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临低伏在草丛,慢慢靠近。
密林深处有一座小院,似乎是猎户的落脚处,院中有许多绳网、铁索和木轧都是常见的猎户陷阱。
小院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正是玄剑山庄的第二队人马。
宋怡临扫了一眼,竟还多了两人。
那些人都未死,只是被重伤了。
出手伤人的不是魏少。
魏楚越就站在院门口,双手环抱在胸前,倚靠着院前老槐树,一派悠闲模样。
“我说什么来着,不用秦少卿您费心费力去找,他们自己会送上门的。如何?愿赌服输了吗?”
院前执剑伤人的正是秦棠。
宋怡临垂头一叹,原来是魏楚越布的局,果然是没他什么事。
宋怡临正想退走,忽然感受到什么,抬眼一看,正对上魏楚越的目光。
魏楚越轻轻一笑,挪开眼去。只可惜,太迟了些。他的眼波流转都被秦棠时时刻刻紧紧盯着,魏楚越发觉了宋怡临,秦棠岂会错过。
宋怡临心中无惧,索性不躲不藏地对上秦棠。
四目相交,仿佛有刀光剑影。
宋怡临还是藏在林中,秦棠此刻也不顾上他。
又听魏楚越说:“你们其中有谁姓冯?”
玄剑山庄门下弟子众多,寒崇文的亲传弟子却只有五人,其中排行老四的便是冯姓。
第一队的领头人应了魏楚越的问话:“在下冯进。”
魏楚越一歪头,笑道:“寒庄主可交代了如何处置叛徒?”
冯进冷眼看着魏楚越,又低眼扫过地上哼哼唧唧重伤的人,道:“他们是不是玄剑山庄的叛徒,由不得外人来评断。”
魏楚越挑了挑眉,笑了笑,转眼望向秦棠:“诺,这位,大理寺少卿大人秦棠。是否有资格评断一二?”
冯进看向秦棠,眼神不善,仿佛是不信魏楚越的话。
“四师兄!他们是来杀傅家遗孤的刺客!莫听他们信口雌黄!”
秦棠瞥了魏楚越一眼,似乎十分不爽魏楚越随意抬出他的身份。
冯进等了半刻没等到秦棠做答,默默提了剑,握住了剑柄。
秦棠微叹一声,从腰间摸出大理寺腰牌,丢给冯进。
“四师兄!前日大理寺钦差在徐州城外中了埋伏,四人皆被当场刺杀!这枚腰牌便是这二人偷来的!”
魏楚越听了这话一阵好笑,冯进握着腰牌,冷冷盯着魏楚越,看着魏楚越笑得花枝乱颤、笑得颇为癫狂。
地上那位强撑着一口气,一手压着腹间伤口,爬到冯进身边,咬牙道:“四师兄,他是无忘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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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无忘斋……”冯进将大理寺腰牌抛还给秦棠,拔剑出鞘,剑尖直指魏楚越,“你是无忘斋的人?报上名来。”
魏楚越终于站直了腰背,一步两步三步慢慢悠悠走到冯进面前,面上挂着轻松怡然的笑意,问道:“敢问冯大侠一句,无忘斋是什么地方?”
魏楚越称冯进一声冯大侠是给足了冯进颜面,但魏楚越语态清闲并无半分江湖人对玄剑山庄的追崇。冯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冯进提着剑,看着魏楚越走到眼前,剑就抵在魏楚越身前,等着魏楚越自己送到了冯进的剑刃刀口上。
魏楚越继续说:“江湖中素有无忘斋的传闻,众言之行事诡秘,又精晓江湖百事,却未有人知晓无忘斋在何处,主家何人,所行何事?冯大侠出自玄剑山庄,师承寒崇文寒先生,难不成还怕了无忘斋?”
魏楚越称冯进为大侠,称寒崇文为先生,这般乱七八糟的称呼也不知是什么道理,又有何用意。
“无忘斋专营杀人越货、贩卖消息之事,他们行踪鬼祟、手段毒辣,所至之处无一活口,譬如傅家……”
说这话的是冯进身边的一个人,话说到此处突然顿住了,魏楚越只是静静瞧着他,听他说,并无要拦下的意思,反倒是秦棠的目光凶恶冷肃起来。
宋怡临窝在林中,不禁蹙眉,此时此刻冯进的神色与宋怡临十分相似,秦棠的腰牌是真,若真是大理寺的少卿,岂会与无忘斋同行?若是被他人欺瞒,此刻当该露出疑虑。
而秦棠面色嗔怒,仿佛那些龌龊阴毒都是出自他手,那些辱骂责难之词都是冲着他说的。
莫非他们都是无忘斋的人,腰牌也是杀人抢来的?
