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雪朝睁开眼睛时,只觉胸口的刺痛感已全然消失,整个人舒服地好似飘在云端。他端详了一番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雕梁画栋的卧房内,四周皆是金翠围绕,十分富丽堂皇。
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却见不远处的案桌前端坐着一人。
赵凤辞正在烛下阅览军报,听到身后垂帘传来细碎的声响,他转过身,便看到闻雪朝正坐在塌上,满脸愧疚地望着自己。
闻雪朝见五殿下朝自己走近,垂眸惭道:“殿下,此次是我莽撞在先,从今往后万万不会再有第二回了。”
昏暗烛光下,他看不清赵凤辞面上表情,只觉得五殿下与往日有些不同。至于何处有异,他一时半会亦说不出。
赵凤辞坐到他的塌前,依旧不语,只是静静看他。
眼见五殿下右手合拢,指节微微发出响声,闻雪朝心中十分忐忑。这人看似波澜不惊,怕是已濒临发作的边缘。
他当初在花间岛上那一番言之凿凿,不过是想让五殿下安心。如今细想,此事确是自己做的不妥。他扬言自己能孤身上岛,便已带着服毒后让乌夫人放下戒心的目的。那时延东军精兵与西翼军已倾巢而出,若自己在君留岛上出了任何差池,五殿下的军队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当中。他兵行险招,是怕五殿下顾虑自己安危,迟迟难下决心。却忽略了自己失利事小,背后却会牵连数万兵马。
过了许久,只听赵凤辞开口:“闻大人想通了?”
闻雪朝深吸一口气,道:“君留一战中,我确有不少纰漏之处。如今一想,若我提前毒发,来不及进洞接应,恐怕会误了军中大事。”
赵凤辞冷道:“闻大人在花间岛时,让我定要信你。大人便这样辜负了我的信任?”
闻雪朝默然无语,君留岛之战虽险象环生,但延东军仍算出师大捷。他并不觉自己有辜负五殿下之处。
赵凤辞未等他回话,便倾身上前,抓住了他落在榻上的双手。
闻雪朝下意识往后退缩,双臂却被五殿下牢牢锁住,一时间动弹不得。他见五殿下离自己越来越近,全身微颤起来。
赵凤辞眼中的隐忍被火光尽数侵蚀。他揽过闻雪朝的肩,俯身吻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魔障中,他深深吻着闻雪朝的唇,他的耳垂,他的侧颈。他将闻雪朝的青丝捧在手里,贴在滚热的胸膛前。
“闻雪朝,不要再伤自己了。”他将额头抵在闻雪朝额前,声音低哑,“不要伤自己,不要再辜负我。”
闻雪朝只觉眼中酸涩,他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水痕滑落。
唇齿交缠间,赵凤辞感到怀中人松开了紧抓着他的手指,转而用手掌轻轻抚拍着他颤抖的脊背。
赵凤辞见闻雪朝眼眶带红,微微一怔。
他有些笨拙地用手抚过闻雪朝的眉眼,为他拭去眼角的泪。
“永平二十六年,”赵凤辞哑声,“在去上书院的路上,我的侍从挡了你的路。”
深秋宫围始相逢,自那一刻起,他肖想了闻雪朝整整七年。
闻雪朝无声,只是仰头回吻住他的唇。
他怎会让赵凤辞知晓,那年他中了三夫人下的麝香,脑中浮现的全是五殿下。
赵凤辞的指尖停在闻雪朝的襟前,微微顿住了。闻雪朝睁开眼,看到五殿下近在咫尺的面容。
赵凤辞眸沉如水,低声问他:“可以吗?”还未待闻雪朝回答,烛光摇曳,珠帘垂落。
闻雪朝口中喃喃,却发不出声音。他只知道,赵凤辞在不停地拭去他鬓角的汗。
抓着衾褥的手指节泛白,一双修长的手覆于其上,与之十指相扣。
就像他在王府那夜辗转难眠的梦境。
*****
闻雪朝终于在下半夜沉沉睡去。竟又过了整整一日,方才悠然转醒。
赵凤辞端着暖汤走进卧房内,只见塌上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梁上的雕雀刻凤,神情十分复杂。
闻雪朝见赵凤辞走进房间,脸上微微发红。好歹接过热汤,一口一口喝下去,神色才渐渐恢复如常。
“殿下,”闻雪朝开门见山,“我们这是在哪里?”
他已在此处留宿多日,却仍不知二人身在何处。此地富丽堂皇,处处雕栏玉砌,看似比东海王府还要更甚一筹。
赵凤辞言简意赅:“杜陵郡府。”
闻雪朝顿时哽住,他竟与五殿下在任季府中……罢了。
“任季呢?”
