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凤辞脚步声远去,闻雪朝缓缓睁开了眼。
屋内昏暗的烛光随风摇曳,衬得他双眸星亮。他将左手从枕下抽出来,手心早已被汗打湿。
宛如一匹脱缰野马在心中飞驰,闻雪朝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脑海中浮现出阳疏月昨夜的哭声,不知赵焱晟到底做了什么妖,将阳疏月逼至如此。
闻雪朝闭上眼,想要将脑海中那些难以启齿的念头压下去,心中思绪却越来越不堪。他揉了揉眉末的穴位,想从榻上起身,找盆凉水让自己清醒清醒。谁知刚起身,就听到窗外传来树枝晃动之声。
闻雪朝伸手推开半掩的轩榥,漫天柳絮从窗外飘入,落在了他的头发和肩上。枝条在半空摇晃,他定睛望去,只见窗外有一道人影,正站在树下练剑。
赵凤辞右手持剑,手腕外旋,对空挽了个剑花,便以树干借力,腾至低空,朝垂柳直刺而去。剑炳上的长穗随剑而动,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流畅的弧线。柳枝被斩落泥土中,他便缓缓收回攻势,双脚轻盈落地,剑尖点在地上。他身随剑动,整套剑法行云流水,宛若游龙。
墨绿色的剑穗还在随风微微摆动,闻雪朝目光落在那长穗上,一时怔住了。
他赠给赵凤辞的玉佩,也挂着两道墨绿色的穗子。
赵凤辞与树过了上百招,气息还有些不稳。他抬袖拭去额上的汗,刚转过身,便看到闻雪朝正在窗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他耳尖染了红,走近窗台,问道:“你何时醒的?”
“我刚醒不久,殿下这是在闻鸡起舞?”
赵凤辞敛神:“不过是一时兴起,在院中试剑罢了。”
闻雪朝拈起了肩头一簇柳絮,拿在手中把玩:“殿下方才那套剑法,可有出处?”
“此套剑法是我自创,并无出处。”赵凤辞顿了顿,道:“你若愿意,可为它取个名字。”
闻雪朝笑道:“殿下剑法精妙沉博,可不是随便几行字便能概全的。我醒来不久,脑中还有些混沌,恐怕想不出什么好名字,还不如就坐在此处,静观殿下练剑。”
赵凤辞亦不强求于他,大步回到院中,复又运起剑来。
惊鸿剑影中,他不住用余光看闻雪朝。闻雪朝斜倚窗阑前,专注地看他练剑。柳絮在院中漫天飞舞,洋洋洒洒铺落满地。
此剑法的确没有出处。他化用了少许在镇北府时武学师傅所授的剑招,辅以这几年练武的所思所想,自创出了这套剑法。
一剑舞毕,长剑入鞘,他终是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此套剑法,今后可唤作垂柳剑。”他对闻雪朝说道。
画楼相望久,栏外垂丝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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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凤辞在东海王府逗留了几日,便收到祝容从军中传来的消息,召殿下归营。
“水军这几日都在营中休整,为何那么着急召殿下回去?”闻雪朝问。
赵焱晟已依着阳疏月拟的方子,派人出去寻制解药的药材。闻雪朝原本想让赵凤辞在王府多留些时日,待阳疏月配出解药再回军中。
赵凤辞将手中军报来回阅览了几遍,眉心微蹙:“军报称乌首这几日派出好几拨人马,暗中探查延东军动静。不知乌夫人又在打什么算盘,我恐怕还得亲自回去一趟,与祝将军说明情况。”
“你可随我同回杜陵?”他问闻雪朝。
“这几日来王府拜访的商贾越来越多,阳疏月一人恐怕应付不来。”闻雪朝说。
他想了想,又道:“况且府上派出去寻药的人就快有消息了。我在府上候着,若解药能尽快制好,便带着解药来杜陵找殿下。”
赵凤辞点点头,杜陵总归是抗击海寇的前线重镇,若郡府出了什么变故,闻雪朝待在荫城,反倒让人放心些。
“那你一切保重。”他道。闻雪朝:“殿下才是万万要保重,阳大夫嘱咐你心平气和,切忌心绪大动,莫要忘了。”
似是又想到什么,他补充道:“若是情况有变,殿下且莫要与乌夫人正面相对,待我回到杜陵,自有法子与她交涉。”
赵凤辞神情微变,继而正色道:“乌首之事我自有定夺,你就留在荫城,不必再管。”
闻雪朝上次便是以身涉险,独自一人到君留岛将自己救回,险些被乌夫人强留在岛上。这一次,他不会让闻雪朝出任何闪失了。
只要此人平安,那焚心丸自会无事。
闻雪朝微微一笑:“下官听令。”
赵凤辞走得匆忙,带着一众羽林卫,清早便离了东海王府。
送走赵凤辞,闻雪朝径直去了王府书房。赵焱晟正坐在案上研读荫城的县志,他见闻雪朝进门,诧异道:“你没和五弟一起走?”
