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难当 (云鹤锁朝堂)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云鹤锁朝堂
- 入库:04.09
“医术即是不精,那就多下点功夫,别事事办不好,本王养你有什么用!”
“属下知罪。”不管地仁心里如何腹诽,此时也只能老实受批,随后才匆忙退出去。
谢逸潜转身,正看见玄影眨着眼看来,四目相对,一时悄然……
片刻,谢逸潜轻笑一声,转身坐回床边。
虽然玄影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好了不少,但他还是把手放回玄影胸口上。
然后又用空余的手拨了拨玄影湿漉漉的鬓角,悉心安抚:“本王先给你温着,顺便等地仁的药送来。”
“你的身子……王府里这么多名贵药材,本王也不惧时日长短,总能给你养好。”
因着刚才那一场骨痛,玄影的脸蛋红彤彤的,额头上的发丝也湿乎乎地贴在脸上。
他听闻谢逸潜的说法,目光不免闪动。
布满水雾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却是看得谢逸潜一阵眼热,只得轻咳两声,赶紧转头移开视线。
后面几天,玄影的骨痛还是时不时发作。
谢逸潜怜惜他忍得难受,一直喂给他的药也停下了。
玄影算是因祸得福,总算得了几日自由。
而冬雪已至,这一年也走到了尽头。
皇宫里帝王病重,尤且有人操持年事,只是省去了大办宴饮。
瑞王府里也不例外,谢逸潜只是两三天没出去,等他搀着玄影出门活动活动手脚,一推门便是满眼亮色——
大红的灯笼挂满廊檐,各式各样的窗花也贴在了门窗上,往来间还有仆从拿着福字准备张贴,满是新年至,喜气洋洋的氛围。
第80章 孤家寡人
过年了。
望着屋外截然不同的景色,谢逸潜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又是一年过去了。
只是这一年着实不同往日,短短三百多天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谢逸潜有种猝不及防的荒唐感。
哪怕所有事情多是由他掌控引导,但想起双双落马的左相梁王,还有病重不起的皇帝,乃至伤透了心忠诚不再的玄影......
谢逸潜嘴角勾起一抹牵强的笑,抬眼环顾四周,眼中却含着一阵茫然。
与他恰恰相反的,则是玄影初见雪景的惊叹。
他嘴唇微颤,忍不住说出:“王爷,奴想出去看看......”
谢逸潜被叫到,他这才从惶然之中醒悟。
而本身就是为了带玄影出来走走,他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谢逸潜低声“嗯”了一句,随之搀着玄影的腋下,一步一缓的走出去。
脚下的雪松软无比,一脚下去便是陷下大半,脚面上都不免沾染了一层雪花。
玄影似乎很是新奇,脚步抬抬起起,玩闹一般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连带着脚面上的雪层也越来越厚。
偏偏他自己还乐在其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脚下,看着那些脚印越来越多,嘴角也浮现一抹笑意。
谢逸潜见他心情好,识趣地不去打扰,只管放任玄影玩个痛快,却时时刻刻注意着玄影的动作,防止他因为贪玩而受凉。
瑞王府上一片安瑞祥和的气息,旁处的却不一定了......
临近除夕,皇帝的病情偏偏不见好转,甚至比之从前还严重了许多,闹得宫廷内外人心惶惶。
有人经过层层检查,好不容易进去拜见皇帝。
他们却只能看见躺在龙床上气喘吁吁的老人,对方便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只因着这一场大病,皇帝身上的精神气彻底耗尽了,单看他的容颜,甚至比不上同年岁的庄稼人,一眼看去尽是腐朽颓败。
帝王垂暮,却只留苟延残喘。
当初玄影不知道,早在他给皇帝下毒前,谢逸潜的人手已经对皇帝动手。
接连两次毒物灌下去,便是青壮年也熬不过去,更何况是本就上了年纪的帝王?
皇帝能撑到现在,多半是依靠御医的各种药方吊命。
但能让他撑到现在,基本也走到了尽头......
