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有灵,这本就是凡人无法实现的事情。
纸页静静地翻到卷尾,露出后面残缺的书页,似乎是被谁给扯去了,陶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这本书又重新塞回了书架中,往楼梯下走去。
在下楼的过程中,他在楼梯上面才看清这穹顶正下方放置的那个高台上的东西,穹顶之上,光透过水面折射下来,将粼光投在遮盖在高台上的那一块布上,布下盖着的似乎是一个较高的长方盒子,陶陌走到那高台前,比较了一下,那长方盒子与人的身高几乎相同,安静的立在他面前。
里面到底是什么?被安置在这精美的台子上,还用厚重的布盖着,仿佛生怕被人看见似得。鬼使神差的,陶陌伸手,用剑柄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布挑开一角……
长方的水晶柜中,一位穿着华贵的女子静静地站于其中,她紧闭双眼,双手交叠垂在腹前,样貌与之前那红衣女子完全不同,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更多细节。早已想到了是这样的结果,既然是庄主所有的‘天’阁,肯定不会是那红衣女子朱云的傀儡,不然这关系就太过于复杂了,这么暗暗地想着,陶陌将挑开布的手撤回,转身走下高台,向门外走去。
可他却没有看到,在撤回手的那一瞬间,那女子傀儡的眼睛猛然睁开了。
第10章 山雨欲来
本是晴空万里,忽然阴云密布,滴滴小雨如银丝般的线,细密的斜织起来。
而在湖水之下的偃师阁中,却是只能听到流水声。从池水上方投下来的波光被阴云遮挡,天阁之中,骤然暗了下来,在陶陌走出大门时,那扇敞开的铁门在他身后猛地关闭,发出沉闷的巨响,之后,门上的机关锁发出一段咔咔清响,那兽首样貌的铁锁纹丝合缝的合二为一,陶陌转过身,看了看那造型极为复杂的机关锁,眼神瞬间阴沉下去。
这样精密的机关锁,怎么会是自己轻轻一推就能打开的呢?
他向两边看了看,此时,那传送机关已经停止运转,所有傀儡都如他来时一般安静的立在两边墙前,察觉身边再无异样,陶陌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可就在他迈开脚步的同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股冷冽的视线,他赶紧停住脚步回头看,可目光所及之处,却只有那扇紧闭的铁门,再无其他。心中不禁有些惊惧,陶陌深吸了口气,紧攥着手中长剑,快步往长廊另一端走去,这傀儡室诡异的厉害,他实在想不出森罗山庄的人是怎么能在这里呆的下去的,不过,他又转念一想,那墨三少爷虽然健谈有趣,但其实古怪得很,或许也只有那种怪人才能在这里安心工作吧。
往前走了不久后,就从前面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陶兄不会真往天阁那边走了吧?那可糟了,父亲连我都不让靠近那里!这可怎么办,万一找不到陶兄……我怎么跟金老板说!”这着急忙慌的口吻,一听就是墨家三少爷墨彬。
“可这几间屋子都找不到踪影,只能往这边找找看了。陶少侠并非三岁孩童,不必过于担心。”略有些清冷的声线,一听便知是白忘言。
听闻这两人正往这边走过来,陶陌心下一沉,脚步同时也放缓很多。方才那番经历实在难以解释,不管是噩梦缠身走入天阁,还是那本千机录,甚至自己还掀看了天阁中被布遮盖的傀儡,这些事情,均是难以对这两人说起,一旦被两人瞧出端倪,自己肯定是说不清楚。而且那个名为白谨的人实在有些难以捉摸,明明认识不超过一天,态度却似与自己仿佛相识多年,那双桃花眼看似波光流转,却是极为透彻,简直能将自己整个人看穿,若是一会遇到他,真的要尽力掩饰一下。陶陌这么暗暗想着,低头往前走,而对面那两人正好也快步走了过来,三人终于是会合了。
白忘言并不如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他从未有过如此揪心的感受,仿佛有什么人吊着他那颗心脏,始终不肯放下来,冷汗凝在背后,陶陌一消失,他就拽着墨彬找遍了这偃师阁的每个角落,唯独不见那沉默的黑衣青年,再加上方才那运送傀儡的机关突然启动,给墨三少都是吓得不轻。墨彬中了邪才带他们来这森罗山庄重地!他现在唯独怕陶陌身陷险境,拦不住墨彬这个二愣子就算了,万一陶陌真是遭遇不测……可当他现在看到陶陌面对自己这边走过来,白忘言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迎着陶陌走了过去,可那黑衣青年却是半垂着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
而墨彬却是没有注意到陶陌的细微反应,他一个箭步窜到了陶陌面前,一脸惊慌未褪:“陶兄,你这下可真是吓死我们了!一声不响就没人了,真是……”
陶陌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迷了路。”
这傀儡室实际上道路错综复杂,陶陌这是笔直的往前走才进了天阁,实则两旁岔路众多,稍有不慎便会走入岔口,加上他初来乍到,离群迷路也属正常。墨三少叹了口气,笑道:“这里确实不好走。”言罢,墨彬又炫耀似得冲白忘言说道:“找到陶兄了!”
