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渊天飞快的点了点头,他侧过头,看向青佛寺旁的梨园,此时已近初秋,挪到梨园里的梨树高傲的站在那里,随着微冷的风拂过,轻轻摆动着自己的枝条。
于渊天想,等到来年的春天,一定要带于知非来看梨花。
这一次可千万别再错过了。
于渊天和于知非一路快马加鞭,跑断了三匹马的腿,才终于抵达了裕城边儿上。
裕城大门紧闭,城门上还贴着封条,根本不允许人出来。
事实上,裕城周围方圆数里的距离,几乎都没什么人了。
于渊天从马背上跳下来,手叩上裕城的城门,压低的声音里有控制不住的喜悦:“子翰,我终于找到他了。”
秦翰道:“挺好,挺好。这一次回去,我同六王爷下的那局棋,总算是少不了了吧。”
于渊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道:“放心,肯定少不了你的。”
他伸出手,推开城门,“吱呀”一声,沉重的城门往后退去,街道两侧有人一脸诧异的看了过来。
有人甚至好心提醒一句:“这是哪来的不要命的?”
于渊天问道:“你知道于知非住哪里吗?”
“什么于知非?”那人看他一眼,“不认识!”
于渊天眉头一皱就要拔剑,一旁的秦翰拉他一把:“行了,马上就要见到你的心上人了,还跟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想到“心上人”三字,于渊天心头直窜的怒火便压下去一些,连脸上的表情都柔和几分。
秦翰腹诽道,还当真是绕指柔了。
于渊天和秦翰几乎问遍了这里,都没能问到于知非的下落,街道被他们一条一条的找过去,最后两人靠在裕城的一家客栈边上发呆。
秦翰道:“总能找到的。”
于渊天垂下眼,道:“我想早一点见着他。”
秦翰还要再安慰几句,客栈大门口里一桶水突然被狠狠泼出来,泼了他一裤子的水,秦翰脸色一沉,就要骂,却见客栈里面蹿出来个跟猴子似的瞎跳的男孩,喊道:“哎呀,不好意思,我这没看到外面有人!”
秦翰沉着脸:“你……”
他正要骂,一看那男孩直愣愣的盯着于渊天,正在思索什么。
秦翰道:“看什么看?”
“觉得眼熟,”虎子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琢磨半晌,眼睛突然亮了,道:“哎!你,是你!”
他指着于渊天的鼻子,有些兴奋。
秦翰打开他的手:“你竟敢指着——”
“是你!”虎子兴奋的打断秦翰的话,“你不就是原非哥画的画像上那个人么?”
秦翰表情一僵,一旁的于渊天更是猛地往前站了一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道:“你说什么?什么原非哥?他在哪里?”
虎子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就是原非哥啊——他是个大善人,是活菩萨,他是两三个月前来裕城的,一直布粥施斋,就是身体不大好……”
“他在哪里?!”于渊天脸上一喜,揪住虎子的手竟轻微的颤抖起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虎子指了指屋子,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眼前这奇怪的男人越过他,往屋子里急匆匆的去了。
虎子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愣怔道:“可是他现在昏着,见不了人的……”
于渊天开始敲门时,虎子才反应过来,一下堵在了门口,脸上的表情严肃警惕得很:“你要干什么!”
“我要见他。”于渊天说话时往里看,什么也看不着,可他却凭空起了一身的冷汗,脑子都转的有些迟钝起来。
“不行,原非哥现在见不了人的。”虎子说,“你想见他,就改日再来吧。原非哥身体不太好……大夫说了,最好是不要见人了,免得惹了人气儿。”
“你什么意思?”于渊天脸上的笑容蓦地淡下去,他望着虎子,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似乎已猜到了什么。
虎子张了张嘴正欲解释,门内却突然响起剧烈的咳嗽来,紧接着,一道很微弱的声音,突然问道:“虎子,怎么了?”
是他的声音。
于渊天一下定了定心神。
是于知非的声音,是他魂牵梦绕数余日的声音,于渊天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冲进去的渴望了。
可他的声音太虚弱了,虚弱得让人心疼。
“有人找你。”虎子说,“原非哥,你好啦?”
