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榭皮笑肉不笑道:“是吗?!那是我的不是了,既然如此,那楚昭你就赶紧去见我父皇吧,我们改日再来一起玩耍!”
后面几个字他语气说得颇重,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楚昭不敢看他,身子一抖缩进钟离谋的怀抱,得来对方轻拍后背的安抚。
王德全适时出来圆场,“按二位皇子说的话,那么奴才就带着主子先行告退,去见桓平君了。”
云极双手背在身后,笑道:“去吧!”
钟离谋捏了捏楚昭的耳朵,“嘿!跟着你的人快走呀!”
王德全弓着腰身,牵住楚昭的手往桓平君的宫殿走去。几人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他们远去,钟离谋和云极倒还好,只是云榭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楚昭跟着王德全懵懵懂懂的往前走,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是一场梦,似真似假,让他辨不分明。像是昨天还在雍国的王宫里跟皇兄说话,今天就到了陌生的他国,那些人物场景和说话的声音全在他脑海中模糊了,记不真切,只有那人身上的温暖让他觉得真实,还有鼻尖嗅到的一点淡淡的冷香。
他突然好奇那个抱着他的人是不是真的,回过头看去,那人一身白衣,正在和云极说话,似是察觉到有人看他,转过头来与他对上视线,粲然一笑,莫名的让他心膛紧张,不敢再看,便转过了头。
觐见桓平君这个事并不重要,因为桓平君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终日沉迷于酒色和美人的温柔乡之中,无暇顾及此事。借兵以换质子的事情他是听从朝中大臣而言,自己完全没有一点想法,大臣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只要不会让他不开心就行。这个雍国的质子,他完全没有见一面的想法,此时正卧在美人怀中,接过美人亲口哺的葡萄酒,听到底下人的通传,也不过是漫不经心的说声知道了,然后随意一指,把人安排到最偏僻的冷粹阁住,那个地方曾经死过三位妃子。
因为长年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人打理,冷粹阁与冷宫并无多大的区别。此地离桓平君住的地方颇远,跟冷宫只隔了一道院子的距离,阴冷荒芜,屋里的灰尘堆了很厚,连院子里的杂草都长了有一人高。只不过院子旁边有一池清澈的潭水,用大块的鹅卵石围成的,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泉水,汩汩的流出来积在小潭中,溢出了鹅卵石的池面然后再流出去,也就只有这一潭活水是这冷粹阁看的过眼的地方。
带他们来的太监态度也很不好,一路上没少说些难听的话,直接楚昭他们带到冷粹阁门口就走了。
王德全看着里面的光景,深深地叹了口气,蹲下来与楚昭齐平,温和道:“主子,以后你就委屈一点,住在这里了。”
楚昭眼里含着泪,他很害怕,这个地方很陌生,他很不喜欢,“王德全,我想皇兄,我想回去,我们回去好不好?”
“主子不哭。”王德全心疼的给他擦点眼泪,楚昭是他从小带到大,一点一点陪着他长大的,看他这么难过他心里也不舒服,“主子,我们回不去了,在这里主子就再也不是雍国的小皇子,只要过几年,等主子长大了,皇上就会借我们回去的。”
楚昭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但是止不住的抽噎。他明白了王德全的话,但又不明白。现在的他年纪还太小,不知道质子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现在,包括以后的一段时间,他再也不能见到皇兄,也回不去雍国了。
冷粹阁不算大,但是也有两层楼,打扫起来很不方便。而且这里只有楚昭和王德全两个人住,能够做事的也只有王德全,光是清理院内的杂草和屋子里灰尘就花了好几天都功夫,等真正能住人也是在五天后。
这几天楚昭一直没说话,那些粗活他干不来,也干不了,就默默的坐在那潭池水旁边发呆,一待就是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王德全很是担心,时常引诱着他说话。可是问一句楚昭就会说一句,不问就不说,整个人看着也有点呆傻的样子。
王德全担心再这样下去楚昭会生病,趁着冷粹阁清理干净了,就带着人出去转转。按理说质子应当没有多大的自由,在觐见桓平君的时候对方也没有特意指出楚昭不能随意走动,他犹豫再三,还是把人带出了冷粹阁,若是上面怪罪下来,大不了他一个人担着。
第64章 身居他国心无助(二)
闾王宫里很大,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王德全带着楚昭没头脑的到处乱跑,一是散散心,二是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以后出去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找不到出路。若是远远的看见声势浩大的贵人,就赶紧避着点儿,免得冲撞了惹来麻烦。
楚昭心不在焉的跟着走,他现在完全是无措的状态,心神不定,注意力难以集中,眼中所看的人和物都像是蒙了一层模糊的纱布,犹如梦中。不知这样走了多久,直到看见一个人,他才觉得周遭的景色清晰起来。
不远处的宽阔草地上,一大片绿茵茵的草皮上有几个少年正在奔跑。春风吹动他们的衣襟,带着少年意气的风采在草地上驰骋追逐一颗蹴鞠。青的草,蓝的天,大笑的人,隔着一排柳树,依旧可以感受到他们蓬勃的朝气。
楚昭半掩在一棵柳树的后面,灼热的阳光从柳条儿的缝隙撒下来,一线光亮刺得人的眼睛还是发痛的。他眯着眼睛,痴痴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问道:“王德全,那个人是谁?”
