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和赵精忠曾深度探讨过在抠门成性的户部尚书家门口上吊的可行性,两人讨论来讨论去,认为得与其在他家门口上吊,不如干脆直接献身睡了他比较好,毕竟户部尚书是整个朝廷公认的死基佬。
总而言之,不论是以东厂雄厚的身家底气,还是和对门水火不容的立场,身为东厂提督的和四怎么也不会开口找锦衣卫借一个字儿。
和四冷冷望着这本不知天高地厚的破书,心想他是拿一千两银票拍在它的脸上,还是拿一万两银票拍在它脸上,好让它认清事实呢?
纵然和四的视线如刀,破书依旧威武不屈,甚至还大着胆子将借钱两个字放大数倍,简直是在挑战和四的忍耐力!
呵,你这本破书,看来必须让你清楚你的男人,不,主人是多么地富可敌国,不可计量了!
和四优雅从容地掖了掖袖口,扬声唤道:“赵……”
他话未说完,赵精忠蹭地一下出现案下,还没等和四开口,他已一脸如临大敌,苦大仇深地跪地抱拳:“督主!户部尚书他……求见。”
今儿是半月一次的休沐日,以本朝官员能翘朝绝不上朝,能迟到绝不早到的尿性,这个时候不都应该躲得离皇城有多远就多远吗?
和四怔了一怔,正要将户部尚书请进来,话到嘴边忽然福至心灵问了一句:“他来做什么?”
赵精忠面色更加沉重:“……要钱。”
和四:“嗯?”
在和四不解的眼神下,赵精忠慢慢吞吞道:“之前老厂公为了修缮东厂的缉事堂和给手下的弟兄们发红利,以进购铁器的名义从户部支了一笔银子,至今……未还。”
和四了然地哦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从库里提了银子还了便是。”
赵精忠不说话。
和四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赵精忠咽了咽口水,晒成黑碳的脸庞一片痛色:“没钱。”
和四:“???”
当和四看到赵精忠从他桌子下地砖里撬出来的账簿时,发现赵精忠并没有和他开玩笑……
他脸色难看地看着账簿上连月的亏损,亏损,又亏损后,这何止是没钱,这简直还是欠债累累!!!
赵精忠眼看和四脸色发白,呼吸加快,连忙一个鱼跃上前,抽出早就备下的蒲扇,使劲给和四扇风:“督主冷静!督主淡定!督主保重身体!”
他怎么冷静啊!!!和四掀桌,怪不得他干爹卷着细软带着小老婆跑路啦!这个老王八蛋,拿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去做生意亏了足足四五年了!投米行,当年旱灾加蝗灾;投茶叶,当年阴雨三月,茶树尽毁;投丝绸,结果商道遇匪,一车不剩!
本朝被前几任狗皇帝败尽的气数刚有点起色,就被这老王八蛋折腾走了一半,和四现在看那点起色不是起色,可能是回光返照吧。
他现在觉得自己离回光返照也不远了,如果可以,看着这本债务累累的账本,他宁愿当场暴毙。
可是他不能暴毙,他要是暴毙了,那群龙无首的东厂就真任人鱼肉了,毕竟东厂搞了大家这么多年,大家也肯定想搞回来。
最重要的是他怕自己就算死了,都要被暴跳如雷的干爹掘地三尺挖出来鞭尸,搞不好还要切了他有当无的小丁丁,让他下辈子还做太监。
太惨了,和四简直不敢想。
和四喝尽了一盏茶,噗咚噗咚乱跳的心脏勉强恢复些节奏,他一抬手,赵精忠适时递上一个小瓷瓶。
和四:“?”
赵精忠言简意赅道:“保心丹。”
“……”和四额头突突直跳,他一把夺过保心丹,在赵精忠惊恐欲绝的眼神下哗啦啦倒完,面无表情地吞了下去,将瓷瓶一扔,阴沉沉地搭着扶手道:“请户部尚书进来吧。”
赵精忠对这位处乱不惊的年轻督主顿时肃然起敬,躬身退了出去。
吞了一瓶保心丹,和四的心脏总算没那么痛如刀绞了,他拎起破书,冷漠地看了一眼“向锦衣卫借钱”,随手将它扔到桌底垫桌脚。
破书:“……”
好过分哦!它要嘤嘤嘤了!
很好,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要得拉下自己和东厂那张老脸低声下去地去找撕逼撕了一百多年的老对头借钱了。
其实和四对自己的脸面没什么顾惜的,对比曾经他做过的那些偷鸡摸狗,混迹江湖的行当,借钱这种小事他眼皮都不带眨的。但是嘛,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一言一行代表着东厂,随便一个举动都够让人揣摩半天了。
说真的,他超害怕他找锦衣卫指挥使借钱,会被那些想象力丰富的百官们脑补出一出“霸道提督俏锦衣”的相爱相杀戏码,他干爹知道了一定会从乡下提刀来砍他的!