“一想到回去又要见到任季那张谄谀的嘴脸,我便睡得不踏实。”闻雪朝从书架上取下一摞账本,“我们挡了郡府财路,任大人是时候要有所动作了。”
杜陵郡府,一名幕僚匆匆走进郡守大人的书房。他手上捏着一张书契,上面的字规规整整,印着东海王府的官印。
“任大人!东海王绕过杜陵湾,通了荫城的水道。今后商船可直接从南边入海,直达西南渡口——”
幕僚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屋内传出“咣当”的瓷器碎裂声,案上茶盏被任季摔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你来得倒是凑巧。”任季脸色阴沉,冷笑数声:“平日不见人,大祸临头了才知道来报。我养你们是干什么用的?”
幕僚额上冒出冷汗:“大人,此事却是下官无能。不过那群商贾人人缄口结舌,问之便避而不谈。小的们也是费尽心思,今日才得了准确的消息。”
约莫三日前,杜陵郡府设下府宴,邀东境势头正盛的商贾大户赴宴。这府宴一旬便阖开一次,任季作为东道主,宴上饱其私囊,宴后便给商贾们在东境通商行个方便。这本是杜陵府多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却在前几日翻了船。府宴设了整整六十席,当日入席之人却不到两成。
任季差人去各家庄子里询问缘由,那群老奸巨猾的商人们百般搪塞,就是不亲自出面。不到两日,便听说多家钱庄已与东海王府签下了行商的书契。
而这东海王十分狡猾,还未等杜陵郡府收到消息,便在荫城先开了水路。东境水道大多都设有乌首的寨子,荫城出海口也不例外。这初到东境的东海王是如何绕过乌首的把守,使运货的船只在荫城来去自如的?
“货舟直接南下,南边的寨子没多加阻拦?”任季问幕僚。
“经下官打听,乌夫人那边的确没有阻拦。”幕僚忐忑道,“不但未加阻拦,乌首还撤了苍岭渡口的关闩,让多艘船舶能同时靠岸。”
任季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眉头皱得更深了。
杜陵湾离延东军的驻地不远,与东境群岛隔海相望,从大芙建朝后便成了东境最大的海路。自乌首海寇与朝廷在东海分庭抗礼以来,杜陵湾水道便变成了兵家必争之地。船舶可自杜陵湾出,但若要行至四方,还需过海寇一关。
乌首扎根东海多年,行商们出海前都需供奉两位祖宗,一位便是杜陵的父母官,取得船舶出海之权,一位便是乌夫人,确保船舶在海上通行无阻。
荫城在前朝便建成了水道,却因船舶入海行商的海道皆被垄断,城中水道无人敢用。如今东海王竟独辟蹊径,启用了这条荒废了数百年的水道。
“随我去一趟杜陵湾。”隔了半晌,任季开口道。
任季的车马还未行至渡口,便已察觉到许多与往日不同之处。昔日熙熙攘攘的杜陵湾少了许多行商之人,只有三三两两的驼货马车从道上经过,朝着杜陵湾的方向驶去。
任季下了马车,亲眼目睹了渡口处的景象,一时间面如土色。
杜陵湾从未如此萧瑟冷清过。岸边只停着几只空荡的大船,零星几名长工正在船前忙碌。任季按捺住心中肝火,大步走上前去,问道:“你们是哪家商行的,为何只有你们停在此处?”
长工们皆不认识任季,但见他衣着华贵,迟疑地开口道:“我们几个都是福寿庄的。老爷您有所不知,其他庄子的东家都去走了荫城的水路,咱们庄子去的晚,还未排上号,便仍从杜陵湾走。”
任季咬牙道:“你们东家擅自换了水道,不怕断了与杜陵府的交情?”
长工见这位老爷横眉怒目,一时间担心惹火上身,不敢再多言。那幕僚见状,忙从兜里掏出几两碎银,塞进长工手里:“这位师傅,我家老爷也有意走荫城的商路,还劳驾你说仔细些。”
长工接过银子,犹豫了半晌,方才说道:“东家并未和我们提及太多,我们也是私下打听的。听说若是要走荫城水道,便要得到王爷首允。但要见到王爷,还得与王府中一位公子搭上线。东家说,那公子是京里来的贵人,大官的儿子,就连乌夫人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如今东家们挤为走荫城水道都挤破了头,老爷若想与王府搭上线,恐怕还得赶紧些。”船舶扬起了帆。长工朝二人道别,转身回了船。
京里来的贵人,大官的儿子,还与东海王府交情甚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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