“跑了。”赵凤辞道。
原来任季在辛衡失踪后便察觉到势头不对,又逢延东军与乌首大战在即,遂趁人不备,从郡守府中偷偷溜了。
“我在郡守府四周都安插了探子,没料到任季会使出这出瞒天过海之计。”赵凤辞说,“他寻了个和他身形相仿的下人扮作自己,稍作易容,日日在府中按照他的作息行动。我们的人都在府外,连他何时逃走的都尚不清楚。”
闻雪朝蹙眉:“此人不除,日后恐成大患。”
赵凤辞为他整了整衣襟,颔首道:“我已将他多年来的罪恶行径汇总成折子,你回京后可直接上疏御史台,他这乌纱帽是保不住了。至于他的行踪,我已派出几队人马分头查探,赵焱晟亦派出人马守在各个港口。若有蛛丝马迹,我便立刻去信于你。”
闻雪朝一愣,抬头看向赵凤辞:“殿下不与我一同回京?”
赵凤辞为闻雪朝披上外袍,良久才道:“延东军虽大败乌首,我身为监军,却仍需待在军中,无召不得回京。此外,祝帅说任季向皇帝参了我一本,污蔑我叛逃乌首。如今虽可澄清,恐怕皇帝依旧对我存有芥蒂。”
闻雪朝侧眸看他。
“我是陛下御封的东境巡抚,”闻雪朝说,“我说殿下未叛,殿下便绝不会叛。”
“况且,殿下怎知皇上一定见到了那封折子呢?”闻雪朝继续道,“郡县上奏的折子,皆需经中书省通审,方能递到御前。”
赵凤辞怔然,他竟忘了眼前这人是三品内史侍郎,中书省的股肱重臣。
“我今日便向御前直疏,五殿下率西翼军大败海寇,夺回东海诸岛,复我大芙故土。奏请皇上允殿下入京定功封赏。”
“靖阳帝年迈体衰,已近强弩之末。”闻雪朝唇角一扬,“太子大权而握,其余皇子皆虎视眈眈。朝中九龙之争,殿下不该只作看客。”
赵凤辞留意到闻雪朝嘴角的那抹红。他昨夜为忍住痛呼,咬破了下唇。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闻小屁: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五殿下:?
闻小屁:是啊,我问你这到底是谁家院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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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诉衷情【二】
东境巡抚直奏御前, 陈列杜陵郡守罪状及延东军大败乌首之功。
东海大捷传回京城,引得朝野震荡。靖阳帝亲下谕令, 彻查杜陵官商私通一案,召延东将军及监军皇子入京封赏。
雁荡关胡部战事胶着, 西疆蛮族动乱复起,如今正逢多事之秋,朝廷太需要一次大捷了。
闻仕珍下了早朝并未直接回府, 反而乘轿去了临枢院。他避开衙前值守的官员, 径直往内院去了。
钱彦泓也才从宫里回来,迎面便撞上了火急火燎赶来的闻仕珍。他早知闻相下朝后会来见他, 确认四周无人后,忙将人迎进院内。
“皇上要彻查任季, 没想到这小儿还挺灵通, 听到风声便提前跑了。”钱彦泓抚须长叹, “当年力保任季出任杜陵郡府的是我, 这事若是连带下来,恐怕难辞其咎啊。”
“钱大人已是三朝元老, 皇上自然不会多加怪罪。”闻仕珍道, “我来临枢院是想问阁老一句,东境直奏圣上的军报,可有提及我等与乌首往来一事?”
钱彦泓一拍桌子:“提起这事, 还多亏了你闻家那小子!”
闻仕珍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此事与闻玓有关?”
“闻大人,你可莫要佯装不知,若不是经你授意, 他哪有那么大的胆量。”钱彦泓别有深意地看了闻仕珍一眼,“祝梁递来的军报非旦没提及闻府一字,反倒还将闻玓之功逐一道来。我听说闻玓在东境背着任季,将曾与杜陵府来往过的东家都引荐给了东海王。我原想他是受你指示,便未多加干涉。没想到东海王上疏皇上,称官商勾结之事皆为任季一人所为,将我等与乌首的来往撇了个干净。这一出金蝉脱壳,实在甚妙。”
闻仕珍听到这儿,神色一凝。他很早便听说闻玓介入了闻家在东境的商路,却没想到他会与东海王合作。东海王初到东境,闻玓便拱手送他那么大的财路,难怪他愿为闻府开脱了。
如今任季潜逃,乌首已亡,若再派一批人南下清除佐证,皇上怎么查都查不到闻府头上。只是白白便宜了东海王,能将东境这条财路据为己有。
官道私营并非长久之计,如今京城风声紧,已到该收手的时候了。至于杜陵府这个烂摊子,便仍给东海王去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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