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您先坐下歇息一番,想必您对现在的情况极为迷茫,”白衣书生走到金水生身边,将他扶到椅子上,轻声说道,“或许我们所说的事情难以理解,但请您相信我们。”
金水生坐在椅子上,他平复了一番心情,终于是冷静下来,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残破的“王勇”身上,眼神之中闪过一次惊愕:“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的“王勇”看起来极为古怪,胸口被陶陌的剑锋捅出一个大洞,从里面看能看到那精巧的机关已经停止了运转,他现在一动不动的仰躺在地面上,就像真“死”了似得。
墨三少爷走到这傀儡身边,仔细查看着雕琢工艺与傀儡核心的做法,之后,他直起身来,解释道:“这傀儡制作工艺娴熟,但其中有模仿我的影子,不过,你看这傀儡的手臂。”说着,墨三少爷将傀儡已经垂下的手臂拽起来,将上面的衣物褪去,露出里面黑色带有繁复花纹的质地,他指着这手臂的材料极为肯定的说道:“这是陨铁。我应该知道这用于制造傀儡的陨铁是哪里来的了,金先生,多年前我们拜托贵商会买进一批陨铁,但隔年清算库房时却发现少了一部分,这应该就是那时丢失的陨铁。怪我大意,之前材料丢失不少,我竟以为是墨栎偷偷搬走用了……”
墨彬哀叹一声,他内心之中对兄长的偏见如此严重,竟将一切罪名全部推到墨栎身上,以至于忽视了这山庄中隐藏的第四人。
金水生张了张嘴,他见“王勇”奇怪,未曾想到这竟然是傀儡!他缓了缓神,问道:“那王勇人在哪里?”
额发遮住眼睛,陶陌紧攥着手中的剑,他回答着金水生的问题:“王大哥死了。”
“王护卫被杀害了,”白忘言低垂下眼睛,缓缓说道,“我们之前再次深入偃师阁调查,便发现了王护卫的尸首。”
“还是忘言第一时间察觉到您有危险,”墨三少爷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我们就赶过来了。”
“等、等一下,”金水生抬起手来,又将手使劲在太阳穴上按了按,他现在脑中混乱一片,面前这三人的只言片语穿起来极为麻烦,他仔细揣测着这三人话语之中的意思,想将他们所说的串联到一起,“就是说,你们二人为了帮助陶少侠洗褪冤屈,亲自去调查此事的时候,正巧发现我有危险?所以为何要取我性命?这是否与谋害令尊的是同一人?”
墨彬刹那间闭了嘴,他紧锁眉头,似乎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白忘言见状,只好继续对金水生解释道:“我们已经查明了一部分,但这其中仍有许多无法事情无法想通,金先生,您是否愿意相信我们的话?”
“陶少侠接连三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又怎么会不相信呢?”金水生极为惭愧的说道,“之前是我有眼无珠,错怪陶少侠了。”
“好,既然这样,我就将方才发生之事告诉您。”白忘言点了点头,将之前在偃师阁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金水生,但陶陌在一旁听着,发现这白衣书生似乎故意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在墨彬密室之中发生的事情,比如那带有玲珑心的傀儡诡异的举动……
陶陌认为白忘言隐瞒这些事情可能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但陶陌也同时看到,金水生听到“蜃香”时,略微有些奇怪的表情,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陶陌捕捉到了。但陶陌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听着白忘言对金水生讲述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现在选择无条件的相信这个白衣书生。
“事情就是这样,发现了王护卫的尸首,怕您遭遇不测,我们就迅速的赶往您的住处,”白忘言终于将那些事情讲明,他将那三块小碎片摊开放在桌上,“我们发现的这三块陨铁片,与现在地上那傀儡手臂是同一材质,而且均是用于制造傀儡手臂,这种制作方式无异于将傀儡用于武器用途,墨庄主生前所受的致命伤在于胸口,那伤口并不是利剑或是刀伤,反而像是傀儡一手捅穿,我们所发现的这陨铁指尖上仍有血污,这样一来,猜测出杀害庄主之人必定是操控傀儡之人并不难。”
金水生低垂着眸子,他看着那几块小小的陨铁,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么金某能帮你们做些什么?”
“您只需对其他人说起受到袭击一事即可,并且对众人解释杀害庄主的另有其人,”白忘言开口道,“请您务必提出,袭击您的是一具出自墨三少爷制作的傀儡,并且怀疑是墨三少操纵傀儡杀害庄主夺取庄主毕生心血。”
“等一下,忘言,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墨彬在一旁神情恍惚的站着,忽然,他越听白忘言这话中意思越觉不对,终于是起身怒道,“为何将这等罪名诬陷给我!”
