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个亲卫都抚掌大笑,老板娘正在一旁清理碗筷,见他这般赶忙倒了杯冷茶过来,一边笑道:“客官也慢些吃呀。咱这小店的包子最是皮薄多汁,又是新出屉的,可不烫嘴么。”
沈岚被烫得舌头都起了个小燎泡,苦着脸瞅了老板娘一眼,又夹了一只包子,学着周牧白的样子,吹个好半天才敢放进嘴里。
一时饭罢,沈佑棠饮了半盏热茶,见周牧白始终面沉如水,便望了望天色道:“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今日想必能赶到前边郡驿,殿下不必焦心。”
牧白“嗯”了一声,淡然道:“你与碧玥才成婚不久,此番往益州,本不欲邀你同行,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此行云谲波诡,你向来足智多谋,有你同往,我心里也能踏实些。”
“能为殿下效劳,是微臣之幸。”沈佑棠略略颔首,又试探着问道:“殿下是为太子殿下忧心?”
周牧白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露出费解的神情,“皇兄向来秉节持重,前些时候放下朝中大事只身赴琼州,月旬不回,便已有朝臣非议,这番在还未得到父皇允准之下又擅往益州,”她的眉尖蹙了起来:“我只怕他身边出了什么不寻常之事。”
她说着望向通往西面的境地,天际流云如墨,沉沉的压在各人心头。
一行人疾奔十数日,终于赶在大寒之前抵达益州午阳郡,当衙署中的一众官员看到彷如从天而降的睿亲王时,都惊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想起来要跪请问安。
“孤王身负圣命,还请太子殿下堂前相见。”周牧白穿着一袭绒白色连帽披风,略略遮挡了沿途霏霏的雨雪。
官员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郡守上前施礼道,太子殿下此刻并不在衙署……而在……在城中别处。
“何处?”周牧白负手转身,眸色略沉。
“这……”郡守苦着脸,拱手道:“属下实在不知,但太子殿下留了两位东宫卫,就在衙署之中,许是知道太子去处的。”
才说着,两位东宫卫已闻风而来,其中一人竟然是曲斌。
也不需多言,周牧白让曲斌引路往见太子,曲斌却半跪下来道,需得先禀过太子,再行相见。
周牧白冷笑道:“孤王身负皇命,尔等竟敢抗命不成?”
曲斌也算追随过周牧白,知她脾性轻易是不动怒的,今日这般训斥显见已是怒极,只得拱手道: “既如此,还请睿亲王稍待片刻,微臣立即请太子来见。”
周牧白寒着脸算是默许。曲斌抬脚还未走到门前,又一个东宫卫从门外奔了进来,见着周牧白便下跪行礼道:“小人给睿亲王请安。太子殿下有请睿亲王到舍下相见。”说罢起身,退开两步。
周牧白与沈佑棠对望一眼,太子,在城中布了眼线!
梨香小苑在午阳郡郡城以南,此处地势略低,西北两面皆有叠翠为屏障,阻隔了萧瑟的寒风,每到春意最浓时,后院十余株蜿蜒低矮的梨树上无数梨花齐齐绽放,有如白雪覆枝,宛然一片。
而此时尚值隆冬,梨花的淡香也还未能随风入画,周牧白站在梨香小苑的前堂,待小丫头奉上热茶,周牧宸便从后院转了出来。
周牧白不由得细细打量她的皇长兄,周牧宸温和的笑着,俊逸的脸庞上眉如远山,眸若星灿,依旧是这般逆着光侧站在眼前,却有什么与在东宫相见时略不同了。
是他的笑。周牧白想,那个笑容里,纯净丰足,仿佛拥有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一般。
“皇兄。”她双手作揖,行了一礼。
“你来了。”周牧宸抬了抬手,坐到主位上。
周牧白并不坐,只望着他,静静道:“皇兄,父皇病了。心疾。太医说今次的病势……比起去年重了许多。母后派人到琼州寻你的时候,你已经出发来益州了。”
周牧宸楞了一下,牧白望着他的眼睛道:“父皇是让我来,接你回去的。”
“如今好些了吗?可还要紧吗?”周牧宸站起身,双眉紧锁,眼中一片担忧之色。
牧白摇了摇头,“那日听说你不告而别已往益州,父皇直捂着胸口,顿时便气得脸色铁青。”她望着周牧宸涩然道:“皇兄为何在此时远赴西境?你往琼州时父皇龙体已欠安,太医们医治了许久,母后急得夜夜垂泪,将后宫的妃嫔们都传到了锦钰宫侍疾。太医说,父皇心气亏损,万不能再经千钧之迫!”