“是谁?”于知非问道。
于渊天往前迈了一步,尝试着推了推门,门从里面锁着,没推开,他皱紧了眉头,沉声说道:“我。”
里面突然就安静下来。
于渊天忍不住又开口道:“是我。”
“是你啊……”于知非轻轻的笑了一声,里面稀里哗啦的传来一声响,于知非像是从床上下来了,但撞倒了东西,紧接着,门轻轻的响了响,于知非轻轻敲了敲门,道,“小渊?”
于渊天的心猛地一颤,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己要抓不住了。
于知非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去。”于渊天说,“你把门打开。”
“我回不去了。”于知非说着,叹了口气,道,“你来的太晚了。”
“怎么可能会回不去呢!”于渊天蓦地拔高了声音,“你现在就把门打开,我立马带你回去!你身体不好,我就给你吃最好的药,你若是染上了疫情,我就是把天下第一神医请来,也要治好你,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怎么可能回不去呢!你现在就把门打开!”
他的手狠狠地捶在门上,抬脚狠狠一踹,门抖了两下,却紧密的合着,没有被他踹开。
于渊天有些无力,又有些急促的喊道:“皇叔,你把门打开……好不好?你让我看看你。”
于知非道:“你别费劲了,也别开门。”他顿了顿,轻声道,“我不想让你看到我。”
“凭什么?!”于渊天一拳狠狠地砸在墙面上,手背磨出一片鲜红的血迹。
于知非重重的咳嗽起来,他的声音暗哑,咳的每一声,都像是一块巨石,狠狠地撞在于渊天的身上,于渊天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着,他一遍又一遍的砸着门。
于知非说:“于渊天,你若是敢开门,我现在就敢把匕首刺进身体,你信不信?”
他顿了顿之后,又轻声道:“你听我说说话。”
于渊天说:“你让我进去,皇叔……”
“你又不乖了吗?”于知非说,“你看看你,总是不听我的话,从小到大都这样。”
“皇叔……”
于知非说:“你听我说说话,好吗?”
于渊天不开口了,他意识到于知非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若执意要开门,砸门声大得恐怕连于知非最后的话都听不清楚。
于渊天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他的眼眶被红血丝充满,喉咙里像被堵住了,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顺着门往下滑去,瘫坐在地上。
于知非与他不过一门之隔,他甚至坐在同样的位置,头轻轻的抵在门上,很低声的说道:“我走了之后,你把虎子带走,给他安排个好差事。他虽然一直在裕城,但身体不错,没染上疫情,不会把你怎么着的,你若实在担心,可让大夫查看后再带他回去……”
一旁的虎子早已泪流满面。
于渊天沙哑着声音说道:“你胡说什么,不准说这个字。”
于知非又道:“这么多年以来,你答应我的事,除了看梨花,全都做到了,等我死了之后,我不想入皇陵,你把我的身体烧了,然后把我的骨灰埋在青佛寺的梨树下吧,来年春日到了,我也好看看梨花。”
“倘若那时候你还没忘记我,就来青佛寺看看我,我们也算是一同看了场梨花了。”
“这一世,母后为了我的身体半生都在青灯古佛,我愧对于他,皇兄疼爱我一场,我却亲眼看着他去世,也愧对于他,将你带回这偌大的皇城,我愧对于你……思来想去,我若不在,兴许我们谁也不必走到眼前这一步,”于知非咳嗽两声,有血迹顺着他的嘴角向下滑落,他脸色苍白,不见丝毫血色,身体更是不断地颤抖着,“只是可惜了,我命短,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临死前求你一个原谅了……”
于知非苦笑一声。
“于知非!”于渊天喊他的名字,声音穿过这钩花木纹的门,重重的落入他的耳朵里,“你不准死,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死,你听到了吗?你将门打开,乖,让我看看你……我带你回去……”
“回不去了,”于知非很平静的说道,“你曾问过我,我恨你吗。”
“皇叔……”
“恨过,”于知非闭上双眼,手搭在这门,分明是冰冷的,他却像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度,轻轻的磨蹭了一下,道,“皇兄死的那一日,我恨你。你仗责衡空大师,见到问情的尸体时,我也恨你,你利用我取到圣旨时,我还是恨你……”
“可是我昏迷的这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六七岁那年,我第一次见你时,梦到你第一次叫我叔时,梦到京城的梨花盛开,你采下一朵梨花赠与我时,梦到你为了给我做蜂蜜糖,满脸被蛰得是包时,梦到你与我下棋时赢了,笑得一脸得意时……我梦到了好多事,那时候皇兄还在,一切都没变……我们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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