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只为了自己一时眼瞎,见了白发就当做是千年王八成精的老道,反倒闹了个大笑话。
季舟偷偷用余光轻瞥了沈长楼一眼,难得像嘴上了封条,直愣愣待在原地不敢作话,然后耳廓一点点红了,目光没个定位地左看看又看看。
沈长楼望着窗棂外无妄山的青葱眠柳不作声,对他不是个哑巴也不好奇,腻着血的黛蓝道袍还未来得及换下,让他略感不适,烦躁地将手指捋过浮尘,窗外春光水色尽数编织在冰冷的双眼中。
季舟便看见他眼角缀着的红痣,黯淡的,小小的,让自己忍不住生出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的念头。
然后沈长楼回过头去,将他妄念皆数打散,他慌乱地收回目光,然而沈长楼压根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将圆桌上茶壶里凉置一会的明前龙井斟满一杯,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道:“把这杯茶奉给我。”
季舟茫然:“啊?”
“拜师茶。”沈长楼有些不耐地瞥他一眼,冷声说:“请我喝了这杯茶,我就是你师父了。”
“等等……”季舟连忙打断,满是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拜师还能强买强卖吗?!”
沈长楼见他这幅死样子,明显是不同意,微微挑眉,懒散地将腰间佩剑拍到圆桌上,“天下第一让你拜师你都不同意?”
尊严和性命哪个要紧?
季舟沉痛地想了许久,十分没有原则地抛弃了尊严,十分狗腿地扭着身子凑过去,甜腻腻喊了一声“师父。”
沈长楼嘴角一抽,眼神有些复杂,半晌才整理出措辞开口:“你真的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吗?”
这保命认怂的本事比谁都厉害,连事先准备好的逼供刑具都免了,当真是季子澜生出来的?
季舟还不知道自己幸免了辣椒水等等酷刑,眼中微沉,却是笑说:“师父定是听信小人谗言,今日得以遇见师父并为师父驱使,实乃我此生之荣幸,我定为师父马首是瞻。”
沈长楼:“……”这一个个师父说的比旁人还要顺口。
沈长楼忽然有些头疼了,微微按压着眉心,淡淡说:“花言巧语谁都会说,还不如做些实际的。”
沈长楼唇齿笑意懒洋洋而心灰意懒,极多情双眼漂亮得像一勾凝着霜的上弦月,含着笑意似乎在思虑着什么念头,目光将季舟剖析出一个里外剔透,
“欸……”他语调脱得绵长冷冽,“好徒儿,展现你孝心的机会来了。”
语罢他修长的指节顺着右腰下侧攀附到剑刃撕裂开的细长伤口,吃痛地微微顿了顿,然后冲季舟扬下巴,目光仍是骄矜倨傲。
“为我上药。”
季舟目光顺着他的手落在他腰带下那一截劲瘦的窄腰,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瞬。
他声音显得紧绷而无措,近乎溃不成句,:“你……确定?”
第7章 余罪其七
沈长楼攒着眉望他,似乎极烦躁又不解,眼睫微卷,在眼下投掷出一层薄薄的阴影,如鹤羽上舒展来的一簇黑羽。
季舟噤声了,心中千般情愫翻涌而过,也想不出沈长楼为什么要收自己这个见了一面的人为徒弟,半响才磨磨蹭蹭地上前去为沈长楼褪去外披祛寒的羽织长杉。
他的贴着沈长楼劲痩的腰际,然后解开他腰带上品绿的带子,磨磨蹭蹭间不禁生出一个极奇怪的念头:倘若自己按照计划,这时候冲他心口捅去一刀,他怕是也毫无招架吧……
此时里面直裰的道袍也松下,带子松松垮垮地落了下来,沈长着着亵裤,上半身曲线确实略显单薄削瘦,但并不同想象中那般脆弱,腹部连绵着薄薄的腹肌,攻击性便是锐利如同一柄长剑般穿透出来。
伤口似乎还要下一些,细长狰狞的血线一路蔓延至亵裤深处,沈长楼似乎有些厌烦地蹙眉,伸手将亵裤拉下来半寸,然后不耐说:“给我上药。”
“……啊?”季舟回过神来,耳廓骤然红了,颤声道:“我……我也是伤员,你这样是虐待。”
沈长楼嗤笑,指了指腰间的剑伤,言简意赅:“这伤是为了救你而受的,你说你该不该给我上药?”
