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汉吃痛,转过头来, 见是一个瘦弱少年骑在马上, 服饰矜贵, 看着却脸生。他扭着嘴脸阴狠道:“用得着你多管闲事!”说着扬起手中鞭子,可还未挥出, 便被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的男子拧住了胳膊, 刚要嚷嚷,又被一个手刀斩在肩头,疼得他半跪在地上, 脸都紫了,才知道遇上了狠角色。
尔后的事情平复极快, 几个护卫押着彪汉去了暨郡府衙, 那暨郡郡守本还护着本地大户, 见护卫摸出令牌,才忙不迭的扬声查办,先传了那大户来,制他管教不严之罪,还罚了一大笔银两。银两被送到城郊赤翼军军营中, 卫瑾鹏听说后摸了摸鼻子,让人登记入库,将银两充作军饷。
当其时,见事已了结,两个心腹亲卫护着周牧笛,转身要往城门去。
白墨忍着痛,忙上去在周牧笛的马前做了一揖,言道:“多谢公子相救。”
周牧笛“嗯”了一声,不再理他,策马扬鞭而去。
白墨捂着肩膀上的伤,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才转身往城中寻了家药铺,自己写了个活血化瘀的方子,让伙计抓药。
药铺伙计见他自己给自己写方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白墨低头看看自己衣衫褴褛,还满是血痕,只自嘲的笑笑,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柜台上。
曲阳城被困第七日,有兵丁在城中抢粮,失手打死一名老妪,玄翼军中按军规处置了。第十日,斗米要价斗金。十五日,所有可食之物都已有价无市。三十日,百姓多有掘草根树皮为食,把省出来的一口粗粝面馍塞进饿得面黄肌瘦的孩童嘴里。
荼军围困愈紧,城中哀哀之声不绝于耳。
周牧白坐在桌案后,沉眉听着军中文书简报。清俊的脸庞消瘦削尖,一双灵隽的眼睛却更显得黑亮。
文书退去后,周牧白招来参将幕僚,淡淡道,曲阳城被围,往来消息无法传递,大军必不敢贸然前来,需设法递出消息以求援救。
这段时日以来,玄翼军早已派人将城池四周来来回回巡了无数遍,无奈荼族大军将曲阳城围得铁桶一般,瑞军几次派出小队都被或捉或屠。
几个副将面面相觑,周牧白问,睿王府亲卫还有几人?沈岩道,十二卫,仅余六人,其中一人腿部折断,尚有作战能力者五人。
周牧白长指轻敲桌面,沉思不语。
一个副将下跪道:“末将求请领小队出城,誓死奔赴叶郡求援。”
几个副将都跟着跪了下来,同声请赴。
周牧白让他们先起来,又问东宫亲卫还有几人?
一个亲兵越众而出回道:“东宫二十四卫,余十人。”
“闭城之日仿佛听到你们说有十二三人?”周牧白诧异。
那亲兵垂下眉眼道:“有两个兄弟误食毒草,腹泻不止,城中无药可医,前两日已经,去了。”
周牧白握了握拳。城中无粮,无药,无救援。然而最急迫的,都不是这些,而是太子。军医未能在城中找到足够的药材,周牧宸中的蛇毒虽勉强控制了一段时日,如今却渐渐有了恶化的趋势。
前几日,军医与睿亲王道,太子再无医治,一旦毒液渗透至肺腑,只恐无力回天。
为避免恐慌,太子的病情只有周牧白、沈佑棠,军医、以及东宫亲卫知晓。但久不见尊面,众副将或多或少都猜到些,只不敢明言罢了。
“殿下。”门外守卫扬声道:“东宫亲卫有急情,求见殿下。”
周牧白走出房门,一个东宫卫在几步开外候着,见到周牧白,行了个军礼。周牧白越过他往后堂走去,东宫卫心下明白,跟着她一径走,直过了照壁,隔开前堂,才带着隐忍之色低声道:“太子殿下今日清醒了些。只是军医怕,此乃……回光返照之像。”
周牧白猛的停步,目光犀利的盯着他,东宫卫单膝下跪道:“军医请殿下速速移步太子寝房。”
周牧白一言不发,抿着唇立即往后堂东面朝向和铺设都最好的一处院落行去。
太子寝房的房门掩着,周牧白站在门前,眼中赤红,她略站了站,将心中情绪压下,才抬手敲了敲门。
里边的亲卫将房门打开,躬身退到一旁待她走进。周牧宸躺在床榻上,听到声响转过头来,他的眼窝已深凹下去,眼底一片黑色。他极慢的眨了眨眼,缓声道:“你来了。”
“皇兄。”周牧白看着他瘦得脱了形,忍不住眼眶一热,忙低头请安,掩饰了过去。
周牧宸微抬了抬手,牧白向前几步,跪坐到塌旁。周牧宸道,都下去吧,让我们兄弟俩自在的说说话。
亲卫略低头行了礼,与军医一同退出门去。
“三弟。”周牧宸望着她:“这些时日,我缠绵病榻,一直在想,若我去了,瑞国此后将如何。”
“皇兄!”
