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仿佛移动的冰块,若非自己勤于练武,怕是如这书生冷的颤抖。
“好弱。”萧炀眸中嘲讽。
言罢萧炀掀开被褥关上窗户,薄茧的指腹停在窗棂上,萧炀扭头,俯视着缩在被褥中还强行撑着笑意的书生。
书生仿佛蚕蛹只露出了脑袋,苍白如纸的面庞掺着灰色的月光,隐在黑暗中会瞬息吓得人魂飞魄散。
惨白的面容偏生咧着嘴笑,着实有碍观瞻。
萧炀侧过了头,眸光凝在悬在墙上的宝剑,长筒靴向门侧移动过去。
与此同时,只听身后的书生颤着音调道:“给我、给我暖手炉,我、我给你、银、银票。”
对于书生三番五次给自己银票酬谢,萧炀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荒诞,回以讥诮:“呵,看不上。”
心中不屑,奈何此人冻得脑子混乱,怕是不解决,今夜是睡不好觉。
思及此处,萧炀不禁加快了步伐,拿起架在墙上的青锋剑,锋锐的剑身出鞘,发出嗡鸣声。
一剑沿着门缝劈斩下来!
从外头上锁的铁链猛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拉开门,萧炀踏过门槛带上门扉,黯淡的月光转瞬泄了满身。
楚辞鹤鬼魅般停在萧炀面前,低头拱手道:“已生擒。”
主仆多年,适才萧炀不出手,仅是因为相信贼人逃不出别院。
萧炀眼珠子微动,眸光顺着楚辞鹤攥在手心的绳索望过去。
两个男人被袜子塞了满嘴,五花大绑不得已如虫子蠕动着,挣扎着想要逃脱。
“去看屋内书生。”
楚辞鹤俯首道:“属下遵命。”
萧炀步伐从容与楚辞鹤擦肩而过,青锋剑蓦然指向被捆绑的一个男人。
灰暗的月光被男人挺拔精瘦的身躯挡住,唯有那两双琥珀色的瞳仁闪烁着寒冽的光芒,仿佛利刃穿透人的心脏:“谁派你来的。”
被剑指着的男人瞳孔放大,颤抖的程度竟比书生更为剧烈。
天呐!
明明是大小姐的房间,怎么住了王爷?
那人脑袋拨浪鼓般疯狂摇晃,拼命向后蠕动。
踩住绳索,蓦然用力,那两人再不能蠕动分毫。
男人在疯狂的摇头。
萧炀用剑挑了这人塞满嘴巴的袜子,剑尖指着男人的喉结道:“说。”
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在俯视尘埃。
被捆绑着,锋利的剑刃紧挨肌肤带起数不尽的鸡皮疙瘩,男人涕泗横流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是奉命前来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刀锋入体,染血。
拔.出。
院落重归安宁。
挣扎的男人终于从恐惧中得到解脱。
萧炀瞳仁映着染血的刀锋,恍若重现驰骋疆场的冷血将领。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萧炀侧头,流淌在他蜜色肌肤上的月华似霜,为他镀上了杀伐果决的气息。
萧炀眼神冷漠,音调略微上扬:“说?”
刀锋微转,萧炀琥珀色的瞳仁俯视着存活男人的眼睛。
只要这男人摇头,青锋剑便会毫不犹豫收割走他的性命。
燕王的耐心,并不怎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鄙视.JPG):这个弱鸡。
第12章
有了适才的杀鸡儆猴,存活的男人点头如捣蒜,生怕下一刻自己尸首分家。
“呵。”萧炀用剑尖利落挑开袜子,青锋剑如影随形架上指向男人的脖颈。
存活男人僵着身躯,舌头打结:“王、王爷……”
压在刀刃上的力道愈深,萧炀丹凤眼危险的眯起:“说利落。”
存活男人骨骼在颤抖,积蓄了全身的力气聚在喉咙处,才让言语连贯起来:“是将军府的方管家派小人来的。”
萧炀剑眉皱起。
霍将轻?
谁知此刻,不远处的松柏树下陡然有紊乱的气流。
萧炀眼中陡然掠过精光,手中长剑快如游龙掷了出去!
那长剑穿透粗壮的树干只余剑柄,剑尖距离女子的咽喉只剩下两指距离。
浑身战栗,明明躲过一劫,适才的命悬一线却让女子不住心悸。
既然暴露,女子猛地一咬牙从树干后现出身形高声道:“王爷是我!”