白忘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礼貌的冲陶陌笑了笑,忽然,他的笑容凝在脸上,紧紧地盯着陶陌的腰间,略有疑惑的问道:“陶少侠,你的玉佩呢?”
被白忘言这么一提醒,陶陌猛地低头一看,腰间悬着的玉佩不知何时不见,只剩下空荡的黑色下摆,他极力思考玉佩是什么时候掉的,不想还好,一想竟是惊出一身冷汗。莫不是刚才掉进
半眯起狐狸似得桃花眼,白忘言微微摇着扇子,瞥了一眼陶陌紧攥着剑柄的手,心知陶陌是在使劲掩饰着惊慌,当下也不想在墨彬面前为难他,只好微微笑道:“无妨,既然找到陶少侠了,咱们这就出去吧。”这么说着,他率先摇着扇子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墨三少本来与人就粗枝大叶,自然是没看出陶陌隐藏的惊慌,他笑呵呵的拍了拍陶陌的肩膀:“走吧,咱们出去吃酒去!”
闷闷的应了一声,陶陌随墨三少走出昏暗的偃师阁。瀑布外,细雨绵绵,阴云垂下翅膀,遮盖住了本来明朗的青空。
“这下可糟了,”一身白衣的书生仰头望着那暗淡的天空,转过头来,皱眉对墨三少爷说道,“暴雨将至,尽快准备一下吧。”
而墨彬这边,仔细的将大门锁上后,将钥匙小心收回里衣中,不慌不忙的唤来傀儡撑伞。之后,他慢悠悠的走到白忘言身边,将伞递给他,瞥了一眼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散漫的笑起来:“这种小雨一般随便下几个时辰就停了,哪里来的暴雨,忘言你这回可真是说笑了。”
话音未落,一股强风从旁猛地扫来,将三少爷的伞吹的差点整个掀起来,墨彬赶紧退了一步回到瀑布后,将伞合上,白忘言悠悠的看了他一眼,笑了出声,他转过头对更加沉默的陶陌招呼道:“陶少侠,咱们出去吧。”
陶陌点了点头,随白忘言往外走,留下墨彬一人在原地站着。墨三少挠了挠头发,嘴里疑惑的小声嘀咕:“怎么还会有暴雨,这样的天气……”
走到将近瀑布外,白忘言才发现陶陌是空着手过来的,眼看着他就要往外面的细雨中走,忙伸手拽住他,将伞遮在他头顶,略有些怪罪似得转头望向墨三少:“怎么就只有两把伞?”
墨彬显然也是有些尴尬,他小跑了两步,想将手中的伞递给陶陌,但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习惯了。”陶陌这么说着,又要走进雨里。可白忘言似乎并不打算这么放手,他将伞遮在陶陌身上,银丝般的雨水在伞面上汇成细流,顺着伞沿流淌下来,濡了白衣。这文雅的书生冲陶陌微笑道:“这点小雨无碍,纵使大雨磅礴,白某手中这伞也足以护你周全。”
陶陌侧头看了一眼为自己撑着伞的白忘言,对方虽是如平常那般微笑着,但神色之中完全不似在说戏言,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倒是让陶陌有些意外。
这不过能容纳一人的油伞,怎能在狂风骤雨中将他“护得周全”?陶陌一时间有点迷茫,但身后的墨彬显然也是听到了这句话,神情之中竟有些古怪。
看陶陌表现的格外疑惑,白忘言却只是摇头笑道:“走吧,一会雨势更急。”这么说着,白衣书生一手替陶陌撑着伞,一手背在身后往雨中走去,雨水染湿白衣,可他却毫不自知,唇边还勾起了一丝笑意。
墨彬见状,摇头轻声叹道:“真是个怪人。”
这雨势果然如白忘言所说,仅仅一会就急了许多,银丝细雨编织的越发细密,雨水击打在湖面上,形成了一层微白的薄烟,待三人从瀑布下的傀儡室回到地上时,为了替陶陌挡雨,白忘言的衣服已经将近湿透了,看他发丝都润了雨水贴在脸颊边,陶陌一时间更加于心不忍,他伸手将这半身被淋透的书生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皱眉道:“不必如此……我被雨淋几下不会有事的。”
白忘言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陶陌,转身冲后面的墨彬说道:“子文,你带陶少侠先去千机殿,我换身衣服,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