王德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回道:“那人是闾国世族钟离家的大公子,也是三皇子的伴读,和三皇子云极的关系尤为要好。”
他这几日在打理冷粹阁的时候也打听到了一些事情,像是宫中几位比较出名的人物他还是知道的。
“钟离谋......”楚昭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这个人就是几日前救了他的人。他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王德全瞧不懂他的心思,试探问道:“主子,您不过去吗?”
楚昭闻言,看着轻轻的摇了摇。
虽说那里有钟离谋,但也不只钟离谋一个人。草地上,钟离谋和云极为一队,正在和大皇子为一队的人进行比赛。不管怎么看,都是钟离谋那一方占了优势。他一身滚着蓝色边儿的白衣,脚下踩着蹴鞠,灵活的避过敌方的阻拦,顺利的把蹴鞠踢进洞里,赢得一声喝彩。他看起来也很高兴,眼睛都笑弯了,嘴角点缀着两个酒窝,看起来爽朗而俊俏。
楚昭何尝不想去呢?只是三皇子云榭在那,他害怕,不敢去。他心里是十分想去认识钟离谋的,在他看来,钟离谋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他就是那飞蛾,努力想要靠近,只是有心无胆,生怕一靠近就落得个灰飞烟灭,只得作罢。
等到钟离谋一伙人离开后,太阳都快要落下了。楚昭这才动了动蹲的酸麻的脚站起来,在王德全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回了冷粹阁。
他是质子,闾国皇帝又不管事,所以冷粹阁至今除了王德全以外没有宫女太监伺候,就连吃饭这些事情,都是王德全一大早去宫里的御膳房采办食材然后自己做,甚至是生活物资,也是他去内务府讨要来的,平时根本不会有人顾及到他们,想到他们。此时此地,寄人篱下那就不得不低声下气,尤其是他们的身份,完全没有资格同他人生气叫板,就连那些低阶的宫女太监都可以欺负到他们头上。
对此,楚昭没有抱怨什么,他隐约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他们没有底气与闾国的人平起平坐。每天的饭菜都很难吃,不是坏的就是馊了,王德全跟御膳房的人说了几次好话都没用,那群人反倒是阴阳怪气的指责他们,弄得王德全一肚子火,却还是要低声下气的讨好,才能换来一点好的食物。用的生活物品也是如此,幸亏他们来的时候也带了用的东西,勉强也能撑得过去。
因为吃的东西不好,几个月下来,楚昭瘦的很快。圆润的下巴变得尖尖,白皙柔嫩的脸颊也瘪了下去,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蜡黄,衬得他眼睛很大。最初合身的衣服套在身上也是空落落的。本来看着就显小,现在看着更是小。
楚昭经常是饿着肚子的,王德全带的那些食物并不好吃,他不喜欢。之前在雍国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一下子落差那么大,他不能适应。不是他不吃,而是实在是难以下咽,他也不会抱怨发脾气,默默忍受。只有饿了他才会吃一点,所以他常常感觉精神不济,身上使不出气力,因而尽量避免活动,多数时间坐在冷粹阁的水潭旁边发呆。
那日,王德全去御膳房拿食物,直到中午了他还没回来。楚昭早上只喝了几杯清水,中午还没吃饭,饿得不行了只好动身去找人。他撑着墙,一步一步的挪,闾王宫他不熟悉,只好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御花园。御花园的景色很好,花艳草青,假山流水,美不胜收。
但是他无心欣赏,看了几眼刚准备走,就被十几步远的亭子所吸引,亭子里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几碟糕点,明明是很微弱的香甜气息,他嗅起来却像是凑在那几碟糕点里闻,一下子把他的口水给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