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有些委屈,“我娘对宫主好绝对是出自本心,你说我拍马屁我不反驳。宫主救命之恩,我给宫主骂两句,奉杯茶是应该的。”
“少废话,把衣服脱了。”
“啊???”秦筝愣住。
“脱了!”千日红端着茶,斜眼上上下下打量起他来,看得秦筝一阵毛骨悚然。
他尴尬地笑笑:“宫主这是要作甚?”
“干点正事。”见秦筝没动静,千日红用拐杖封了秦筝的穴位,让他动弹不了,直接上手把衣服给扒了。
秦筝:“……………………”
千日红绕到他身后,冷不丁扎了他两针,而后按住各处关键穴位,把秦筝当成了个纸人,不一会儿已经全身扎满了银针。他那个满是刀伤的后背现在看来更加惨不忍睹。
做完这些,千日红没有立即解开他的穴位,回到座上摆动起银针来,把秦筝的血滴在了一个小瓷盘中,倒进去些奇奇怪怪的液体,血水交融在一处,千日红皱着眉头半晌不说话。
“你离死不远了。”
“我知道。不过还有至少两年可活,应该够了。宫主之前叫刘翘姑娘给我送来了心法,是我愚钝没早些想明白,现下打算认真研习,把丢了的找回来。”秦筝如实道。
千日红挑着眉,有些戏谑地问:“要给她报仇去呢?”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秦筝看着她的眼睛,把虚慈临终前的一番话如实相告。
千日红听闻这些并不震惊,反倒是思绪飘到了很久远的地方,她目光落在那块黑纱盖着的灵牌上流连了许久,而后解开了秦筝的穴道,却不准他把衣服穿上,秦筝只好露着结实的体魄,扎满银针,赤条条地继续跪着。
“地藏神教的圣女便是我百花宫祖师爷,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陈年旧事就这么翻到了在秦筝面前。
许多年前,江湖上还没有这么多势力,能撑起一方天地的大派掰着指头也数得过来,少林武当自不必说,广寒刚刚冒头还没有与其比肩的实力,峨眉、崆峒、天雪教各据一方互不相扰,地藏神教也还没有被正道分离出去。这些就是当时名头响当当的大派了,与现在百家争鸣的近况相比,确实少得可怜。
相安无事那些年,各派有能者时不时就聚在一起比剑论道,切磋功法。时日久了,各派掌权者和颇有威望名气的大能互相不服对方,便说以三年为期,自创功法,以求破除各派武功路数,比拼出当世武学奇才,其实就和现在的选个盟主出来指点江山差不多一个意思。
当年那些人都是什么人,要么各家创派的祖师爷,要么就是名声至今都能震慑天下的翘楚,这些大能憋着劲儿比拼才艺,创立出来的秘籍自然本本上乘。流传至今说好听点是各派压箱底的宝贝,难听些不就是为害武林的祸根么?秦筝暗暗想,现在的武学流派基本已经定下了就是这么几宗,归本溯源起来,那些秘籍若真是彼此破除相克,谁若得到了所有的秘籍,岂非是稳稳捏着武林人的后颈,再无敌手?
听到此处,秦筝明白过来,问道:“难道圣女墓里至今还封存着各派的无上功法?可为何会在圣女墓里,他们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没有带回各自的门派?”
千日红一哂,道:“这就要从男人都是狗东西说起了。”
秦筝:“?”
“三年之期一到,各派相约在地藏神教圣女所居处一决高下,便是那时,我派祖师爷对一男子动了凡心,二人私下结成连理,在那期间还怀了孩子。哪料几月过去,真到比武那日,有几人心怀鬼胎,意图夺走秘籍据为己有,圣女阻拦不及,还遭她相好的男人无情遗弃,圣女一怒之下启动了机关把人都困在了密室,只是那男人早已和人串通好了,外围炸开了一个口子,放跑了四个人,为后面的事遗留了无穷祸患。”
这就和当时刘棠说的话接上了,他依稀记得刘棠说:“一人回到了武当,创了《不破不立》,一人回到了佛门,创了《无相般若》,最后负责炸毁密道的金氏,虽然武学不如大派那般造诣高深,混到如今也有梅庄这样的门面撑着。倒是广寒山庄的祖师爷,多少年来心心念念的都是墓穴再开,重振门派。”
那里本不是圣女墓穴,因为这件事才成了墓穴,陪葬的是各大派的能人和那些让人趋之若鹜的武功秘籍。
只是后来,这件事传到江湖上,变成了地藏神教圣女设计坑杀武林正道,逃出去的那四个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所以圣女相好的那个男人,就是广寒山庄的……”
千日红啐了一口,狠狠道:“姓卫的没一个好东西!刘堇栀明明清楚我派祖师爷是怎么死的,因为谁死的,她糊涂了一次就算了,糊涂第二次竟然嫁给了那个姓卫的!叫我怎么容得了她!”
