧闭上了。
闻雪朝倏地眯起了眼瞳。
陛下早已带着白纨等人潜入院中,尉迟硕也进了院子。他不信尉迟景会放任赵凤辞捉走自己的老子。
好戏要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忙碌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尽量日更~~
第74章 最高楼【十】
赵焱晟执起手中白棋, 用手指在棋盘上摸索了一番,将棋子落在了黑棋的不远处。
“解杀。”赵焱晟挽起长袖,“贤王, 承让了。”
尉迟硕见赵焱晟轻而易举便破了自己布下的杀局, 面上也不恼,只是抚掌大笑道:“东海王棋高一着,本王甘拜下风啊。”
赵焱晟举起案上酒盏:“不过侥幸而已, 在下再敬贤王一杯。”
两人接连摆了几局, 杀得难解难分。尉迟硕的兴致比刚来时高昂了不少,取过酒壶斟满,仰首一饮而尽。
尉迟硕饶有兴致地咂咂嘴,看着眼前双眼无神的清隽男人。
大芙朝这富甲一方的东海王,也算是个识时务之人。
他与泾阳老儿在雁荡关僵持了近三十年,期间虽赢过几次胜仗, 这么多年来, 却没从中原人手里得过半分实打实的好处。
他心里门清,景小子将赵焱晟从东境绑来, 少不了府中那几名中原幕僚出的主意。他尉迟硕戎马一生,想当初就是靠一把长弓杀尽部中宿仇,统一了整个延曲。景小子却与自己不一样,景小子心思重, 一肚子弯弯绕绕,从来都看不上他老子五大三粗的耿直。
父子俩平日虽频起争执,却在打通东境关络一事上难得达成了一致。东海王被软禁在善郓府这些时日,日日皆被好吃好喝供着。较之先前冷淡强硬的态度,也确实软化了不少。景小子同自己说,再磨上几日, 等这瞎子王爷松口,便能谈一谈延曲东行通商的事宜了。
他应东海王之邀前来别府下棋,也是存着让赵焱晟松口的打算。
一局下毕,尉迟硕仍有些意犹未尽,还欲再摆上一局。却听对面的赵焱晟突然开口:“东境之事颇为繁杂,在下今日欲与贤王商议一二,不知贤王可有余闲?”
尉迟硕霎时反应过来,东海王这是言归正传,总算要与自己谈正事了。
赵焱晟悠悠起身,为尉迟硕让出一条道来:“贤王先请。”
尉迟硕大摇大摆地进了内堂,身后的延曲侍卫想要跟着入内,被尉迟硕摆手挥退了:“去院外守着罢。”
赵焱晟听他这样说,满意地笑了笑。
尉迟硕心中了然,东海王这是接下延曲部给的诚意了。
*****
闻雪朝坐在树荫下的马车内,全神贯注地盯着纱帘外的动静。
羽林卫特地在车舆前布置了个经营丝绸的铺子,乍眼看上去仅仅是个做买卖的寻常商摊,既能掩人耳目,又不易被别府的守卫察觉。
赵凤辞留下了一队羽林卫精锐,负责在别府外保护闻雪朝的安危。其余羽林卫则扮作平民百姓,在高墙外四处走动,分散观察着别府内的动向。
扮作商贾的副都督在府外巡视了一圈,不声不响地回了车舆:“闻大人,尉迟硕的人马已出了外院,陛下和白大人应该快有动作了。”
闻雪朝低低应了一声,将视线从大门的方向移开:“羽林卫于外围待命,随时在后门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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