和四将账簿眼不见为净地扔到了地上垫了另一边桌脚,户部尚书云丛正好跟着赵精忠进来了。
云丛是朝里的老油条了,在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上干得那都是人精里的人精,故而即便见了和四,他也不像其他“忠肝义胆”的老臣一样面露不屑,而是面带笑容,不卑不亢地抬手见了个平礼:“督主安好。”
和四现在一看到他这张老狐狸脸头皮就发麻,他刚刚忘了问赵精忠,他干爹从户部支了多少银子。和四私下里盘算了下,觉着修缮个缉事堂和发点红利,理应是出不了血的,这么一想,他又自我安慰了一些,轻轻清了清嗓子,维持平易近人温柔可亲的人设不变,笑了笑道:“问尚书大人安了,尚书大人有事吩咐,只管指个人来叫我过去便是,何须劳累贵体来跑这一趟。”
他说着场面话,屁股挨着椅子却是动也未动。
云尚书是个好脾气,没有半分反倒笑得客客气气地说:“督主才上任,想必诸事繁琐,无暇抽身,我便自行上门叨扰了。”
他一笑,和四就心头发虚。
果然,云丛客气完了后便开门见山,直接道:“督主公务繁忙,我就直接说了。不知老厂公可曾与督主提及过,此前东厂从我户部支了一笔本用来发往江浙赈灾的备银。今年年景好,国泰民安,这一笔备银一直没用上,便一直存在东厂这,长久搁置了。”
瞧这老狐狸场面话说得多好听啊,存在东厂这,和四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抽。
云丛留意着他的神色,没能从这位新任东厂提督脸上窥测出半分神情来,心头略一斟酌便继续笑道:“昨日锦衣卫司得了内阁的话,来我部里支银,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笔银两来。我便厚着脸皮,来向督主讨银子来了,督主可莫怪我呀。”
锦衣卫?和四太阳穴高高一跳,锦衣卫锦衣卫,怎么哪里都是锦衣卫???
和四也笑了,笑得满是真诚:“此笔银钱本就属国库,早应归还户部,要怪罪也是怪我手下人粗心大意竟忘了此事,没能及时还了去。”
云丛连忙说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和四状若从容问道:“当时我尚未入东厂,不知其中内情,不知当时东厂提了多少银子?”
云丛比了三根手指:“叁拾万两。”
“……”和四心头骤然一痛,妈的,我的保心丹呢???
第6章 被调戏了
许诺会及时还款送走云丛后,和四一个人在房中坐了许久未动。
他在思考,他是效仿干爹卷铺盖跑路呢,还是卷铺盖跑路呢,还是卷铺盖跑路呢?
和四心想,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他本以为自己一飞冲天,从个身残志坚的江湖小混混一跃成为大燕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结果临到头发现自己居然被自己敬仰多年的干爹给玩了一手仙人跳???
叁拾万两,和四算了算,他不吃不喝,大概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赚钱……也还不上……
和四顿时心如死灰,了无生趣,只想当场去世。
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云丛走了没多久,赵精忠一脸“天塌了地陷了,大燕要完蛋了”的表情进来。
他还没开口,和四平静地举手示意他先住嘴,问道:“还有保心丹吗?”
赵精忠略略松开捂得严实的嘴,蹦出一个含糊的“有”。
和四招招手:“再来一瓶,要不然我怕听你开了口后抗不过去。”
赵精忠一脸为难:“督主,那保心丹虽是个好药,但大夫交代了不能多吃。多吃……”
和四冷冷一嗤:“会死是吧,正好你家督主我也不想活……”
“不是,会不举……毕竟那是清心宁神的药。”
和四:“……”
“不举就不举!!!”和四骤然爆发,掀桌怒吼,“我这样子举不举有区别吗?!!!”
和一个太监讨论举不举真的有意义吗?!
赵精忠:“……”
片刻后,和四安详地坐在桌后:“好了,说吧,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坏消息?”
赵精忠窥测着他的神色,觉得他尚在理智范围之类,一字一句斟酌道:“不是快过年了吗,弟兄们问能不能这个月连同下个月的饷银一起发了,让大家过个好年。”
东厂说在外面有上千番子,实际上远不止这些。大燕国土辽阔,虽然此前和邻国交战损失了一些城镇,但要想耳目遍布全国这一千人马远远不够。光是养活这些人便是好一大笔费用,往日里和四不当家,跟着他干爹出入东厂,只认识些高等属官。那些属官虽不常驻京城,但领着的俸禄却赶得上朝中有品有阶的官员,故而和四一直有一个错误的认知——东厂俸禄优渥,不愁银钱。
相似小说推荐
-
秦问 完结+番外 (十四四十) 穿越到战国时期的赵国,墨斗很绝望。他就只知道嬴政会一统六国,然后呢?然后呢?!一旁的嬴政乖巧(大雾)等着墨斗的教学...
-
云深难觅 (良好睡眠) 晋江2020-07-15完结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建元十六年,上将军林泉因战身死,皇帝江石携众臣出城迎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