谢逸潜对皇帝宫里的情况毫不关心,只继续缩在王府里,牵牵玄影的小手,读读街上的话本。
难得一派休闲自在。
只是临近年关,不管谢逸潜对皇帝有什么心思,他对太后却是打心眼里的尊敬,更是少不得去拜见一番。
只是这一回——
那多少年都欣悦于瑞王到来的老太后,却是头一回遣人说:“太后娘娘身子不太舒坦,近来不见客,请王爷先回去吧。”
“啊?”谢逸潜站在仁寿宫门前,看着面前的阮秋姑姑,一时错愕。
只这一次,便是阮秋对他都没了和蔼之色,冷着脸说道:“太后还说了,王爷以后若是没什么大事,便不用来了,太后位卑,当不得王爷见礼。”
此话一出,谢逸潜终于知道慌了。
他脚步错后半步,勉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极为谦逊地问道:“不知小王犯了什么错,惹得娘娘大怒,求姑姑指点一二。”
阮秋冷笑一声,看着对面瑞王诚恳的目光,却是只觉得虚伪做作。
她并不屏退左右仆从,直接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王爷当初利用娘娘除去瑞王妃的时候,可曾想过会置娘娘于何地?”
“您为了自家仇怨不顾陛下安危,陛下至今仍旧卧病在床,您又曾想过娘娘的感受?”
“还有梁王谋逆一案,您又何曾在意过梁王也是娘娘的孙辈?”
“多亏梁王殿下记挂娘娘,不忍娘娘始终收您蒙骗,特意找齐了证据送到娘娘面前,哪怕梁王殿下不一定好意,但至少也让娘娘看清了您的真面目。”
阮秋毫不避讳地说明白一切事情被发现的缘由。
“娘娘只恨自己识人不清,白白养大了一匹狼,终落得害人害己,食了恶果也是报应,再不敢见王爷了。”
她将一件件腌臜事摆到了明面上,也不惧谢逸潜恼羞成怒,明明白白的说与他听。
而每当阮秋说出一件事,谢逸潜心头的惊恐就加剧几分。
直到阮秋话音落下,谢逸潜的脸色已经完全灰败了。
他顾不上追究林枫挑拨他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弥补过错。
“不是......本王、本王......”谢逸潜磕巴半天,却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无助地望着阮秋,“姑姑通融一下,允小王进去见见娘娘可好?”
“不好!”阮秋拒绝的毫不客气,直言讽意,“求王爷开恩,别再到娘娘面前刺激老人家了。”
“您当初做的时候就该早料到有这么一天,现在还想装给谁看?”
阮秋一想起这个就来气,看着谢逸潜的眼色也越发不善起来:“娘娘这几日好不容易调节好了心情,求您别再来了。”
“可......”谢逸潜原本还想辩解两句,可阮秋根本不给他机会。
只听阮秋冷冷的说道:“但凡您还顾念两分娘娘照看您长大的恩情,只求您千万别再来仁寿宫了,娘娘担不起您的看望。”
说完,阮秋再一次冷笑,随后却是不看谢逸潜的反应,转身离开了。
谢逸潜孤零零地待在宫门前,目光中先是诧异后是茫然,到最后便只剩下一阵荒凉悲观。
他转头看见身侧侍立的宫人,忍不住问道:“太后近来可还好?”
被问到的宫人低眉顺眼地回答:“娘娘前两天还在生病,御医给了方子,最近才稍有起色。”
“听阮秋姑姑说,太后起气急攻心加之悲伤过度,这才一病不起。”
“好在上天保佑,定能佑娘娘躲过大劫,康复指日可待。”宫人躬身见礼。
谢逸潜听到了这些,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手指动了动,抬眸看见宫门紧闭的仁寿宫,实在没有胆子闯进去。
半晌过去,谢逸潜就站在仁寿宫前,拱手对着宫门遥遥一拜,很久才起身。
这回他就不再停留了,转身大步离开。
常说帝王者才多是孤家寡人,但当谢逸潜走出皇宫登上自家车马的那一刻,他翻遍了记忆,竟是找不出一个依旧与他真心相待的人。
就算是玄影......现在恐怕也避他如毒蝎了。
满是落寞的笑声从马车中传出来,引得路人频频驻足观望......
谢逸潜和太后之间的隔阂,到底也没有被多少人知道。
太后宫里的人多是调教好了的,嘴上知道深浅,哪怕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也绝不会说出去。
而谢逸潜更不会主动去说他被太后厌倦,只悄然回府。
最后在除夕当日,瑞王爷多年来第一回 没去太后宫里同过,反而称病待在了自己府上。
谢逸潜命人在房间里起了锅子,然后便屏退所有仆从,只剩下自己和玄影独处。
谢逸潜倒了浅浅一杯清酒,仰头饮尽,却在低头后只盯住玄影。
他迎着玄影淡漠的目光,轻呵一声:“玄影啊......本王是只剩下你了。”
后半句突然沉寂下去,玄影并没有听清楚。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这本该阖家团圆的时刻,玄影只能看见萦绕在主上身侧的寂寥。
玄影心口难以抑制地浮现出同情,或者说感同身受下的寥默更准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