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意思也气朕喽?”轩镇随手扔了笔,墨溅在泛黄的华桃纸上,那是一种用桃木制成了纸,工艺繁复,却十分适合写字,尤其是像轩镇那样好看的字迹。
“自然。”韩准蹙眉承认。又疏离地行礼“我自回来,你诸多控制监视,又惹流言蜚语,我实在是累。”韩准直视轩镇,
“自你回来,百官弹劾你当年私自离京,毫不顾忌朕的威信,朕信你保你,接你入宫,也成了错吗?”轩镇立起身来反问韩准,案上香炉里的烟都被惊起。
“你当真以为我怕死吗?还是你认为……”
“韩准,你给朕听着,死很容易,但活着很难,你对朕来言,有很重要的意义!”轩镇打断韩准的话。
“什么意义?是你昭告天下,是我带兵回来亲手替你除去了谋逆的十六皇子,而不是你自己设计的诡计!若是我没猜错,轩逸如今早就死在你手里了!”韩准冷冷地看着轩镇。
“他一早有此心,朕早早了结,不过也是厌烦了他的威胁。”轩镇脱力地又坐下,手倚着案上,扭头撇开目光,不敢看韩准的眼睛。
他自小仁善,至于轩逸的事,韩准都没想到,轩镇如此心狠。
韩准知道他嘴上说着是为了让韩准回来,顺便杀了轩逸倒也算方便。
“轩镇,别为了不值得的东西,连你最好东西都丢了。”韩准看着逃避他目光的轩镇。
“你陪陪朕吧,咱们别吵了。”轩镇小心翼翼地看了韩准一眼,心里想让他坐下,只当是陪陪他。
“轩镇,但我会好好辅佐你,但你别过了头。”韩准捏了捏眉头不自觉地笑了,他笑的很可怜,他都要哭了,他将自己的心关住,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也对轩镇再不能心软。
确实,韩准……原来对轩镇,也是很好,可这与对李知,终究不一样……
韩准也不知道为什么。
“陛下,用早膳的时间到了。”外面的侍从进来,只以为屋内臣子和皇帝在说话,没有异样。
轩镇虽蹙着眉头,起身看了那人端来膳食,也饿了。
“先吃罢。”
韩准没出声,那侍从都看呆了,居然不说话也不谢恩,留臣子入宫还一同用膳可是莫大的恩典,侍从忙放下东西就走了,这跋扈的将军可是惹不起。
两人用膳也是默默地,不说话,后来是侍从来给轩镇耳边悄悄传了句话,轩镇抿唇没说什么,却抬头看了看韩准。
“怎么了?”韩准问。
“李知昨夜在冰湖上出事了。”轩镇忙拉住起身你韩准,“我昨夜叫了太医去了华元殿!”他脱口而出。
韩准抚上轩镇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目眦欲裂,“你一早就知道,怎么不早说?!”韩准推开他的手。
侍从还未出去,却也是愣住了。
原来昨天李知没出宫,就躺在自己的华元殿里,高烧不退,人抬回来时都冻僵了,还拽着沾了血的帕子说胡话。
“宫里的太医已经是最好了,朕尽力了。”轩镇拉住韩准,不想让他去。
“你说尽力了,这是什么话!”韩准不管不顾地推开拦住自己的皇帝,飞快地跑出了后殿。
李知……李知……韩准在心里一遍一遍呼唤李知的名字,来得及来得及他安慰自己,他不会出事的。
“今日的事,不准告诉别人,否则朕定容不下你。”轩镇冷冷道,那侍从扶着轩镇缓缓起了身,“奴才自下服侍陛下,不会乱说的。”
“你叫什么名字?”轩镇拿帕子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问。
“阿奴,奴才名叫阿奴。”
“阿奴,去屋外端盏茶来。”轩镇咳了两下,帕子上又沾了血。
韩准眼看着要到华元殿,却有人高处而落拦住了出路,一剑抵住了韩准的脖子。
“陛下受伤了。”
“我要看看李知。”
“他受伤了!你究竟明不明白?”蛊愿丢了剑,一拳直接打过来,随后两人实力相当地扭打在长街上。
韩准着急要见李知,蛊愿气韩准的无情,两人都下手不清,后来是让宫里的侍卫将两人拉开,韩准亮出自己的军令牌,命令那些侍卫,指了指蛊愿“看好他!”转身跑去了华元殿。
轩镇坐轿子赶到时,隔着纱帘看见了受伤的蛊愿,蹙眉便是觉得有些头痛,“放开他。”他坐在轿子上低声道,侍卫拱手行礼放开了蛊愿。
轩镇看见了被扔了老远的剑,“既没真的伤他,那便滚远些,朕暂时饶了你一条命。”轿子里扔出了一瓶东西,被人渐渐地抬远了,蛊愿只能远远望着。