“牧翼是个将才,却乏统御百官之能,况他母妃又曾出过那样的事,终究是父皇心中一根刺。牧屿的生母位份太低,得不到朝臣支持。牧野……牧野定能开疆拓土,但他心野气盛,只恐穷兵黩武,百姓将不堪重负。”周牧宸断断续续说到此,抬手按着胸口猛咳一阵。
周牧白将桌案上一盏温水取过,扶他起来顺了气,周牧宸只抿了一口,复又躺下,摆摆手示意不必了。
“无论父皇最终立谁为嗣,你都是他们首要拉拢之人。”周牧宸定定的看着她:“若我去了,父皇定会起举国之力伐荼,你定要力劝父皇,保重龙体,以图将来。”
“皇兄,勿要做此哀言,军医定能想到法子救你。”周牧白握着他苍白无力的手,声音都哽咽了。
“皇图霸业,铁马冰河,纵是心比天高,奈何天意作弄。” 周牧宸长长一叹,闭上双眼,神态疲累已极,“三弟,皇兄知道,你无意于天下,却心中有臣民,有百姓。无论此后你将辅佐谁,都要勉力尽忠,为我瑞国百姓臣民,保一个安身立命之太平盛世。”话到后来,他声音渐落,昏昏沉沉,垂下了手臂。
周牧白将薄被拉高一些,盖在周牧宸胸前,周牧宸攒着双眉,气息仿佛更弱了些。
“皇兄且安心养病,我必定寻到救你之方。”
周牧宸已昏睡过去,周牧白后退一步,在床榻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沉声平静道:“我将终生,奉你为皇!”
几个东宫卫和军医都在寝房门前候着,周牧白打开房门,寒着双目冷然道:“传孤王号令,立即搜查所有药坊、医馆,以及民宅,一定要寻到太子所需之药!无论多少,必须即刻上交,有违抗或隐匿者,立斩!”
“是!”
“军医!”
“臣在。”
“请尽一切所有,务必保住太子性命。十日。十日内,孤必定带军来援!”周牧白言罢,转身大步而去。
议事堂里,一众副将和幕僚都未离开,见睿亲王去而复返,都直望着她。周牧白走到阶上台前,转回身下令道:“孤与沈岚领睿王府五人,沈岩领东宫卫八人,蒋副将与佘副将各挑选武艺精湛者十人,今晚子时,趁夜从四门同时出城求援,只要设法绕进城外荒蛮沙地,就有机会避开荼军。无论谁能脱出重围,当即刻往叶郡告知孟想将军,立即出兵来援。”她抬眸环顾诸人,“二万守将与太子殿下之生死,全托于此。望诸位,精忠为国!恪尽全力!”
“末将,领命!”
睿亲王的寝房之中,周牧白站在灯下,长指滑过随身佩剑,在剑梢轻弹,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嗡嗡之声不绝。
屋外响起叩门声,不待牧白问话,沈佑棠已道:“殿下,微臣求见。”
牧白令他进来,沈佑棠掩上房门,望了望她手中长剑,也不犹豫,开口道:“今晨殿下与微臣商议,要派四支轻骑分赴求援,可殿下因何忽然要亲身犯险?”
“佑棠。”牧白淡道:“叶郡离此有多远?”
沈佑棠一怔,答道:“快马需得五日,行军约莫七八日,若是步兵或其他,所需时日自然更长。”
“五日。”周牧白冷笑一下:“太子被困于此已有三十日,却没有等来任何援军。留守叶郡的孟想又不是第一次行军作战,即便一开始未确定敌情不敢贸然行事,这般久没有信息往回,总该想到派人打探吧!”
“殿下的意思是……”
“孤若不去叶郡,此间又有谁能号令得动他孟将军!”
“只是殿下,太子已危在旦夕,此时若殿下再有何意外,岂不是更中了孟想的奸计!即便殿下成功突围回到叶郡,若是孟想不愿出兵而对殿下不利,又有谁能护殿下周全?”
“即便外边是万马千军,即便孟想设下刀剑深渊,但凡有一线可能,孤也要领回援军!”
“殿下!”沈佑棠上前一步,双目通红。
“佑棠。”周牧白深深看他一眼,“太子,是父皇唯一的嫡子,也是瑞国的期望和根本。将来若有一日,我与太子同临险难,你要记住,定要弃我而保太子。没有任何犹豫,必须不惜一切,保全他!”
子时将至,周牧白执起佩剑,打开房门,烛火在屋子中央摇曳了一下。
“殿下!”沈佑棠在她身后下跪忍声道:“睿王妃还在瑞京等你!求你,千万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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