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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渡 完结+番外 (白宿儿)


  季舟死死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之大像是要扼断他手。
  沈长楼面色荒原一般苍白,躁郁的痛感在他腹部跳动, 血腥色投落在他眼底成了瑰丽斑驳的声色水光,绵延数百里虚构出渡舟和彼岸,好像他的双眼应当看到这些。
  “沈道长, 莫要忘了,你的性命在我手上。”绥远从季舟掌心抽出手来,满手甜腥的气息, 他像是着了魔,偏生喜欢挑衅他人。
  然而沈长楼品不到他心中的恶恨怨毒, 妒火交织让他肝肠寸断,眼前二人的言行毫不留情破碎他自以为是的狂妄,消磨了他对旁人仅存的温情,只能将恶意的谎言叙说。
  “我不介意黄泉路上拉一人同行,若是沈道长,那更是不错。”
  沈长楼借着季舟怀抱起身,推了推季舟便要离去,冷淡开口:“随他去。”
  “沈道长,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是你吗?”绥远在他们身后悠哉悠哉开口,像是魔头哇哇哇突然大发了善心。
  “他不想知道。”季舟冷冷答话。
  “季大盟主——”绥远扯着嗓子喊,神情带笑,“我一直很好奇沈长楼怎么会择你成为他的徒弟,世上有能力者如此之多,你也不过算是中上之资,论心性品性更及不上旁人。”
  “他与你云与泥之别,更是无法比肩,你莫不是使出了什么下三滥阴毒的手段逼迫了他?”
  “……你!”
  季舟尽力想要说出些什么话语来辩解,然而连他自己都明白眼前这段情谊的虚幻,好比镜花水月一般,只是自己强求来的。
  绥远说的确实没错,他与沈长楼的确难以比肩。
  沈长楼走在前头,侧目望向他们二人,也没有作声,像是要将沉默贯彻到底。
  季舟心底茫然一片,却听见沈长楼淡淡道:“你与他废话什么?既然不能弄伤他,把他打晕不就好了?”
  季舟挥手打晕了绥远,用藤蔓将他四肢层层绑了起来,好让他不再说出些什么糟人心的话语。
  沈长楼向季舟走来,踮脚伸手去触碰他眼角泪腺,像是被苦海折磨而泌出了湿润水渍,让人想起欲海中骄奢荒淫时后颈连绵飞溅的汗液。
  沈长楼声音很平静,像是纯粹地在探索世界的真理,没有存在半点私心。
  “为什么要哭?”
  季舟说:“风迷了双眼,一时情难自禁。”
  像是尘埃落定般,季舟终于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用唇去蹭沈长楼的脖颈,像是某种犬类受惊时想要得到同类的气息安抚自己一般。
  “……别闹。”
  季舟用指尖分开沈长楼冰冷的双唇,手指探入口中想要渴求其中的温热,他摩挲着沈长楼唇,抚过每一寸纹理,像是要将自己的欲求从这张唇中送去,送入内脏深处,将火热的情谊填满这个人的肺腑肝脏。
  沈长楼呼吸喷吐在他脖颈,冰冷得像某种冷血动物。
  季舟突然有些冷,他紧紧抓住沈长楼的衣领,将头埋在沈长楼肩上,用世间最温柔最悲戚的声音,饱含热切在沈长楼耳边低语。
  我不管与你溪与海之别,我想以吻你,我想造就世上最坚固的枷锁锁住你的脖颈。
  我想吻住你,剖开肺腑向你表达我的满腔赤诚。
  我的爱人,我的君主,我的师父。
  我将于我余生侍奉你。
  沈长楼看见他的唇不住颤抖,话语像是呛在了喉嗓间,眼底灰暗一片,像是渺无希望,伴随着气音在唇齿间吐不出半个字句。
  “让我吻你……”季舟说,“我想让天下人无论接受不接受都要亲眼看着你与我成婚时叩拜天地,谁也阻不了我。”
  他曾经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想要同沈长楼二人在武林盟中悄无声息地举办婚礼,将他明媒正娶,给他名分。
  沈长楼冷眼看着他,用最平静无波的声音回应着自己人生大事。
  “你不怕受天下人非议了?”