而宋怡临的困惑比冯进还多两分,他与冯进不同,他所认识的大理寺少卿秦棠是个石头雕刻出来的,一张脸无论何时都只有一个表情,喜怒不形于色,眼前这一位秦棠竟似要护着魏楚越?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那人话已断了,魏楚越瞧了秦棠一眼,回过头来索性接下了这话头:“无忘斋在江湖上恶名昭彰,却不晓得冯大侠认识的是无忘斋里的哪一位啊?”
“你胡说什么!我四师兄怎会与无忘斋有所勾连!”
“既然没有,那……冯大侠怎会问区区在下名号?在下魏楚越,不知冯大侠可曾听过?”
“魏公子之名,在下不曾听闻。”冯进终于开了口,也收了剑。
冯进开口称呼魏楚越一声魏公子,便是给了魏楚越面子。
魏楚越笑着,不怎么领会冯进的意思:“既然不曾听闻,如何晓得我是否来自无忘斋?”
“你就是无忘斋派来刺杀傅家遗孤的!”
地上躺着的那位依然不安分,魏楚越轻笑一声,微微斜了一眼,又回眼看向冯进,抬手抱拳,郑重一揖:“在下魏楚越,却是久仰冯大侠威名。”
宋怡临不由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些什么胡搅蛮缠的路数,来来回回都是废话,魏楚越平素最不待见这些自称侠义之辈的江湖人,怎么突然这么好性子了?称冯进一声大侠,听得宋怡临都耳朵疼。
“冯大侠乃寒先生亲传弟子,当晓得傅家与寒先生的渊源,否则寒先生也不会让冯大侠亲自来跑这一趟。”
冯进不着急,气定神闲地听魏楚越说话,就且瞧瞧他到底想做什么。
冯进不急,魏楚越更好整以暇,踱步绕了个圈,继续说道:“听闻十数年前,傅仲青还是少年郎时与寒先生相识于连城,机缘之下救了寒先生,寒先生便传授了傅仲青三式剑招……傅仲青虽不是玄剑山庄门下弟子,却与寒先生有救命之恩、有非同一般师徒的情谊。还请问冯大侠一句,传闻可真?”
“此事世人皆知,是真的。”
魏楚越一笑:“傅家镖局一直受玄剑山庄庇护,傅仲青自己也很争气,剑法不错,又颇为仁义,远威镖局名声不错。此次傅家蒙难,傅仲青知道凶险才将傅家少爷托付给玄剑山庄。可托付是托付了,傅家小少爷却失踪了,寒先生生气了吧? 所以派了许多人日夜搜救,可惜什么都没寻到。冯大侠以为,这是为什么呢?”
“你究竟想说什么?”冯进将剑戳进地里三寸,双手按于剑柄上,看向魏楚越,“若是拖延时间,那就不用费心了,玄剑山庄还有另两队人正往此处来。”
“傅家遗孤的消息,是我派人放出去的风声。”
“你?”冯进哼笑一声,“果然是无忘斋的人。”
魏楚越也笑:“我没说我不是啊。”
冯进刚想拔剑,魏楚越不知何时一动身形,已近到冯进眼前,将冯进的双手都按回剑柄上。
冯进大惊,却被魏楚越按住动弹不得。
“魏公子……好俊的身手。”冯进咬牙瞪着魏楚越。
寒崇文的不动山剑剑势磅礴浩大,却不是灵巧的路子,冯进剑法高明,但若轻功远比不了魏楚越。
魏楚越轻轻松开手,往后撤了两步:“冯大侠莫着急动剑啊,我也没说我是无忘斋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傅家遗孤究竟在哪里?”
“我此来便是为了解答冯大侠这两个问题的。”魏楚越依然脸上挂着笑,悠哉地令冯进牙痒,“傅家之事颇为复杂,且容我向冯大侠细说。”
冯进是有耐心,旁人却没有,连宋怡临都快蹲得屁股痛了。
比如地上那一位休息了许久,缓过一口气来,趁着魏楚越话多,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暗器,射向魏楚越。
魏楚越听见了暗器破空之声,却身形未动,冯进将那人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并不出手,反而想看看魏楚越身手究竟有多快。
这二人不懂,秦棠却忍不住,一剑斩来将暗器击落,再一侧身剑指在暗器伤人的那人脖子上。
魏楚越只当没事发生,继续说道:“傅家托孤之事傅仲青只告诉了自己的夫人,镖局里无一人知晓,可傅家遗孤才出徐州不久便被人盯上了,第二夜就遭遇了埋伏刺杀……”
“就是无忘斋的!”
秦棠的剑就在他脖子上,这人还不消停,魏楚越走到那人身前,低伏下来,轻笑道:“蔡允,没错吧?”
蔡允一愣,魏楚越已站直了,不再搭理他,回身与冯进继续说道:“那一夜后,傅家两位高手身死,傅家遗孤失踪。冯大侠,若那些杀手得手,傅家遗孤也该死于当场,若未得手,还有谁能救走傅家遗孤?若是玄剑山庄的人,冯大侠就不必四处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