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楣微蹙,说:“是吗?你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说你是深合堂的吗?”楚宁皇说道,“那你应该和我一样吧?”
“不要脸的东西,谁跟你一样?”太监恶狠狠骂道,“这位可是主子爷!”
楚宁皇听到“主子爷”三个字,迅速调动面部肌肉,露出惊讶的样子:“什么?什么主子爷?”
那太监冷哼一声:“这就是皇子殿下。还不赶快行礼?”
“啊……太让人震惊了!我完全都不知道呢!”楚宁皇用话剧风的演技夸张地叫道,“我的老天爷!殿下,请宽恕我吧!”
楚楣看眼前的少年和自己年纪相仿,却总一惊一乍,倒是活泼得很,便淡淡一笑,说:“罢了,放了他吧。”
太监才答应着将楚宁皇放开。
楚宁皇又问:“殿下,我能坐下吗?”
太监皱眉:“你怎么跟殿下说话呢?”
楚宁皇撇嘴:“我跟玉王爷也是这么说话的!”
楚楣有些讶异,但仔细一想,都说玉王爷不注重礼数,治下也很宽松,大约真能养出这么个小厮吧。
“坐吧。随意就是了。”楚楣说,“玉王爷是我的长辈。你对我比对他还恭敬的话,倒是我不恭敬了。”
楚宁皇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环视四周,只说:“殿下,你在溪边的时候还说没有遭到苛待呢!我看你这儿的庭院都没人打理,主厅只剩几个桌子凳子的,连个花瓶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啊……怎么深合堂一直锁着门,害我想叩见都没有办法。”
楚楣蹙眉,只说:“你这些话不要再问了。我过得很安稳。”
楚宁皇见楚楣不愿意多说,便也不问了。索性和楚楣闲聊起来,只说起些宫里宫外的趣闻。楚楣虽然看着古板,但到底是个少年郎,又从未离开过宫门,听着这些事情也觉得很新鲜,不觉听得入迷了。
楚宁皇说得眉飞色舞的,楚楣也听得高兴。左右太监看见了,便改变了对楚宁皇的态度,主动沏茶,端了一碗绿茶给楚宁皇,只说:“说话累了,喝口茶润润吧。”
楚宁皇揭开盖子吃了一口,只尝得一口粗糙的陈茶味,险些咽不下去。
楚楣观察到了楚宁皇的脸色,便笑道:“吃不惯?”
这楚楣及左右太监看楚宁皇喝不惯粗茶,仍没怀疑楚宁皇的身份。毕竟,玉王爷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能当玉王爷的小厮,那吃穿用度可比多少人家的少爷都强。
楚宁皇却想着,别人拿出来待客的茶,自己却一副嫌弃的样子,实在是太失礼了,免不得有些尴尬。他忙说:“行宫的下人也太不像话了!怎么可以让殿下吃这种茶?”
楚楣只说:“一饭一食,皆是天恩。”
楚宁皇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又说:“啊……我明儿给你带点好茶吧!”
说完这话,楚宁皇意识到左右太监的脸色都变得忿忿不平的。楚宁皇想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可不是皇帝,而是个小厮!做个小厮还跟皇子说“我给你带点好东西吧”,这可不是不给皇子面子吗?这不是羞辱皇子吗?
楚宁皇赶紧改口说:“我……我的意思是给您进献一些好茶……”
楚楣轻笑,说:“不必客气了。我喝惯这个了。”
说着,楚楣又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姓名是什么?”
楚宁皇愣了愣,才说:“我叫叁叁。”
“叁叁。”楚楣喃喃念了念这个名字,只笑道,“倒是个可爱的名字。”
说着,楚楣又说:“你离开许久了,不用回王爷身边伺候么?”
楚宁皇想了想,认为这应该是变相的逐客令,便站起身来告辞了。
楚宁皇离开了深合堂后,又在行宫中乱逛,逛来逛去,竟逛到了皇后的宫室面前了。
大热天的走了半天的路,楚宁皇也有点口干了,想着进皇后那儿讨点茶吃,但又怕被皇后嫌弃,便在宫门前踌躇不进。
恰好皇后正从门前过,见到了楚宁皇,便冷道:“干什么呢?”
楚宁皇见焉薄晚站在门边,身上穿着短打,额头沁着汗珠,显然是刚刚练过武了。此刻的焉薄晚不穿红衣,不做装饰,看起来更是一个热血男儿了,汗湿的短打也勾勒出他完美的肌肉线条,让任何基佬看到都会心动。
楚宁皇心快速地跳了跳,但赶紧压下这阵悸动,自己骂自己:不要命了?怎么还敢肖想焉薄晚?
焉薄晚却已走上前来了,见楚宁皇一身便装,衣服上还沾了泥,道:“怎么闹得这么狼狈?”