  “我不怕了。”季舟说。
  季舟突然意识到,比天下人非议反对更可怕的是他根本锁不住眼前的人,只要轻微一松手沈长楼便会离去。
  他要用成亲束缚住沈长楼……这样……这样沈长楼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沈长楼自然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伸手掸去季舟衣领上的灰尘,帮他把衣上的褶皱弄平:“一切随你。”
  季舟牙尖陷入沈长楼的后颈,像是要落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湿濡的汗液顺着脖颈一路淌落到沈长楼的后背,他呼吸猛然急促了,伸手去堵住季舟的唇。
  “别在这里。”
  “师父,你好紧张……出汗了。”季舟没有继续下去,伸手去擦拭他额前的汗液,然后低下头,把他按在树上用唇抵住他的下颚。
  沈长楼的光.裸的背部触及到粗糙的树干顿时一阵僵硬,像是肌肉存在的记忆又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无法呼吸。
  他用力地推开季舟,几乎是跳起,语气冷硬:“别碰我。”
  季舟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沈长楼见季舟这次模样,自知是反应过激了,面色稍和缓了些,起了身拢好衣物。
  “还是早些前往杜家,得想个方子从崖底离开。”沈长楼目光刻意错开季舟,“你刚才怎么下来的?”
  季舟说:“我一时心急杀光了人直接用轻功跳下来的……”
  “……”沈长楼默然。
  他面色寒冷苍白,像是生机都被去除,惟有深暗枯朽的影子陪着她,方才□□的潮红极快就被冷白色淹没,就像是沧海注定成为桑田,万物守恒着应有的定律。
  转眼没多久,他又像是一具杳无生机的尸骨一般,连呼吸都是冷的。
  季舟一旁小心翼翼地偷瞥沈长楼,像是在看掌间雪,水中月,一种虚幻而残缺的美梦。
  “师父……听说你受了很多伤,这一路上肯定受了许多苦吧?”
  沈长楼淡淡道:“方才你想要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季舟的话语滞留在唇间说不出声,他被堵得哑然无言,只能噤了声,欲言又止地看着沈长楼。
  沈长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季舟,眼底晦暗得像是锁住了黄昏,让人看不明晰里面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味,是喜是怒,谁也不知道。
  季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把绥远用水泼醒,他既然可以来到崖底自然知道出去的路。”
  片刻后沈长楼移走了目光,淡淡吩咐道。
  季舟转身要走,沈长楼却再度唤醒他。
  “有刀吗?”
  “……你要刀做什么?”
  季舟从腰间把鹿泉解下来,递给沈长楼,他没有作答,只是从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料含在嘴里,然后掀开遮住右腿的布料。
  用刀割下的伤口到了现在还没有处理,刚才被水浸泡过此时开始有些溃烂发肿,周围隐隐泛红,像是犯了炎症,沈长楼用火折子生起火,将刀背在焰心炙烤了大概半刻钟知道刀背泛红,极快地将伤口处腐肉用刀尖剔除,然后再将滚烫的刀背烙到伤口处止血。
  刀背炙烤在伤口发出“滋啦”的声音,汗水不断地顺着沈长楼额间淌落下来,他像是痛极的模样,脸上苍白一片。
  “……师父!”
  季舟被他这一番举动惊住了,他从未料到沈长楼伤势居然这样严重,他本来以为……
  沈长楼将刀丢到另一边去,扯出唇齿间的布料,吩咐季舟:“帮我去旁边摘些蓟草过来,将叶子揉烂给我。”
  季舟应声后转身采了几株蓟草,将嫩叶在掌心揉成黏糊糊的叶泥,然后递给沈长楼,沈长楼接过叶泥敷在伤口处,被炙烤的痛意接触到药泥的清凉略微消减了些,他将余下的敷在手掌和其余几处伤处,娴熟地用撕下的袖口包扎。
  季舟只能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在一旁静默地看着,手足无措,做不点半点事。
  季舟最终还是开口了:“师父处理伤口很熟络,是以前经常受伤吗?”
  沈长楼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那定是焦急又无可奈何,心底蠢蠢欲动躁郁消减了几分,冲季舟掀了掀唇角。
  “这伤口不算重。”
  “……还不算重吗?”
  沈长楼半阖起眼不再应答,他决心将心底至深的苦痛埋藏,仅仅自己一人可以知晓。
  他伸出手触碰心口。
  曾经此处无数次重复被一把剑刺穿,从胸膛穿透背部,然后死死钉在树干上让他难以动弹。
  于是他亲眼见证血液在心口流干殆尽,在地面上汇聚成溪水河流,像是再絮絮叨叨某个不为人知的仪式。
  鲜血做到之处腐草为萤,万物更替。
  又是好一个盛世繁华的长安城。


第63章 佳话其六十
  绥远其实在二人在那里激情接吻时就已经醒了,只不过他闭上双眼试图哄骗自己再度睡去, 不去再看这对糟心的狗男男。
  听到沈长楼在处理伤口, 为了不被凉水泼醒,他一个鲤鱼打挺便起了身, 叫嚣着要季舟为他松绑。
  季舟与他本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然不会理会他,在一旁悠哉悠哉地为沈长楼采蓟草碾碎成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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