他捡起瓶子,是金疮药,笑了,珍惜地揣进怀里,收了剑,脱着受伤了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皇帝,我愿意远远地望着你,不唤你的名字,珍惜你的给予,做一个暗卫应该做的事情。”
爱一个人,大致如此……
第56章 郡洛之谊5
“李知他怎么样?”韩准随手抓住殿里一个人就问,眼里还带着血丝,那人吓得瑟瑟发抖连话也说不出,端着热水撒了韩准一身,“李公子……他……快不行了。”
“说什么混账话,滚出去。”韩准说话的声音很低,阴沉又快速地进的屋子,外头的天还算晴朗,可韩准只觉得屋子暗,“都去……去把灯都点上!”韩准吩咐完,就赶紧往里间走,屋子里的摆设大多珍贵,可却又几个突兀的大酒缸,不像李知的喜好,韩准来不及多想,走到寝殿,太医都在屏风后叹气摇头。
“还能活吗?”韩准直勾勾地看着屏风后躺着的人,说出的话却冷,他怕李知听见,其实他也快坚持不住了。
“将军……”韩准才发现自己腿软了,人也被别人扶住,堂堂的大泉镇关将军,也吓得腿软了,韩准伸出手指示意太医不要出声。
一个太医找了个参片先给韩准含住,“你们要拼尽全力救他,一定要,这是圣旨!”,韩准说完手撑着地自己起身进的寝室。
窗子紧闭,灯都点上了,韩准坐在榻上,汗珠已经坠了满头,李知的脸色苍白,垂在榻上的手鲜血淋淋,呼吸也微弱,额头上了血不知是如何蹭到了,混合着汗水滑落在发鬓留下悄悄的血痕。韩准尽量克制,屋外的药一碗接着一碗地往里面送,韩准就看着李知,也不碰他,就看着。
轩镇在屏风外立着,不敢进去,看不见韩准的表情,他心里还好受些。
李知总算是醒了,高热也退了。
“活着……就好。”韩准扶着榻,一口闷血,他守了三日,又跑了一路,憋着的一口淤血吐出来都是黑的。
韩准告诉太医不要告诉李知他来过,便回偏殿休息了。
可太医告诉轩镇,李知的身子……怕是废了,寒气侵体,又伤了心,“最多……臣保其性命不过五年……”太医说完哆哆嗦嗦地跪下。
“到底命比朕还长些,你好生照顾便是。”轩镇让太医走了,自己则看着香案痴痴地发呆。
“蛊愿。”轩镇轻声道,才想起来他受伤了,刚才自己还让他滚,他又能滚去哪呢。
他轻笑,一个暗卫从屋子外进来,单膝跪地,“陛下吩咐。”
“叫阮临来。”轩镇道。
阮临,是轩镇安插在韩家的人,医术蛊术皆是高明,曾受教于上白山院。
“李知的病,你能否彻底替他治好。”轩镇扶额拄在案上。
“宫里的太医尽力了,我只能保他面色如常,内里子也只能维持个三五年。”阮临只道。
“朕知道了,你尽力即可,韩准的身体呢。”轩镇更担心的是韩准。
“一切无虞,到时只要服下解毒之药便无事了。”
“那便好。”轩镇拿出了串东西递给阮临,正是李知找了一夜的东西,“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千万不能让韩准知道李知内里的病情,还有,这东西快毁掉,别让韩准发现了。”轩镇顿了顿,“否则韩准怕是……也活不了。”
夜里又下了雪,韩准在榻上躺着,辗转难眠,他鲜少有自责的时候,可对李知,他的确是觉得对不起他的,可念及他要杀自己,那种可怕的自责也冲淡了几分,他心里只想他好好的活着,别再为难彼此了。
韩准命人点灯,是生怕他真的就这么没了,他还那么年轻,韩准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他的爱,了解他的好,即使或许里面也诸多的算计和利用,韩准都是甘愿的,哪怕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大闹玉清楼,认识人冷又奢侈多金的神秘李老板。
李知就是个收藏癖,玉清楼二楼他的小屋子里都是古玩珍宝,韩准看着他当时正睡着,夏天他爱穿的青衣就那么自然地垂在地上,随着大敞的窗子吹出来的热风飘荡,韩准便是那时起了意念。
李知是那样特别,清高,像让人一把拽到怀里,收紧,再收紧。
韩准起身穿鞋,只穿了件珈蓝中衣,又披了件斗篷就要出去。
“去哪?”轩镇进来,走路的声音在寝殿内发出声响,韩准立着与他目光相对,“你知道的,我要去看看他。”韩准淡淡道,裹紧了斗篷就要越过轩镇。
“一定要去吗?”轩镇吸气顿了顿,拉住韩准绷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