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盈捋着胡子瞧着陈欢:“欢儿,你大哥在问你话。”
陈欢嗫喏不语,目光投向陈洋:“我就是没事闲的,反正人我是撞见了,你和爹看着办。”
不关他的事。
陈洋:“你……”
“都不要再说了。”陈盈喝住兄弟二人:“欢儿,你派人盯住淮王府来的人了吗?”
陈欢:“这倒没有,不过儿子派人去淮王府打探情况了。”
“还算有些头脑。”陈盈稍稍欣慰道。
只是不知道淮王那边来的人见过景臻之后再去见别的什么人。
皇帝还是卫羡之,还是别的什么人。
“爹。”陈洋略作斟酌:“景臻这个人,儿子总觉得留着是祸害,暗里出不掉他,不如趁此机会来个明的,杀掉永绝后患。”
景臻太谨慎了,加上又有简承琮的羽林卫护身,陈家动用几次杀手都不能置他于死地。
得在朝堂上想想办法。
否则让他和淮王勾结起来坐大势力就好好办了。
陈盈思忖道:“洋儿说的对,这个人,不能再留着了。”
陈欢听着父兄二人的话,只觉后背发凉,见人家也不待见他,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
陈欢一走,陈盈正色对长子道:“不管欢儿说的话是真是假,景臻要杀,淮王也不得不提早防着。”
这给他提了个醒,淮王虽在千里之外,毕竟是简氏的子孙,一旦起兵得了势,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位的,不得不防着。
陈洋狭长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狠厉:“爹,淮王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派人来京,恐是意在皇位。咱们何不顺水推舟,暗中给淮王寄去一封书信,就说他本该是天下的,天命加身,当反,但是我陈家受今上恩泽久了,不忍心就此背叛,等他哪天当上皇帝了,别忘记陈家就是了。”
淮王和简承琮向来疏远,堂兄弟极少来往,突然派人来京,总是没有好事儿的。
他们陈家,只有先把淮王笼络住再说。
“洋儿想的周全。”陈盈道:“只是眼下急不得,还是等欢儿的人从淮王府回来再做定论。”
万一淮王没有反心,反被他勾出反意就坏大事了。
陈洋转了话题:“爹,咱们的人打探到卫玄珝已到晋州。”
陈盈听完踱了几步,额上川字纹深凝:“我总觉得卫家哪里不对劲。”
卫家的十几万兵马多半屯在北境,卫玄琅回京后这多半人马又落到了卫玄珝手中,常言道,兵随将转,而卫羡之突然召回卫玄珝,却把十几万人马独独留在边境上,难道就不怕被人钻了空子。
这十几万人可是卫家的立身之本啊。
“难道晋州有什么古怪?”陈洋愕然问。
四年前晋州汝王叛乱,卫羡之亲率三万人马前往平叛,虽然汝王身死,但此后该地盗贼猖獗,流民犯案不断,卫家的兵马迟迟无法撤出,就一直驻扎在当地维持平稳,时间一长,晋州也就默认是卫家的地盘了。
毕竟三两万人马也不大起眼,若不是这次卫玄珝在晋州停留,他都记不得还有这个鬼地方。
陈盈思忖半晌:“洋儿,知会晋州各州县,命他们十日之内统计人口上报,不得有误。”
他倒要看看卫家这些年在晋州究竟屯了多少兵马,够不够和淮王正面打的。
***
慕容耶回到靖安将军府,见卫玄琅凝着一张羊皮地图在出神,忙问:“公子,可是隐壶关有情报?”
他弟弟慕容亭昨夜离京返回,他可不想那小子到了就遇上打仗。
卫玄琅修长的手指压住羊皮地图,瞥了他一眼道:“风平浪静,无事。”
慕容耶:“……”
可能是闲的。
他拿出从公孙风手里抢来的金珠给卫玄琅看:“公孙风那厮说薛公子在宫里没事。”
如是这般,这般如是说了个前前后后。
卫玄琅把那金珠拿在手里瞧了瞧,抛给他道:“继续追查景臻的身世,一定要查出来。”
他就不信挖不出景臻的师父来。
十五年前萧家之案中杀手留下的剑痕他苦苦追寻这么多年,唯一一次见过剑势相似的,就是景臻之前在薛雍脖子上留下的那条伤疤,他笃定,景臻一定直接抑或间接与当年的杀手有关系。
慕容耶:“……”
就凭薛雍一张字条,这就盯死景臻了?
