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不会吧!官差大哥!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袁家的猪一向优质,在这周边都是名声响亮的,从来没出过差错,咋会无端端吃坏人呢!是不是他们记错猪肉佬了!”少安惊诧回神,巧嘴派上场。
然而并不管用。
“少废话,现在只是叫个人回去问话,又不是逮捕,稍后会有人来检查你家的猪,要是真的有病,那才不好说了。呐,这趟你们谁去?”
有……病?
惊吓过去,头脑终于清醒过来的袁家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神与脸色全是浓浓的复杂:讶然,心虚,害怕。
他们家的猪,是有生过病哪!不会真是因为这个……吧……
秋月已暗搓搓挪到少安身后,听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扯了身前人衣摆,力道一再加重,面色亦是越来越沉,忧虑忐忑之情不言而喻。
再看二老,袁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在场最为不知所措的就是她。而脸色最不好看的,当属袁父。或许此事对他刺激过大,各种情绪一下涌上来,令他那张脸上现出一片病态苍白。
“我……咳——咳——”
一声轻咳,一声重咳,再次吓得一家子紧张不已。
“她爹!”
“爹!”
“爹您没事吧!”
全家人围住病容尽显的父亲,心内焦急又慌张。此事只怕不好了了。而且官差说,已经找到卖猪肉的,那岂不是已然去过耿家,姐夫他……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生惹人不安!
几名官差无心观赏这个场面,无奈地两两对视,不耐烦起来:“有完没完啊,我们可是公事繁忙没工夫搁这儿跟你们耗,给个人随我们去县衙,你们谁去?”
“我去!”
别无他法,袁少安当机立断,不论前路如何,不论结果如何,这一趟,绝不能让爹爹去。
“少安!”
“安儿!”
一家人慌了,此事可大可小,吉凶难定。正因前两日家里,如今看来,只有大没有小,他们怎愿意少安去走这一遭!
可是可是,这一趟非去不可,也非她袁少安不可。
“你们别担心,不就是县太爷问话么,放心吧咱家没干亏心事不会有事的!娘,赶快扶我爹回房吧。秋月,家里你先照看着,有啥事自己不能解决的,就去找人来帮忙。机灵点,我很快回来。”
虽是在控场给家人安慰,说这些话的袁少安自己心里也没底,只是神色语气较为轻松地,道别。
“安儿!”
“你!”
少安摇摇头,挥别亲人与爱人,随同几名英武的官差大哥离开。
他们一走,袁父的阵咳更加剧烈,面色也愈加难看,婆媳俩要照看他,也就无暇分心去顾及那个被带走的人,她们愁,更愁。
送了病人回房,不停劝慰着安抚着,直到人安静睡下,婆媳二人才速速退出房来开腔商讨。
“咋办呐咋办呐!怎么会出这种事!”
秋月慌了神,这可是关于自家那口子,关乎全家人的大事,若是当真惹上官司,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淡定了。到底是比她多吃多少年米,袁氏的表现尚且镇定,沉下心来思考对策。
“你先别急,安儿人聪明,到了县衙也不会自讨苦头吃的。怕就怕这事因真的出在咱家,前两日咱家的猪确实出了问题。这样,我去找老季过来再给咱家的猪瞧瞧,你赶紧去一趟娘家,顺德那孩子只怕也免不了走这一遭,得找你爹商量商量……”
像是汪洋中漂浮着突然寻到一处暂可托付安身的岸地,秋月心头略微定了定,强自压下那股惊惶不安,重重点头,拔腿往外跑了。
一路飞奔至娘家,秋月跑得快要背过气去。而娘家等待她的,同样是惊魂未定的一张张面容。
“爹!爹你快想想办法!少安她被官差带走了,公公他一时激动身体不适,袁家眼下没个拿主意的,爹您要帮帮月儿,帮帮少安呀!”
秋月急得不行,已然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扑上来拉了爹爹求救,却是忘记,她爹再大也只是个村长,连个官儿都不算,拿甚么解决此事,去为她爱人解围?
“月儿莫急!这次事关重大,你且说说家里的情况,顺德被带走前一慌张,嘴快说了……你老实告诉爹,袁家的猪是不是真出问题了?”
耿家众亲个个面色焦急,为此事忧虑不已。耿秋梅与耿大娘围上来,拉住失神的人,心焦又心疼。
“月儿你先冷静,先回你爹的话。”
有亲人在侧,耿秋月这才又定定神,向着爹爹娘亲姐姐弟弟诉出实情,
“前两日家里的猪确实拉稀拉了一整天,后来找了季大夫去瞧,喂过药好了,说是没大碍,也可以宰来卖不会有事,谁知道……”
“这可就难办了!”耿老大一声长叹,愁眉紧锁。
一旁耿秋梅听了,忧心之余泛起几分愧疚:“也怪顺德!家里明明还有农活没忙完,他就急着去卖猪肉!好死不死就这么摊上事儿了!”
