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浅仔细观看棋局,凝重道:“只能放手一搏。”
“到那时,你会在哪里?”我问秦浅。
“臣与陛下共同进退!”他目光坚毅,没有行礼,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没想到会是你第一个人对朕说这番话。”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伸入袖中,拿出那块令牌,递给秦浅,“这块令牌,由你交给秦将军吧。”
秦浅双手接过令牌,震惊的表情转瞬即逝,他郑重地一字一句道:“臣,定不辱命!”
我起身走到正殿中央摆放着的巨大灵柩前,对着里面躺着的人说:“太后,你要赌输了呢。”
回宫的路上,我遇到了莲君。
他十分憔悴,穿着平日少穿的素色衣袍,更显身影消瘦,宽大的衣袖在风中舞动,就要随风而去。
莲君鬼魅般飘到我的撵车前:“陛下,臣想您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我没有下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陛下可还有不适?紫烟之毒即将发作……”他关切地问我,眼中的痴迷让我不自觉地移开眼。
我不看他,尽量让声音平稳下来,语气冷淡道:“凤君已经替朕解过了。”
“是吗。”他喃喃自语,表情平静,眼圈却慢慢红了,显得落魄可怜。他垂下头,声音出奇地低沉:“陛下不再需要我了吗?”
“莫要瞎想,回宫去吧。”
莲君置若罔闻,就这样一路重复着这句话,失魂落魄地走远了。
我一直看着他走远,远到他的身影被黑暗淹没,才收回目光,缓缓长出一口气。此时我才发现手中的炉子早已经凉了,每个手指都冻到僵硬。
“陛下,去凤君那里吗?”沈鹤探头问我,还将手搭上我的手指,替我捂暖。
我从他手中抽出手:“不了,去大殿。”
长夜漫漫,血月当空,浓郁的夜色裹挟着寒风从窗户的缝隙中渗进来,我一个人坐在大殿的龙椅上,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黑暗。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点了几盏烛,将殿里陈列的影子拉长,扭曲诡异地映在斑驳的墙上。殿外时不时有侍卫巡逻,齐整的脚步声在大殿里碰撞摩擦,回声堆叠,如泣如诉。
我的手指抚摸着龙椅上黄金的龙头,掌心罕见地发烫。为了它,我蛰伏太久,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任人辱骂欺凌。如今,它马上就要完全属于我了。
我轻轻笑着,笑声在大殿中回荡。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随意地靠着椅背,鞋子踩上边沿,以最无礼的方式践踏这个象征权力的龙椅。
他们都以为我是被袁啸推上位的傀儡皇帝,殊不知这些全都在我的计划中。
太子登基那天,我带着离君的孩子去见了姎角。那时太阳已经西沉,昏黄的阳光斜射入回廊,打扰了我怀中闹腾的孩子,那粉雕玉琢的小子抬手遮眼,无意间抬起的眼眸与离君有八分相似。
姎角前来的脚步顿住了。
我对姎角这是他的孩子,他竟然相信了,求我将孩子给他。姎角风流倨傲一世,无一子半女,突然听说自己有孩子,失去了理智,他为了这个孩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我让他帮我做一件事,他思虑半天同意了。
他将巫蛊人偶放入新帝房中,并在外散播谣言称新帝面有妖气。
彼时姜显初登基,仗着自己新帝的身份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他被母亲压抑得太久,一招得势,便兴风作浪,此举颇有我姜氏之风。
他不顾度支尚书的阻挠,大肆修建极乐行宫,要求世族广纳美人银钱,还加大了各地的赋税,世族日益对他心生不满。
先帝驾崩,永定王携次子王雁前来奔丧,他驻兵城外,群臣不敢有异议。王佘不进城,只派王雁进城。
姜显早已得意忘形,他命王雁在殿外等候,自己则架着马车欲带美人游乐,王雁忍无可忍,拦住姜显车架对姜显谏言称“先帝大行,陛下不宜玩乐”。
姜显当时一脚踢开王雁,带着美人扬长而去。第二日上朝,姜显当庭斥责王雁,称他对自己不敬,革了他的官职,派他去养马。
“你不是很喜欢拦朕的马吗?那就去马厩里拦个够!”姜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王雁这样说道。
闻讯赶来的王佘替王雁求情,姜显只是冷笑,问他是否已有二心,永定王只得咬牙切齿地摇头,亲手给他儿子戴上手铐脚铐,让他像囚犯一样被押走。