白忘言只是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往下吩咐道:“总之,凭借您的名望,先将陶少侠洗褪冤屈,一口咬定墨三少爷是杀害庄主并且袭击您的凶手,并不难。”他转而又向墨彬解释道:“子文,这番机会你一定要抓住,主要你能抓住机会,暗中作乱的凶手必会现身。”
“你这是在逗我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果然还是落在我身上……”墨彬极为不悦,但一听白忘言说能让凶手现身,还是极为不情愿的答应了,但他仍是有些怀疑,“你这办法真行得通?”
“或许吧。”白忘言淡淡的说道。
离开金水生居所后,墨彬按照白忘言的命令,先行回房了。一转眼的功夫,陶陌发现身边的人只剩下白忘言一人,此时,深夜风雨大作,将竹林摇晃不止,书生一身白衣竟恍若要随着风雨飘入夜幕之中,陶陌慌了神,他赶紧伸手拽住白忘言的胳膊,生怕这白衣青年就这么随着风雨离开。被陶陌这猛地一拽,白忘言起初还不知他是怎样的意思,但触到了对方目光之中的惊慌时,他才读出了一二来,白衣书生对着陶陌勾了一下嘴角:“陶少侠这是要挽留我?”
将手猛地撤开,陶陌挠了挠头发,极为尴尬。可白忘言却是故意要戏弄他,书生先他一步迈入竹林,向陶陌的住处走去,第一次见面时,白忘言就已经知道了陶陌临时居所位于这竹林之中,因此走的也是极为轻车熟路,只有陶陌内心满是诧异的跟着他走在雨夜的竹林间。临到了陶陌住处的门口,白忘言转过身来,冲陶陌笑了笑:“陶少侠,这风雨夜实在难行,若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借我留宿一夜?”
那双桃花眼闪烁着流光,简直就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白狐狸。陶陌依稀记得,师父以前给他讲过什么狐鬼妖邪的故事,故事开头,一定是凄风苦雨之中有美人苦求留宿,只是这话从白忘言的嘴里说出来,他竟然就无法拒绝。
毕竟,面前这人对自己的恩德实在难以回报。
可陶陌的脸上却毫无什么其他的表情显露出来,他将门打开,对白忘言说道:“进来吧。”
于是这俊美的白衣书生,就这么迈进了陶陌的住处。不料进了门之后,白忘言迅速的将门窗紧闭,警觉的观察着风雨夜外的声响,确定外面再无异响后,他长舒一口气,拉过椅子坐下:“子文应该不会有事,我只怕有人跟踪咱们二人,如今,我也要考虑一下我的性命之忧,还请陶少侠不要怪罪于我。”
毕竟已经接下了调查凶案的事情,并且已经渐渐水落石出,作为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书生,白忘言当然惧怕受到生命威胁,而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不要离陶陌太远,毕竟陶少侠武艺高强,就算真来什么杀人的傀儡,也是足以应付的。
第28章 指认
雨水击打在湖面上,发出激烈的声响,竹林在风雨之中摇曳。
黑夜之中,被竹林所环绕的小院还闪着朦胧的灯火,在冰冷风雨里散发着唯一的暖意。白衣书生半坐在床榻上,警觉的盯着窗外响动,而黑衣剑客则是端坐在椅上,手中按着剑柄,可这屋内,除去窗外雨声,再无声息。烛火摇曳,橙色的光芒映照在陶陌极有棱角的侧脸上,将他脸上的线条磨得柔和起来。白忘言望着窗外,但心思却是停留在陶陌的身上,余光之中,陶陌就这么静静地按着剑坐在屋里,屋外风雨飘摇,屋内却安静如斯。
多年来,这人一直都触不可及,宛在水中央,而如今才终于有机会与这黑衣剑客在一片屋檐下,虽是满足了一部分心愿,但此时却始终有层浓重阴霾压在白忘言心上,让他略有些喘不过气来。可即使心中沉重难以祛除,他也根本无法对任何人诉说,只能暂时将这阴霾隐藏起来,享受着这份奢侈的暖意。
“明日……当真会将一切栽赃给墨三少爷吗?”在这安静之中,陶陌也并非是简单的保持沉默,他从路上回来就在考虑此事,平心而论,他觉得此事实在过于铤而走险,万一引敌不成,将三少爷错指为真凶,使得本就与他不对付的大少爷趁机抓住把柄,可要如何是好?与白忘言相处时间短暂,他虽知道对方极为聪明,但仍是对这个计划保持怀疑。
陶陌这番问话,让白忘言微微一扬眉,他转过头来,冲陶陌笑了笑:“陶少侠,你很担心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