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刀挥去将渭水斩个泾渭分明。
金铁出鞘,总让人想不到其他词句来形容,只能粗俗地用“毫不留情”形容一二。
季谨之臆想间听见了咽泉声,风拂松林卷起涛浪,他足下之地积雪消融,他驾着泼墨的大雁,朝着远方极乐仙土去喽。
然而他被丢在了渭河,他渡不了江。
他疑心自己已经疯癫了,转念又想起往日种种,抚掌明白心魔加身,身入魔障不可脱,大笑三声将笔墨全推了,喟叹:“季舟啊季舟……”
“季舟啊季舟!”
他说:“我也曾带你……”
那时我们都醉咯!
你说要带我去一朝看尽长安花,九重天外觅仙人故居。
你说要把我背起来,一同爬上长安的城墙。
你说:我将你背起来,背起来啊,带去瞧长安满城烟雨。
你在这头,我便在那头瞧着你啊,我带你泛舟,我送你过江。
他们都明白:亲口许下的诺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亲口破碎,当真的永远先输。
季谨之渡不了江。
他不能慈悲心肠地原谅所有,更不可能后悔莫及地忏悔自己过错。
杜鹃在那里叽叽喳喳作响,一遍遍说着“杀父凶手”“杀母凶手”。
于是季谨之望着向自己走来的那人,将刀刃对向了自己。
剑刃刺穿心口,他听见自己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皮肉层层包裹剑刃,像是要为它取暖一般慰藉。
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么脏!
“我什么都没有了。”季谨之堵住伤口,指缝陷满红色,管自在那自嘲,“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满意了吗?”
他的笑容盛满恶意,耀武扬威的在唇角绽开,然后他最后看清了一次,从帘后走来的人。
不是季舟。
季谨之的笑容凝滞在脸上,他疑心自己又在做梦,直勾勾地看着走过来的蓝衣道长。
季谨之问:“他呢?”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诓骗,泪水在眼眶中过满而溢,后知后觉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一瞬间炸满全身。
他嘶吼,他咆哮,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抓紧蓝衣道长的袖袍,咬牙切齿道:“将季舟叫过来。”
血液从他口鼻间大片大片溢出来,沈长楼望着他,神情似乎有些疑惑。
让他有些熟悉,甚至毛骨悚然的疑惑。
像是在听见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被质疑时轻微的不解,甚至连半点多余的情愫都没有,像是在看待一个待宰的畜生。
沈长楼慢条斯理开口。
“你不是一心求死吗?”
沈长楼用那双极冷情的眼睛望着他,神情寡淡至极,唯独唇角眷留三分敷衍笑意。
“死人是不能提要求的。”
他神情有些惋惜,像是为他的愚蠢而觉得悲哀:“杀父杀母,你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吧?既软弱又贪婪,难怪担不得武林盟主。”
沈长楼挥刀斩断被拉扯的衣袖,布料从半空飘落,盖在他的双眼上,突如其来的一片漆黑让他忍不住想要呼救。
可他太晚了。
声音随着喉管断裂戛然而止,“嘎”得一声徒留一个气音,鲜血从他喉管喷溅出来,溅了沈长楼一身。
沈长楼收了剑,转身踏入雨中。
雨中像是有亡魂低吟浅唱。
我将你背起来,背起来啊,带去瞧长安满城烟雨。
你在这头,我便在那头瞧着你啊,我带你泛舟,我送你过江。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写疯魔了。
写到后头简直是在发疯哈哈哈哈哈哈。
……
顺便推一下基友文
《穿成大佬的梦中情人》
沈碧梨穿到某本书中,成为了深陷小三丑闻惨遭全网黑的新晋人气小花沈若梨。
书中沈若梨插足娱乐圈公认的恩爱明星夫妻,身败名裂。
背负片方和广告商的巨额索赔,巨债缠身。
偶然间她得到了一个可以进入并篡改他人梦境的系统。
前提是白天必须与人有足够的接触,晚上才能进入他人梦境。
为了早日解决债务问题,沈碧梨把目标瞄准了商界巨鳄陆慎行。
为了接近大佬取得大佬信任,早日套出大佬的银行账户密码,她每天想方设法与陆慎行进行尽可能多的肢体接触,每晚进入大佬的梦里和他相见。
直到她被大佬压在洗手台上,沈碧梨哭卿卿,“这不是我要的肢体接触。”
*
陆慎行年纪轻轻坐稳商界第一把交椅,传闻他不近女色冷血无情,是个工作狂,最近却每晚推掉所有工作和应酬赶在九点钟之前回家睡觉,只为准时在梦中与神女相会。
陆慎行以前从不做梦,最近频繁做梦,梦里的女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开始只是拉拉小手谈谈恋爱,后来每晚的梦里都在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从前他看沈碧梨的眼神冷若冰霜,“走开,别碰我。”
现在他看沈碧梨的眼神炙热如火,“过来,小心肝。”
*
陆慎行:“我给你接了一个新工作,每天时间自由,工资月结,一个月一千万,另外还有美男陪同海外旅游和寒暑假津贴。”
沈碧梨:“什么工作?”