萧炀循声望去,松柏树旁女子亭亭玉立。
正是这座别院的小主人。
而存活男人在见到女子的那一刹,面容血色尽失。
“大、大小姐……”
存活男人见到女子那一刻不经意的称呼,已然让萧炀眼中暗潮涌动。
萧炀收剑。
便见那女子踩着绒靴疾步来到眼前,一脚踢上存活男人。
踢完后女子登时屈膝道:“王爷,此人乃雨霖家中仆人,惊扰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萧炀睨着女子,眸中风云涌动,似是在评估着什么。
战场的雷厉风行难以适用京中的风云诡谲,即便是百姓眼中磊落的燕王,也不得不揣一肚子弯弯绕绕。
这位行事利落的女子,名唤霍雨霖。
而此处,乃是将军府坐落于愚公山的别庄。
听说是霍雨霖陪伴霍府老太太在此处清修。
可怎会如此巧?
把人放到自己住所?
不对。
萧炀陡然想起了什么,狭长的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
原本这座房间……是霍雨霖的。
本是因为某些怀疑,才特意寻了由头宿在此处。
送来了中了药的书生。
腌臜事后宫不胜枚举。
萧炀陡地转身,冷冷丢下一句:“管好奴仆。”
“多谢殿下。”女子恭敬道。
“殿下,厢房已备好。”就在萧炀要推门而入那一刻,楚辞鹤悄无声息停在萧炀身后卑谦道,“还请随属下来。”
萧炀推门的手指微顿,若无其事收回手,丹凤眼微抬,下巴朝着屋内一扬道:“怎样?”
“属下送上热水,已沐浴更衣。”
“明日回京。”萧炀昂首挺胸阔步上前,擦过楚辞鹤肩膀道,“捎上他。”
“属下遵命。”楚辞鹤敛眉。
天际蒙着一层暗沉的纱,萧炀如往常在院落练剑。
勾挑刺收,一招一式,烂熟于心。
然而每一次的重复,冗杂繁琐的动作会被弃如敝屣。
动作渐渐变得流畅,变得杀伐。
常年习武的男人只着中衣,血管中流动的沸腾血液驱散了晨曦前的寒意,密汗沁出汇聚成汗珠落进了衣领。
衣领微湿,晨光拂晓。
男人扯来挂在树枝上的黑金云纹袍,披在身上。
随意系好腰封,男人找了块头绳将麻烦的长发束成高马尾。
待一切就绪,楚辞鹤道:“王爷,昨夜的书生,感染风寒。”
怎么这么弱。
萧炀眉心拧成“川”字,顷刻眉心舒展开来,将长剑一抛,旋即阔步走向别院老太太居所。
既然离开,需得知会主人家。
萧炀昂首阔步走在前头,笃定的声音传到了楚辞鹤耳中:“回城。”
楚辞鹤捧着长剑,迟疑道:“书生?”
虽然弱了点,好歹是个男人。
“喂口药便是了。”萧炀侧眸道,“又不是泥塑的。”
“遵命。”楚辞鹤垂眸。
幸而别院中亦有大夫。
燕王殿下在战场上将就惯了,只要留着一口气,都算是幸运。
是以燕王殿下根本想不到,文人,能够娇弱到什么地步。
碍于书生感染风寒,略微发热,楚辞鹤很体贴的找了一辆马车,寻了将军别院的一个马夫,让他驾车。
从愚公山下走出,萧炀在前骑马,起初浅浅的皱眉终于深成了眉心的“川”字。
驾车马夫呼哧呼哧小跑到萧炀跟前,擦汗道:“王爷,书生一直吐个不停,可能是颠着了。”
“王爷,他吐在了马车上,小的怕停久了不能消除印子……”等等,诸如此类。
“怎么这么弱!”萧炀猛地别过脸去,丹凤眼不耐地眯起。
呵,上吐下泻,不就是高烧吗?
“算了。”萧炀因为回京速度减慢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猛地策马扬鞭道,“你把他送到京都医馆即可!本王先行一步!”
蓦然一勒缰绳,马蹄高扬,一骑绝尘。
尘土飞扬中,楚辞鹤胯.下那匹马立即紧跟其上。
驻足小道的车夫擦了擦汗,老老实实驱赶马车。
没了前头那两位贵人的压迫,车夫逐渐放松了下来,哼起了家乡的小曲儿。
——
西大街,燕王府。
“王爷回来了。”明明只是普通的一次离家,王管家却严阵以待。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一排排一列列侍女小厮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在看到黑色身影骑马缓慢过来的时候,英俊的男人眉峰凛冽,不经意间一个回眸便给人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傲。
这人尊贵的身份,以及在战场上的所向披靡,甚至于在朝堂上的铁血手腕,都配得上他这份高傲。
王管家做了个隐晦的手势,所有人顷刻间整齐划一低首道:“恭迎王爷回府。”
“起来吧。”萧炀视若无睹穿梭其中,一路畅通无阻,熟稔的穿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