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凉。”
该在冬日里用上的披肩提前落去了穆琮肩头,统领近前一步,冒昧又唐突的替他盖住了肩颈。
行至远处的小王爷正别别扭扭的伸出手来朝身后挥舞两下,全当道别,穆琮勾起唇角,舒舒服服的靠去身后人的怀里,由着统领为他披上挡风的衣服。
他已经不在乎别人口中的规矩了,那些会说统领僭越,说他不端不正的臣子都已经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天底下最好用的东西永远是武力,穆琮勾起唇角,狡黠又得意的眯起了眼睛,他就像一只自豪的老母鸡,终于可以在天下人面前骄傲的挺起胸脯,炫耀他长大成人的弟弟,以及他弟弟用美色换来的千军难挡的神仙道长。
四方国境,最先动手的是西边。
折了上将军的少年国君气急败坏,一收到消息就开始筹谋联合,势要报仇雪耻。
小王爷镇守北境数年,兴许是这回走得时间有点长,常年在他手下吃亏的北境诸国忘了被他按在地上锤是什么滋味,纷纷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再加上西边的重利引诱,于是以屏障之势威逼西北两境的联军组成的速度极快,且来势汹汹。
西境破城,失陷数地,军报比小王爷先一步传到北境,下属奏报时,小王爷正在刚扎好的军帐里托着腮帮子发呆,传令的副将将一纸奏报反复念了两边也没得到回应,额上渐渐冒了一层冷汗。
副将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小王爷前脚奔赴北境,联军后脚就兵分两路,一边在北境佯攻做障眼法,一边偷袭西境城池,而现下国中武官不盛,除了一个小王爷之外几乎没有能扶得上墙的,偶尔有一两个战功赫赫的老将,也都是该颐养天年的年纪。
“王……王爷?”
副将攥着战报咽了一口吐沫,他小心翼翼的唤了小王爷一声,试图得到些增援之类的调令,但小王爷还是没说话,只是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副将思虑重重,又见小王爷神情平和,没有任何焦虑急切的样子。
滤镜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强大到即便战乱当头,也能用最快的速度稳定人心。
副将呼出一口浊气,也不知怎么就安定了心绪,他还是相信这个在军中长大的小王爷的,他在北境数年,眼见着小王爷见风就长,眼见着小王爷从一天被马甩下来八次到一骑当先冲进敌军阵前大杀四方。
小王爷早已是边境的主心骨了,只要有他在,无论是什么局面都绝不会是死局。
于是副将不再多言,很快就安静领命退下,小王爷托着腮帮子托到自己手臂发酸,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下属心中已经升华成了金光闪闪的定海神针。
小王爷在想念他的道长。
从京城出来之后,他与道士兵分两路,他去北边,道士替他去西边。
至于城池失陷的奏报应当是几日前传出来的,按照道士的脚程,现下正好在替他教那些侵占城池的敌军如何做人。
小王爷的思念能穿越千里,几乎是与此同时,道士在西境城中打了个喷嚏,被逐个清点的战俘和负责收押的己方将士都整齐划一的朝他投来见鬼似的目光,似乎是在质疑像他这样的怪物居然也会有像人的一面。
道士视若无睹的揉了揉鼻尖,继续低头整理自己的行囊,和上次不同,这一次他带够了心心念念的吃食,还可以带去跟小王爷一起分享。
他在黎明前只身入城,肃清了城中的敌军,待攻城人马按照约定的时间蓄势待发的时候,他独自从城里拉开了几人高的城门,素白的衣袍上只有奔波赶路时沾上的尘土。
他救了一城的百姓,避免了攻城人马的死伤,他做成了天下无人能及的事情,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
他不喜欢这些人看向他的眼神,他不喜欢这些人眼中的敬畏、恐惧、绝望,以及不知由来的虔诚和狂热。
——立场不同的人们看向他的眼神各不相同,唯有一种疏远是共同的。
道士抿着嘴唇,将行囊的绳索勒紧,思念是疯涨的野草,茂盛的叶子带着细软的倒刺,落在他心尖,搔得他心绪难平,也带给他陌生的痛楚。
他想念他的阿行,他想念小王爷明亮干净的眼睛,在这里,没有人会像小王爷那样看着他,他又变回了孤山上远离尘世的孤僻道人,变回了说书先生口中的魑魅魍魉,精怪妖孽。
从西境到北边,道士昼夜不停,走过了好几个日升月落。
这边的情形和西境不太相同,穆国北境的各方势力犬牙齿互,已然分庭抗礼了近百年,小仗不停大仗不断。
军中的小王爷不再是京城里上蹿下跳的熊孩子了,他深谙兵法诡谲,始终稳守边疆绝不贸然出击,每日只到两军阵前叉腰挑衅两个时辰,激得对方将领沉不住气出来单对单,再把人家揍得爬不上马,就算是点了卯。
道士自然没错过小王爷苦修阴阳学的成果,他背着沉甸甸的行囊刚到北境战场,正赶上小王爷把联军气到拉弓射冷箭。
玄铁锻造的箭头势大力沉,绝对足以作为一场恶战的由头,小王爷眉梢一挑,正准备将它抽刀斩落,却见眼前白影一翻,紧接着就是一声撕裂空气的龙吟尖啸和地面开裂的闷沉响声。
“——清霄!!”