季舟瞬间一个激灵,拿着药膏便狗腿地凑上前去,笑嘻嘻说:“任凭师父吩咐。”
季舟将绸帕浸在铜盆里,然后拧干了水,沿着伤口边缘小心翼翼的将渗出的血迹擦干净,重复了好几遍,白色的缎面都被血渍染红了。
伤口大概有两寸长,自后腰蔓延至臀部略上侧,将亵裤浸满了血渍,表面上看着仅仅是一道极细的血线,实则伤口极深,看得出用剑者内力深厚,是下了狠手的
他望着伤口,心不在焉地想了会那个魔教教主和武林盟那个任务,于是一时间嘴皮子又开始发痒了。
“欸,师父,人人都说你天下第一,我听那些江湖豪侠都说你受仙人抚顶,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怎么连这点小伤都一惊一乍的?”
“……那是凤凰。”
季舟讪讪笑了:“……哦。”
“天下第一这名号无非是那些好事者特意捧出来的一个噱头罢了,若是论剑法轻功暗器我的确算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沈长楼淡淡一笑,“我气劲不比常人,若是弃了鹤翎剑单论拳掌腿法,我便会逊色几分。”
季舟微微一顿,有些惊疑不定地想着他这话是不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亦或者在暗示什么,思考间连手上动作都放轻不少,却是笑说:“人无完人,自然各有所短,师父何必妄自菲薄?”
“我可没有妄自菲薄。”沈长楼瞥他一眼,凉凉笑了,“你不必多想,便是我丢了剑,对付你也是极容易的。”
季舟:“……”信不信我暴露武功出来吓死你?
季舟没心情和这个白发的老妖怪斗气,只是下手愈发轻柔,将褐色药膏均匀地上在伤口处后缠上一层层绷带,若无其事地笑说:“徒儿武功低劣,师父又被武林盟尊为与父亲其名的正道魁首,您将我从魔教救出,为徒者我自然不可能与您为敌……”
“季舟,你是在试探我吗?”沈长楼扬眉。
季舟匆忙低头避开他锐利的目光,“不敢。”
“是不敢试探还是不敢挑明?”沈长楼扬了扬下巴,神色冰冷傲慢,“亦或者你有那勇气,确信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敢。”季舟仍这般道。
沈长楼笑出声来,唇齿间笑意骄矜轻慢,眉梢眼角跃上了若即若离的神情。
他将垂于两侧的道袍拢紧,然后抬腿便将季舟踹翻在地上,靴子也被踹在一侧,用一个带着羞辱意味的姿势隔着一层衣物踩在季舟的胸膛,略微扬眉,“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不是我与魔教合谋演的一场戏呢?我该骂你自大愚蠢……还是像夸小孩一样夸夸你对我的信任然后说句我很感动呢?”
季舟闷咳出声,动了动身子,颈后堪堪结疤的伤口又撕裂出血来,他试图挽救一下刚刚的话语。
“为人徒弟,自然不能质疑师父的决定……”
然而沈长楼根本不领他这份情,也不接话茬,脚下踩得更重了些,微微俯身看他,“对此你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季舟沉思片刻,半晌准备采取中肯一点都言论,于是开口,“师父好腿。”
“……”
见沈长楼面色复杂,季舟觉得似乎还不够打动他的那颗铁石心肠,悠悠加了一句,“真好。”
“……”
季舟继续说:“妙不可言,我等凡人真是自行惭愧。”
沈长楼额间青筋一跳,顿时心情复杂得好像又想起来那个满脸横肉抽抽涕涕向自己互诉衷肠的壮汉,顿时一阵恶寒席卷全身,不由自主高声道:“闭嘴!”
“沈长……”而此刻江寒踹开房门刚刚喊出声,便看到这沈长楼光脚踩着季舟这难以形容却居然还该死和谐的一幕,再看到沈长楼亵裤上的血迹,联想到话本上什么红绡帐暖春宵一夜横尸遍野,顿时感觉发现了什么激动得满脸赤红。
天啊沈长楼……沈长楼他竟然!!
竟然是在下方!!
不……这不是重点,我是来找沈长楼商议武林盟会……
卧槽不行还是好激动啊啊啊啊,沈长楼居然是个龙阳之好,难怪他面对三十二楼的漂亮姑娘碰都不碰,原来是没有那个硬件功能!!!
江寒满脸正气浩然,心里波涛汹涌,然后听到“闭嘴”二字便宛若醍醐灌顶。
原来是自己打扰到他们了!也对,毕竟这档子事被谁看到都要尴尬。
我懂……我懂。
江寒转身便准备离去,还要体贴地轻柔带上房门,心底抽抽涕涕半天自家看着长大纯白无暇的白菜被猪拱了,却是满面春光烂漫宛若平白得了几万两,“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滚回来。”
第8章 余罪其八
沈长楼意兴阑珊地将脚慢悠悠收了回来,却是不急穿上靴子,只是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了腿。
江寒顿在原地,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回过身去,打着哈哈地走向躺倒在地上的季舟,欲盖弥彰般将他衣服上褶皱抚平。
“哈哈哈……按辈分你也得喊我一声师叔,毕竟……毕竟我在道观的时候你师父可是我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