姜显记恨谢楦与谋士之事,登基后的例行封赏中故意不提谢楦的功绩,打发他去玉署堂当一名小吏,连带着谢氏也未有提拔。
他还让王晗给自己的爱犬端茶倒水,狗若是叫唤一声便是伺候不周,之后就是一阵毒打。只因为先帝曾在他面前夸赞王晗处事周到,命他向王晗学习。
而我的舅舅袁啸,受姜显的冷落不说,姜显更是三番五次像袁啸讨要兵权,讨要不得便百般羞辱他,令他在宴会上献舞助兴。袁啸不得已照做,在群臣的沉默中,只有姜显一人哈哈大笑。
一个年过半百,有封疆之功的王侯,只因惹得他不快,被他在群臣面前羞辱戏弄。袁啸回府后边称病不去上朝,姜显又以谋反的罪名逼袁啸交出兵权,袁啸忍无可忍,恰逢朝中流言四起称姜显行巫蛊之术咒杀先帝,袁啸便趁着这个机会反了。
姜显登基不过一个月,朝堂不稳,而他又得罪太多世家,所以当他有难时,世家皆冷眼旁观,母族王氏更是因着王佘的怨恨未有维护之意。
姎角找到袁啸称他有姜显咒杀先帝的证据,袁啸便带他闯进宫,在姜显房中找到了巫蛊人偶,上面正是先帝的生辰!消息一出,群臣激愤,太后为了保住王氏,废了姜显。我则在袁啸的支撑下成了新的皇帝。
我能这般顺利地登基,王晗功不可没,是他几年间为我奔走,结交大臣,拉拢世家,在废帝巫蛊一事中这群人更是派上了大用场。
我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嘉奖他,将王氏一半的财富割予他,让他去富庶的地方做官,我还救下先皇后谢清清,好让他们比翼双飞。
我真的是很少有这么好心的时候了。
我亲自送他们出城,谢清清此时才看清自己的内心,她对我千恩万谢,上车时紧紧握着王晗的手。
王晗一向美艳的脸上没有血色,他紧抿着唇,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眉眼中有几分倔强。
我拍拍他的肩膀,罕见地安慰他:“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地位和财富我都给你了,还送一个美人,你到了那里以后就可以安心盘算你的丰功伟绩了。”
听完此话,王晗更是委屈,美人垂眸的样子取悦了我,我轻推他,示意他启程。
他挣脱谢清清握着他的手,掀帘回头望我,马车一刻不停地向前走,他的目光一直往回停留。
半年后,他来见我,问我当年的承诺可还作数。
我知是当年在风间亭所做的承诺,我饶有兴趣地放下笔墨,微笑道:“当然。”
“那陛下……”他垂下头,面颊微红,瑰丽非常,“纳了臣吧。”
“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话?”我问他。
“臣知道。”他笃定地回答。
“朕若答应你,你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我再次提醒他。
“臣知道!”这次他抬头,微笑中带着迷醉,目光朦胧。
这样的他还不够吸引我。
“朕想知道你改变主意的缘由!”
“我杀了她以后,才发觉我根本不爱她,”王晗如痴如醉的看着我,病态又美好,“陛下,臣爱的是你啊!”
他痴迷地往前献吻地那一刻,我心弦微颤,搂住他道:“是你自己要回来的,可不要后悔。”
第17章
时隔三年,我再一次见到了王佘。
他一身戎装,沉痛地站在太后灵柩前。看见我走来,王佘缓缓抬起头,好让我看清他红色的眼圈和眼角的泪珠。
我抖掉一身鸡皮疙瘩,上前扶起他,惋惜道:“多年未见王卿,没想到再见竟是在太后灵堂上。”
“太后身体一向健朗,怎么会突然……”他抬手拭泪,掩饰眼中的精光。
“太后年前便身体抱恙,朕让她静养,谁知突然地就去了。”我背过身,沉痛道。
“臣不认为太后崩逝是意外!”王佘斩钉截铁道。
“王卿的意思是?”我顺着他的话疑惑地问他。
“臣还没有证据,需要调查一番!望陛下恩准臣在都城中多待一段时间。”
“王卿尽管去查,”我激动地握住王佘地手,恳切道,“若真是人为,朕定让那人偿命!”
王佘走后,我拭掉眼角的泪水。
春意料峭,湿润的春风裹带着寒意吹动灵堂的白绫,我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久违地痛楚从骨缝中漫延到胸膛,我有些痛苦的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一个温暖的胸膛。
“陛下身体怎么这么的凉?”紧贴着后背的胸膛传来颤动,温暖有力的双臂从身后张开紧紧地抱着我,用身体使我回暖。
“你怎么来了?”我忍着痛苦问凤君。
“臣怕王佘伤害陛下。”凤君亲昵地用鼻子蹭我,突然紧张地问,“陛下面色如此苍白,可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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