楚宁皇摇摇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却感到一阵疼痛,“啊呀”一声。终于想起来,自己后脑勺挨了一棍子的事情了。
焉薄晚见状,把楚宁皇拉过来一看,见楚宁皇的脑袋上肿起了一块。焉薄晚脸色一沉,道:“哪个不要命的东西敢对你动手?”
楚宁皇赶紧摇头:自己挨了一棍子,确实很疼。但说到底也是个误会。真要追究的话,那个太监可不得满门抄斩?
楚宁皇可没这个狠心。
楚宁皇忙说:“表哥别胡说了,怎么会有人敢对朕动手呢?朕可是皇帝啊!”
焉薄晚哧一声笑了:“你是皇帝,我不还推搡你进粪坑了吗?”
“……”你他娘的还记得这事呢!
看着楚宁皇脸色发青,焉薄晚忽而想起,自己推了楚宁皇之后,宫中便传出楚宁皇生病的消息,皇帝一病就好多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个,焉薄晚不知怎么的,竟觉得心里难受。
楚宁皇却笑说:“我们那是‘缘粪’。”
焉薄晚心中的郁闷随这玩笑话松了先些,却仍板着脸道:“别油嘴滑舌,你的伤怎么回事?”
说着,焉薄晚又扭头吩咐道:“传太医!”
“别传太医啦!”楚宁皇拉住焉薄晚,“是我自己翻墙玩闹,摔出来的!”说着,楚宁皇指了指自己衣服和鞋子上的泥污,“真的,你看,我摔得衣服都脏了。这要是被太医知道,就等于被太后知道,太后又该说我了。”
焉薄晚倒相当无奈了,叹了口气,说:“进来说话吧。”
楚宁皇也没察觉,以前自己摸摸焉薄晚的袖子,焉薄晚都嫌弃。现在他一身泥的,焉薄晚倒肯让他拉着。
焉薄晚将楚宁皇带到室内,让人给皇上沐浴更衣。
皇后的宫室是备着皇上的寝衣的,因此,楚宁皇洗完澡便能穿上自己的寝衣。
然而,这还是焉薄晚第一次看到楚宁皇穿寝衣的模样。
楚宁皇身子骨薄,这个焉薄晚是知道的,但平常的礼服、便服倒有几层可以给他撑一撑,现在楚宁皇只着一件单薄的棉纱寝衣,便完全显出那纤弱少年的体态来了。就像没长开的花骨朵似的。
沐浴完毕的楚宁皇把长发用一根金簪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领口处还氤氲着温热的水汽。
焉薄晚眸光沉沉,忽而想到:平时侍寝的妃子都能看到他这个模样么?
楚宁皇自顾自地在美人靠上坐下来,摸着后脑勺,说:“表哥,听说你老是骑马打架的,有没有什么治伤的药啊?”
焉薄晚闻言才回过神来,拿起了一早给楚宁皇备好的伤药,说:“我给你上药吧。”
“噢,谢谢表哥。”楚宁皇十分乖巧地低下头,纤细的脖颈随之伸长,因为过分白皙,连青色的血管也可见。
看着那根看起来一折就能断的脖子,武夫焉薄晚忽而生了些又爱惜又暴虐的矛盾心情,不自觉摩挲着指掌下柔软的肌肤:“忍着点儿。会痛。”
“啊!”楚宁皇立即把脑袋缩回去,“那还是不要了。”
“你说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焉薄晚冷哼一声,将楚宁皇按倒在美人靠上。
与此同时,太后正来到皇后宫室外,本想和焉薄晚聊一下天,却依稀看见楚宁皇被焉薄晚压在美人靠上,又传来二人话语声:
“忍着点儿。会痛。”是焉薄晚的声音。
“啊!”楚宁皇的声音,“那还是不要了。”
“你说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啊……你干什么啊!表哥不要……好痛啊!”
“忍着。”
太后闻声,扭头就走,只说:果然男妃就是比女妃生猛!
也不知皇上这小身板儿能不能受得住!
太后回到了自己宫室看折子,等到了掌灯时分,嬷嬷就来报说:“今晚皇上宿在皇后那儿了。”
“噢,”太后点头,似乎一早就知道了,“好。”
嬷嬷又说:“这还是头一次皇上在初一、十五之外的日子里召幸皇后呢。”
平时,焉薄晚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楚宁皇也一副不敢攀折的样子。因此,除了初一、十五这样的“法定临幸皇后日”,楚宁皇都不会去皇后那儿触霉头。
嬷嬷喜说:“看来,皇上和皇后感情越来越好了。”
“那可不么?”太后也乐见其成,只是又想起今天听到的焉薄晚与楚宁皇的对话,不免忧虑地说,“不过啊,晚儿看着精致,实际上是个武夫,毛手毛脚的,咱们皇上却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折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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