从铮铮铁骨的国之战神到摇着尾巴亮起豆豆眼的小奶狗,小王爷连一秒钟都没用上。
只有没见过世面的人才会瞠目结舌的去看那道将玄铁箭和地面一同劈开的裂口,像他这种机智又聪明的小机灵鬼会在第一时间看见他的道长。
小王爷是被自己的战马甩着脖子从马背上赶下去的,咕噜咕噜滚下马的动作影响了他威风凛凛的战甲装束,但他已经毫不在乎了。
他都忘了自己还在战场上,小别重逢的道士占据了他所有的认知,他傻呵呵的咧着嘴,想也不想的就将道士和道士背上的包裹一并兜入怀中,笑着笑着就丢人兮兮的酸了鼻子。
“道长——清霄……清霄,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嗯。”
隔着战甲的拥抱硌得道士皮肉发红,可道士却浑然不觉。
他归剑入鞘,旁若无人的转过身来贴了贴小王爷的眉眼,日光落去他的眼角眉梢,终于映得他满目温和。
第20章
有道士在,小王爷是绝不会干正事的。
他光明正大的同道士手牵着手从前线回来,干净完好的甲衣被太阳晃出点点光亮,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英俊好看的五官,他攥着道士细瘦的右手,眉目澄明眼角带笑,只像个出游赏景的显赫公子。
军中主帐近在咫尺,那里头有沙盘模型、军报文书、整日殚精竭虑的副将,以及一群随时等候调命的传令兵。
小王爷甩了甩头,将额角的碎发轻巧扬起,他眉目盈盈的看向他的神仙道长,利利索索的领着道士转了个弯,直奔主帐边上的小帐房。
“累了吧?我带你去休息,看你跑这一路,人都瘦了。”
小王爷尚未卸甲,他不舍得松开道士的手,于是便抬起带着护掌的右手轻轻给道士理了鬓边,很是注意自己着手甲的指尖和道士脸庞的距离。
一连数日将敌将一一踩去马下的威风战神彻底不见了,小王爷化去了所谓的铮铮铁骨,离了道士的这些时日他也过得极不开心,他分明只是个绕着尾巴打转对着太阳露肚皮的小奶狗,他不想做这些人眼中的信仰和支撑,只是没得选择。
唯有在道士面前,他才是不一样的。
小王爷撩开小帐房的门帘,军中清苦简陋,再好的营帐也比不得京城的一间寻常居室,他用了心思,尽可能将这里打理干净,在道士赶来之前,他自己都没好意思在里头休息。
“清霄,来,进来休息。都是干净的,我给你铺了新床。”
——哪有什么百炼之铁绕指柔,不过是一如既往的少年心意。
好在这些东西,道士心中都懂。
正大光明的亲吻是属于道士的,在他们双双踏入小帐房的那个瞬间,道士在门帘落下的同时吻住了小王爷的唇角。
数日的分离让他们都各自上了点火,兴许这就是天生一对的姻缘命,他和小王爷连唇上干裂的破口都是相似的。
刺痛伴着缱绻的温度,道士隔着甲衣环住了小王爷的腰,他知道帐帘有缝隙,更能察觉到外面有人看着,但他和小王爷一样不在乎。
“清霄……”
小王爷一进营帐就有些绷不住了,重逢的喜悦淡去,露出了喜悦之下堆积成山的思念。
在道士面前,小王爷是个没有男子汉包袱的人,他稀里哗啦的扯开甲衣扣搭,噼里啪啦的卸了甲,玄色贴身的武袍已经被汗沁得半湿了,他循着自己腰间的手臂紧紧环住了道士的身子,矫情又委屈的红了眼圈。
“清霄……清——唔!”
小王爷一腔相思涌到嗓子眼,眼看着就要做些小别胜新婚的事情,可偏偏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了回去。
那是一块干巴巴的馍片,是从道士背上的包裹里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的。
小王爷眨了眨眼,下意识咬合齿关,不再酥脆的干馍已经不香了,不仅咬不出咔嚓咯吱的声响,而且还有一点变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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