陆慎行:“陆太太。”
第40章 佞骨其三十八
暮色已尽,天之将昼时曙河刺穿郁色铅云, 挑染两分薄黛, 混淆在花液酿成的猩红云絮,一笔一笔曳开千里江山。
雨水时而兴, 时而颓,雨滴敲打砖石,便让人肖想珍珠滚过瓦砾, 钟鼓更彻长安城时,东君递来明年春风报喜。
可惜没有长安了。
梅子黄了,熟透了,往年总会采了为各位公子送上,曲水流觞, 作七步诗,酒杯倾倒间唱一首行酒令。
如今坠在泥地里行人践踏,车辙碾过,烂熟成了肥泥悄无声息安眠。
它不甘心沉寂, 拼尽全力地让浑身烂熟酒气催发,弥散破落的长街小巷,像是要长出根系扎根土壤。
沈长楼说:“他死了。”
将刀尖滚烫的红尘热意啄吻上季舟的指尖, 让他把背阴潜滋暗长的肮脏丑恶看了个分明,刀刃撕裂开他指尖,他面无表情。
季舟背对着沈长楼, 正在用衣袖擦拭刀上的血,听见他这般的话语, 仅是淡淡地应了声“怎么死的?”
沈长楼嘴角噙着笑,笑容敷衍淡漠。
“他亲手了结了自己。”
季舟短促地答了一声“哦”,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刀刃:“人终有一死,看开些。”
他像是在安慰沈长楼。
沈长楼眼底笑意似是而非,里外隔着层空濛的薄雾,让人看不明晰其中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只觉得不真切而意味深长。
“他本来还没死。”沈长楼说,“我亲手用剑划开了他的喉管,看着他挣扎死在我面前。”
季舟手上顿住了,眼中却没有半点错愕的感情,眼珠微红这,在夜色下显得有几分敏感。
他并没有转身。
他说:“挺好。”
“你可能会好奇,为什么我要杀了他。”沈长楼唇角笑意寡淡轻快,唇形好看得像两把刀子,苍白单薄,重合着要剜人心一般。
他眨眼,眼底一片漆黑,白就是白,黑就是黑,冰冷冷却显空寂干净,像是他世界就仅存黑白二色,单调乏味。
他唇角掀开乖僻笑意,料峭寒风灌入他的道袍,衣袂翩飞,总让人想起出尘的世外仙,下一刻就要飞往红尘之外去咯。
季舟转过身去望他,目光不怀好意打量着他脆弱的脖颈,面上笑意甜腻乖顺,话语却放肆露骨。
他说:“道长,你露出这幅倨傲的表情,看起来真好吃。”
“总让我想要把你做得只能婉转承欢,在我身下一个劲地颤栗。”
沈长楼不曾理会他口中轻浮的字句,只是继续说:“我曾与你说过我曾经家破人亡,我辗转数次都未曾改变这一事实,我终于发现从一个枢纽上是无法改变事情本质的,只有将祸端剿灭才能中止一切。”
他面白如纸,笑容实在惨淡,话至一半忽而呛咳出声来,咳出的猩红沾满双唇,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神情平静,像是一切从未发生过。
季舟突然想笑:“所以季谨之就是你所谓的祸端?”
沈长楼说:“不,我才是。”
“我轮回了三次,这是我活的第四世,我活得实在是太久了,以至于当中会因为我产生一些变数。”沈长楼敛去笑意,眼神一点点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时间线主要的人物自然不可摧毁,但是一旦灵魂糅杂了上一世的残留,就已经是尘世之外的人了。”
“为了逃离时间的循环,必须将杀戮修正为和平,异常扭正为正常,只有从起源开始抹灭,这样才可以让无限循环的次数抹杀为零。”
季舟凝视着他:“所以……我也是你口中的变数?”
沈长楼回答:“你是,可这一世的你却不是。”
季舟听完他的回答,仰天笑出声来,近乎要笑出满腔泪来,笑声才从喉间戛然而止。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难怪你要费尽心思唤醒我,却又不让我杀死那人,就是为了把我带到武林盟剥离开来,好让这一世的季舟顺理成章地继承武林盟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