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丹扯着嘴角笑了笑,似乎是想强装轻松的模样,生硬地打趣道:“我还记得以前小的时候,有几次我不小心弄坏了他的玩具,他就会生气的大哭大闹,说’我最讨厌哥哥了,我要打死你’……”
阿尔丹笑着笑着自己也有些笑不出来,见东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咂巴了两下嘴,又强牵着嘴角笑了笑:“随口一提,让你见笑了。”
“无事,”东笙摇了摇头,“在下也有一位视若兄长之人,想想以前的那些事,也觉着他能陪我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阿尔丹失笑道:“当哥哥的都不容易。”
东笙莞尔,气氛也松动了不少。
然而两人还没缓完一口气,就又被打断了。
“报————”帐外传来士兵火急火燎的传报声,阿尔丹神色一凛,抢先一步冲出去,东笙也紧步跟上。
帐外跪着一个华胥的斥候,神色间满是仓皇,像是被千军万马的灵鬼追着撵了一路似的;“王……王上,天河邦城门被攻破了。”
阿尔丹一愣,一时之间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天河邦城门破了?天河邦……哪个城门?”
这澜河城都还没攻过去呢,黑旗人怎么就打到天河邦去了?!
斥候一幅欲哭无泪的模样:“北城门,天河邦北城门破了啊。”
东笙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千回百转,前前后后想了一通,反应过来后顿时如坠冰窟,瞪着眼睛叱道:“你说什么……”
黑旗人现下还被拦在澜河之外,而身处北面的天河邦的北城门被攻破了……
与那北城门紧紧相接的,是华胥的南疆。
“南疆反了?”东笙自言自语地念道,似是仍然还不太敢相信,“怎么就反了……”
斥候哭道:“是南疆的人,他们说是援军,天河邦的兄弟不疑有他,就给开了门,他们一进来就说要全歼黑旗蛮贼,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通,天河邦留守的人马都快折完了!”
阿尔丹急道:“没有逃出来的?!”
“有……有,”斥候道,“有一万人撤出来了,现在正在南撤,大概明天早上就到澜河城了。”
东笙似是绝望的闭上眼……
这天河邦南撤的人马明天就到了,那不就说明南疆叛军也要到了吗……
第31章 城破
周子融才从玄天阁回了北昭王府,就一刻不歇地收拾东西带人准备开拔。这边的一干人床都才刚刚铺好,板凳都还没坐热乎,也只好跟着云里雾里地上路了。
又是三天三夜快马加鞭。
等到了的时候,那位随军灵查使江淮空已然带人候在无尤江边的申州城关了。
大江滚滚东流,白浪拍石。
南洋情势空前紧张,消息却一丝一毫都传不出来,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头打成什么样了,只能干着急。
这几日江淮空被长城防御线的工程事宜扰得头都大了,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却还是神采奕奕。
“见过周将军。”江淮空喜形于色地行了一礼,脸色蜡黄,眼下也有极深的阴影,“新的防御灵武已经在建造了,周将军有兴趣,可以前来一探。”
周子融纵使再怎么不待见他,也不由得道:“当真是操劳了。”
江淮空笑了笑,直勾勾看进周子融眼里,诚然道:“为国效力,甘之如饴。”
周子融心里微微一怔,表情也松动下来:“先随我去王府吧,有事情告知与你。”
江淮空点点头,扫了眼周子融身后,却发现有几个眼生的士兵,却也没太在意,只又冲周子融笑了笑。
周子融朝后偏了偏头,看了罗迟一眼,罗迟立马会意,快步走上前:“将军,有何吩咐?”
“你回去跟你哥说,现在就去校场点人,官兵十万,大小战舰各一千,整装备战。”
罗迟吓了一大跳,江淮空也顿时懵了。
怎么突然这么大仗势?