牧宸听得眼中含泪,他也不知皇帝的心疾会再次复发,这一远走竟会惹出这般祸事来。
他定了定心神,微一沉吟回望牧白道:“我实不知父皇的心疾竟这般严重,是我行事鲁莽了。你在此稍候,我回后院交代些事,这便与你回宫。”
牧白点点头,忽听外边喧哗一片。
牧宸凝着眉望出庭外,只见几个下人来回奔走,依稀听见“请大夫”、“快回禀”之语。
未几,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见到周牧宸便扑到地上哭到:“爷,珍老夫人……珍老夫人故去了……”
周牧宸脸色变了变,对牧白道:“你稍坐,我去看看。”言罢转身出去,脚步已出了前堂大门,声音却隐约传来,只听牧宸急问道,“夫人可还好……现在何处……”
周牧白独自在前堂,双眉缓缓的蹙了起来。珍老夫人是谁?夫人……又是谁?
虽说稍坐,周牧宸却许久未再回来。管家奉令请周牧白到西厢客房暂且休息,牧白问奉谁的令,管家低垂着眉眼回道,奉我家老爷的令。
不一会,小丫头送了晚膳进来,一色的素菜。
牧白心中疑问,再问那丫头,只问得到老夫人名字中有个珍字,故称珍老夫人。老夫人缠绵病榻,沉珂已久,终于熬不住寒冬,撒手人寰。
靡靡的小雪落满了庭院的台阶,周牧白站在回廊下,听到一方传来呜咽啼哭之声,她猜想那是主屋的方向。抬眼相望,只见下人们前后奔忙。许久,又静谧了。
皇兄总会给予一个答复的,她这般想着,转过身,却在瞥眼间,望见她皇兄撑着一柄油纸伞,护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从主屋方向走过庭院,几个丫鬟随侍左右,她皇兄一手撑着伞一手环抱着那女子的肩膀,唯恐微微的细雪会冷落了她一般,丝毫没有察觉寒雪已浸湿了他的锦袍。
周牧白有些愣怔住了,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裳,青丝长发绾成出嫁妇人的发髻,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儿。她一直略低着头,她看不清她的模样,而那身影,却是熟悉的。
直到薄暮时分,周牧宸才只身来到客房中,周牧白坐在一张梓檀棋桌旁,执着一枚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周牧宸知她心中有万般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叹了口气,也坐到桌案旁,看了看棋局中的黑白子。
“你可知故去的珍老夫人是谁?”周牧宸捻起一枚棋子,执在手中把玩。
“正等皇兄解疑。”周牧白将一枚白色棋子落入棋盘中。
“她是周若初的母亲。”周牧宸不再隐瞒,将手中棋子抛入棋罐,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周牧白执着棋子的手顿住了,她望向周牧宸,周牧宸也直直的望进她的眼里,一字一字坦然道:“我和若初,我们在一起了。”
虽已略有猜测,周牧白还是惊愕到难以置信。
周牧宸像是已然思定,再不避讳。他直面着她道:“前些时日我一直在琼州,是因为若初即将临盘,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琼州辛苦生育,自己却如无事一般安坐朝堂。她为我生了个健康漂亮的小皇子,她希望他远离朝堂中的纷纷扰扰,做个平凡简单的人,我们便给孩儿取了个名儿,叫周远政。”说到这儿,他的脸上又露出白日里温和的笑意,仿佛这个孩儿便是最珍贵的宝玉一般。
周牧白已经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她深深的凝望住他,半晌才道:“皇嫂……太子妃,此刻也在瑞京之中,她身怀六甲,不久之后,也将为你诞下麟儿。”
“我知道。可我心中,只有若初啊。”周牧宸眸光落在棋局上,不再与她对视,声音沉闷的道:“我自小生长在皇宫,被无数人寄予厚望,太师和太傅都与我说,要为天下人做表率,每一日,我都刻苦用功,从不敢懈怠。可是我遇见了若初,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还原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
“然而你是太子。”周牧白的声音含了隐隐的怒气,她站起身眸光冷冽,“你的肩头不单有这一家一室,还应当有天下黎民!”
“我知呢。可是牧白,如若换做你是我,你舍得下吗?”周牧宸略略侧着脸,灯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当日暨郡之上,你为何断然下令,深夜奔袭宛丘,你还记得么?”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 莫方抱紧我 投来手榴弹一枚,地雷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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