千日红自己把自己说生气了,止不住地拍大腿,“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事!死到临头又来求我,我白养她那么多年了!我从前可是最疼你娘的,臭小子,害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她还把你这烂摊子丢给我!我真的没死也要被你娘给气死!”
秦筝口没遮拦道:“宫主不要动怒,我给你送终!”
话刚说出口,他发现不大吉利,果然被千日红狠狠地杵了一拐杖。
“你送个屁,你自己都才能活这点时候了,早点找个风水宝地把坟立了吧,省得到时候我还要叫人去给你挑地方,没那闲工夫!”
秦筝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跪得膝盖都疼了,也不敢随便起来,不管怎么说千日红再是口出恶言,仍旧念了旧情护着刘堇栀的血脉,这个恩情秦筝是记在心里的。
千日红白了他一眼,闷闷道:“方才为你施针,我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挺得过经脉打通后的毒发,丑话说在前头,那和尚教你的方法结合无相般若可以让你捡回功夫,但你体内的毒非一日两日了,之前筋脉尽断,毒素藏在各处要流入脏器很慢,等连通经脉之后,毒素攻心,你连三年时间都没有。”
“如果我再不提起剑护着自己和旁人,从这里出去,三天都活不了吧。”秦筝笑笑道:“能顾得了眼前先顾眼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所以你想好了吗?”
“嗯!”
话音一落,只见千日红坐在板凳上一转就转到了他的后背,“唰唰”几下把那些银针尽数封入了秦筝体内,有的扎去了骨头里,疼得他咬牙闷哼了一声,撑着地猛喘气。
“心法和剑谱是你娘拓下来的,托林故言转交到此处。我曾叫人给了你一本,掉水里了,幸好晒干了还能看,东西赤伯都收着,还有你那个破酒壶,自己的身体状况留心着些,这些银针是为了帮你暂缓修炼时毒素攻心的,长久不了。”
千日红又转回到桌边,利落地喝下一口茶,“这烂摊子百花宫原本不想再碰了,既然有人觊觎那墓穴里的东西,你能出面去解决掉也好,也算对过去祖师爷犯下的错有个交代吧。”
秦筝默默把衣服穿好,对千日红磕了个头:“宫主嘴硬心软,秦筝不是不明白,不会辜负了宫主厚望。只是还有个不情之请,容宫主宽恕我厚脸皮求一求你,温庭云身中‘妃子笑’不得解,我二人在此处暂居恐怕还有些时日,望宫主能让他早日转醒,还有……武功回来之后,毒只会发得更快,此事还请不要告诉他。”
“温庭云是温彦舒的儿子,那玉佩他贴身戴着,上刻墓穴地图最后一片,你要做的事也缺不了他,不过我也对你实话说一句,他被人当做蛊基炼毒,体内的毒性比起你来只多不少,不过那人应该是个高手,这些东西不会要了他性命,还让他有了百毒不侵之体,正是因为如此,‘妃子笑’起初在他身上发挥得效用很慢,入体久了,也会比起其他人来更难清除。迷/药并非毒/药,要解没那么容易的。”
秦筝还是头一次听见‘蛊基’这样的词,不免大为震惊,急道:“宫主的意思是他很难醒过来?需要怎么解呢,只要我能帮上忙的请宫主尽管吩咐就是!一定……一定要救活他。”
“他是你什么人?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怎么你自己的毒你不上点心,他只是醒不过来并不会死,慌慌张张的干嘛?”
“他是……”联想到刘翘那不屑的白眼,秦筝不打算再提“良人”了,便道:“是我弟弟,认、认的。”
“结拜了?”
何止啊,是拜天地的那个拜,秦筝睁着眼说起瞎话道:“对!拜了!”
千日红道:“这段时间都是赤伯在照顾你们,温庭云那边,我的几个弟子都会尽力帮他清毒的,这些时候你抓紧时间恢复修炼,凡事先找赤伯,他懂的多,会帮你。”
有了千日红的相助,秦筝重头修炼心法可谓多了很大助益。
此后每日天不亮便见他一个人在湖边打坐,太阳差不多快出来了,他会去小厨房给做些吃的抬去温庭云房里,细心地喂人吃下,又接着去湖边修炼武功。赤伯大部分时间在帮着刘虞打下手给温庭云拔毒,偶尔会去湖边监督秦筝修炼,但他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看着,遇到秦筝毒发难受,赤伯总是恰到好处地把灌满了酒的酒壶扔给他喝一口。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