周子融难得神情严肃地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也不要多说,就说有紧急战事就行了。”
罗迟回了回神,郑重地点了点头,忙小跑着离开了。
江淮空虽说是满脑疑云,却也明白不该多嘴,只好道:“那我们就先去贵府吧。”
周子融看着罗迟走远了,不知怎么松了口气,又挂上那四平八稳的笑容道:“请。”
周子融第一次带着甲兵回府,一群全副武装的武将稀里哗啦灌水似的涌进这不大北昭王府,把正好出来迎接的周子融他老娘吓得脸色煞白,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周子融连蒙带哄,让小厮八福将潘淑宁搀回了卧房,这才命人把前厅一封,外头站岗的士兵为了个水泄不通,开始说起正事来。
东海十大名将被他找来了一半儿,五位将军一开始还云里雾里,等周子融把南洋海图往桌上一铺,他们就顿时都明白了。
——这是要掺和事儿了。
周子融做事雷厉风行是出了名的,上午才到东海,中午讨论完了布防,便连晚饭都不吃就带着十万水军开拔了。
南洋战局不知怎么被封了个水泄不通,原本南疆那一侧还时常有战况传回,可自从杨癸赶赴南洋支援之后,就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周子融心里有了数,让手底下的探子去探情报,觉着南洋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按照预先的计划,周子融的海舰会埋伏在南芳群岛等候时机。而他们的船刚一到位,周子融派遣出去的探子就给他飞鸟传书了。
“南疆谋逆,杨部叛军偷袭天河邦,兵逼斯兰都城。”
周子融倒吸一口冷气,他在华京城的时候就觉得杨癸不对劲,可他却没有想到杨癸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举兵谋逆不说,整个滇闽二州、十万里地,居然能叫他把消息尽数封禁,苍蝇都飞不出一只。
只怕这南疆,早就是国中国了。
黑旗族这一代的阿卡极为年轻,算是历代以来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爱征伐的一个。在他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好几次提到以后要带领族人统一斯兰了。
“阿卡,那个斯兰人想见您。”一个黑旗武士掀了帘子走进阿卡努尤尔的帐子里,面露难色地看着他。
努尤尔面覆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极黑极亮的眼睛,似是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道:“阿迦西么?他又想闹什么?”
“他说阿卡让他的人马都折没了,阿卡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努尤尔眯了眯眼睛,声音喑哑而危险:“交代?我有什么交代好给他的?那是他自己不会打仗,他自己的人马窝囊,怎么还怪到我头上了?”
那个黑旗武士如鲠在喉,憋得脸红脖子粗,斟酌半天才终于道;“可是……可是他闹得很厉害,刚才砍伤了几个兄弟,说是如果您不去见他,他就要把所有的人都带走。”
努尤尔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嗤道:“带走?他还有多少人可以给他带走?他又能走去哪?一事无成的废物,背叛了自己的兄长,还看不清楚形势。”
黑旗武士小心翼翼地又道:“他说您之前答应过他,要帮他夺得王位……”
努尤尔怒斥:“那也要他自己能有点本事!!”
“是……是。”
武士赶忙低下头,再不说话了。
努尤尔咬牙切齿道:“他若是再伤我黑旗的手足,就给他点颜色看看,我黑旗还不缺他这一个盟友。”
“是,属下明白。”
“对了,这几日兵荒马乱,把圣剑看好,不要弄丢了。”努尤尔神色沉了沉,“这个节骨眼上,不要横生枝节。”
“是!”
斯兰的战况十分不利,原本澜河城就守得极为艰辛,东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托兰城一役,好不容易彻底断了对方粮草。
这下可好,北面被华胥的南疆叛军攻破,杨癸的人马不是黑旗那样的散兵游勇,更不是斯兰那帮饭桶,那可是华胥先帝钦点的戍边正规军,真正的兵强马壮,斯兰怕是把全国军费拿来,也只够养他们一年。
于是这支强悍的叛军直接从东南方向,靠着黑旗人的掩护南下与黑旗汇合,黑旗原本奇缺的粮食一下子就被补齐了。
澜河城被重炮攻破,东笙再三考虑之下,终于决定劝阿尔丹弃城撤军,退守子云关,回防都城。
仅仅三天,斯兰人被打得只剩五千人,可怜巴巴地缩在都城迪马最后的防御高墙下。
最多一天,一天之后,斯兰必然沦陷。
前几日守城战时,东笙从城墙上跌下来摔断了一条胳膊,前臂诡异地向后翻折,正骨之后这条胳膊短期内还是有些别扭。
这几天战事吃紧,他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个剑灵的消耗又极大,时常会有眩晕的感觉。
好在斯兰的军医还算不错,虽然用的是东笙完全看不懂的斯兰医术,但好歹让他一直撑了下来。
那个水灵的女剑灵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你休息一下吧。”
东笙一边揉着自己的眉心一边摇了摇头,只自顾自地问道;“还有多少白晶灵石?”
女剑灵若水沉默了一会,自知拗不过他,只好道:“只能再撑这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