“是啊!”娘亲耿氏不无赞同:“这俩孩子都太心急。能挣到银子固然好,最怕是银子没挣到,人还遭罪。”
想他们家昨日还热热闹闹庆祝他张顺德生意顺利,闹得那般喜庆,现今看来,真正是乐极生悲!
第98章 再变
这头,摊上事儿的那两人, 在官差大哥的马背上颠啊颠晃啊晃, 终是于头晕目眩欲吐还休之际, 抵达县城, 直奔衙门。原本大半日的脚程呢, 竟然一个时辰就赶到了,可见专业级的四条腿真不是人的两条腿能随便比较的。
下马的时候, 张顺德看起来尚稳,然而袁少安, 几乎是栽下来的, 扶着县衙大门外的石狮子一通狂呕,昨晚那一顿酒肉只怕已在这时候销了光。
实在是……太难受了!
一路赶来虽称不上风驰电掣, 但那已是她袁某人有生以来头一回以那样的方式与速度赶路,不提旁的,光是身前某位官差身上的那股浓烈的男人味, 就能刺激到她翻肠滚胃,不断作呕。
于是, 停下来的那一瞬, 残余的意念再支撑不起翻江倒海的胃,使她袁少安, 光荣成为首个在县衙大门口狂吐不止的人,惹来路人纷纷侧目,惹得看门的衙役皱眉呵斥。
“臭小子!快停下!”
“竟然敢在这儿吐!”
自然,该吐的还是继续吐。袁少安顶着天旋地转般的难受, 放任自己肆意卸下无法忍受的沉重。旁人要说要骂,就由得他们吧。她袁少安,从来不是靠形象吃饭的!
“少安!你没事儿吧!”
张顺德被袁少安那样吓得心烦意燥,同样难受不已的他险些跟着也吐出来,好在铁打的身子为底,心里作用也没少安那般大,反胃只是轻度,坚强地压了下去未现失态。
“咳——呕——咳——”
只一会儿工夫,少安已把胃里清空,继续作呕,似乎要把胆汁也一并吐出来,半晌过后终于吐爽利了,人也精神不少。
“小子,吐完没有?吐完了赶紧进去,县太爷还等着呢!”官差大哥实在看不下去,这难看又磨蹭的一幕,着实耽误事。
于是,精神抖擞也内心忐忑的袁少安,连同心里没底的张顺德,跟着官差大哥们进了县衙,这个他们双双再次光临的严肃之地。
真乃世事难料。想当初他们二人从此地出来时,曾经多么信誓旦旦说过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此时的两人还未预见,此次前来,他们将会大呼:再也不想来第三次。
县衙门依然那么气派。当然,于乡下人的袁少安与张顺德而言,是气派无疑。步入大门,径直朝公堂而去,那里,有人在等着了。
“钱师爷,凤凰村张屠户和养猪袁家少东家已带到。”
甫一进门,为首的捕快大哥立即向候在那儿的男人抱拳禀告,那坐于堂下老神在在饮用茶水的人,正是前几日才到凤凰村视察的钱师爷。
为此,袁少安心内默默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仍吊着,因为这钱师爷的脸色在见到她后,一改悠然神态,瞬间变为与这公堂所散发之气质无二的——肃穆。
“两个时辰,终于等来你们。今日之事你二人都有所了解吧?把真实情况如实说来。”
钱师爷显然已进入公务状态,虽不是升堂审理,他那桌岸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备,一面开腔问话,一面执笔记录,十分像是那么回事。正如官差大哥所说,真就只是找他们来问话的?
袁少安与张顺德对望,交汇视线后各自沉思,顿了顿,才由少安试探着开口:“钱师爷,这……”啥意思?
看出他们的疑惑,钱师爷神情冷峻,眼睛扫过两人,收回目光,沉声解释道:“大人近日在忙救灾事宜,此案暂时取证不足,是而不宜当即升堂审理。你二人作为此案的被告一方,当把相关情况一一如实上报,待袁家猪肉检查出结果,与这份口供一并交由大人审阅过后再行定夺。”
这番解释很合理,至少在袁少安张顺德这等没见过世面的人听来,找不出破绽。然而事实如何,只有当官的才心里有数罢。
他哪里会告诉你,朝廷来的钦差大臣不日即将抵达,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布置接待事项大过天,救灾不过一个明面上的说法,任期将满的县太爷何去何从,只看今次南下赈灾兼视察的钦差大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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