公子,您还真是听话呐。
卫玄琅把手里的羊皮地图往他头上一盖:“天黑随我走一趟。”
还是放心不下那个人,也不知道他病的到底有多重,服药没有。
慕容耶冷汗淋漓:“公子,这,这,这可是要闯皇宫大内的啊。”
一旦被发现,就咱们两个还不是去给人家羽林卫当人肉靶子的啊,客气点儿的一箭穿心,狠一点儿的放箭射成刺猬,惨否。
惨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陈洋对陈盈出的主意,我借了李渊诱使李密进兵长安的梗,说明一下。
第37章
卫玄琅没搭理他,垂眸看着腰带上悬挂的玉佩,若有所思。
“公子,属下有一妙计。”慕容耶鼓起勇气道。
卫玄琅:“说来听听。”
慕容耶:“公子啊,咱们要不要事先和桐城公主打个招呼,万一,属下是说万一出了漏子,公子就说忍不住相思之情,前来宫中探视一下公主,如何?”
见卫玄琅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立刻改口:“倒不如说属下与宫女有私,公子怕败坏卫家门风,因此跟着来清理门户……”
或者胡诌说他与公主有私,卫玄琅怕婚后头上长绿毛,所以跟着来捉人。
呸呸呸,这可太不厚道。
卫玄琅实在听不下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华彧到了。”
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慕容耶:“……”
不用说,可能此刻华彧已经带人潜进皇宫大内去了。
所以卫小爷才敢说大话。
转瞬,他忽然脑子够用起来:“华爷去宫里头干嘛?”
卫玄琅想了下,很认真地道:“摸摸情况。”
卫家的探子打听到结篱兵符其实就在简承琮手里,兵符在皇帝手里,那么兵呢,他要查个清清楚楚。
当夜密云重布,虽不风不雨,但伸手不见五指,适合打家劫舍。
卫玄琅换了夜行衣,一闪就消失在九重宫墙内。
慕容耶没见到华彧,这人行踪向来神秘,他在宫墙外转了几圈,借着夜色和茏葱的树木掩映,很快混入宫中。
即便皇权旁落多年,宫中的守备依旧森严,卫玄琅在极偏僻的宫人所住的西边宫殿的屋顶兽脊处趴了一阵,见无人发觉,这才一步一步往寿皇殿附近靠拢。
华彧人未显身,但听着宫中侍卫陆续向东南、西南、西北合拢移动的脚步声,卫玄琅心道:这小子多日不见,狡诈之道又精进了啊。
卫玄琅在黑暗中捏紧手里头的那张字条,公孙风的人告诉他,这是一个小太监从寿皇殿拿出去的,也就是说,薛雍一直在寿皇殿内,所以一潜入宫墙,他就直奔寿皇殿的方向。
“将军。”宫墙转角处隐隐传来一道声音,卫玄琅循声而至,于黑暗中拍了一下蒙面男子的肩头:“凤林。”
华彧,字凤林。
华彧声音压的极低:“这里里里外外都找过了,不见薛公子。”
卫玄琅把那颗金珠拿到他眼前,借着远处微弱的宫灯的火光道:“这个,是从这里送出来的。”
华彧:“宫中地图你可查看过?”
卫玄琅:“看过。”
寿皇殿的西边是西配殿,南边是暮亭,北边隔一道桥就是宸未殿,东北角有座荒废已久的晗园。
华彧点点头:“从西往东,以宸未殿为中心,找吧。”
他的想法与卫玄琅不谋而合,卫玄琅道:“今夜你只管看清楚羽林卫的调动,御书房的守卫,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华彧:“……”
其他的,他管得了吗。
又不是他去私会心上人。
***
柳垂夜静。
薛雍在廊檐下寻到一片瓦,拿水洗净了放在灶中,一盏茶的功夫,那瓦片已经烧的微红,他取出一粒红豆大小的沉香放在上面,又用玉瓶盖在瓦片上,烧了约摸半个时辰的功夫,将玉瓶翻转放正,提起炉子上的滚水倒进玉瓶中……
“悬玉微风度曲,熏炉熟水留香。”他做的专注,蓦地听闻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怔怔抬头,却见卫玄琅唇边勾笑,眸中带着几分复杂:“我当薛公子身陷囹圄,再不能重见天日了,想不到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他的心口猛然一沉……气的。
看那贵重的沉香、精致的玉瓶……冗长的功夫,是不是做给简承琮品尝的。
他的萧延哥哥,几时学的这般服侍人的手段。
薛雍摘下手套,望过来道:“梦耶?”
是他在做梦吗,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卫玄琅。
卫玄琅靠近他,火光中眉目覆着冷意:“卫某以为薛公子会在这里坐立难安,寝食不宁,想不到……看来是卫某自作多情了。”
琼州沉香,一片万钱,冠绝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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