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扛不住的是赵国。
李牧的死去本就造成了士气的低落,而前几次赵军的频繁出战更是损耗了大量的士兵,现在又加上投石机的出场,即便廉颇李牧在场也挽救不回如此战局。
城门破了……
赵葱面无表情地往下看了一眼,用力从敌方的尸体上拔出自己的剑,然后拨开围挡在他身边的士兵下楼——他必须要守住这道门,哪怕是用身体……
有一种险障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城门口便是如此人工的关卡,秦军虽然人多,然后小小的城门口根本发挥不了人数的优势,赵葱愣是带着亲兵守住这道残破的城门。
王翦手持望远镜,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即刻跳下马车,单乘一骑,亲率士兵披着剑雨冲往城门口。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赵葱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梦见那个夜晚,那个放跑王翦的晚上,他无数次设想,若是那一夜斩杀了王翦该有多好……
他怒吼着上前,想要王翦下马与他一战,随着王翦的接近,他的心脏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然后……王翦驱马在他身边飞驰而过,只是抬头随意地往下一挥刀,便直接便冲进了邯郸城内。
胆小鬼!
感觉被戏耍了的赵葱恼怒地想要追赶王翦,但他只是往前迈了一步便顷刻倒下——以上身与下身分离的姿势。
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分明立现,王翦借着马身冲刺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就将赵葱砍成了两半。
城门一破,将军一死,邯郸彻底变成了无底洞,便是填补再多的士兵也无用了,秦军大军入,来不及逃跑的百姓们纷纷躲在屋内,祈祷着上天的庇佑。
不同于后世的军队,或者说是不同于某党的军队,几乎世界上大部分的士兵都是粗野的,他们每天都在生死间的刀锋上行走,所以在战胜之后,需要大量的东西来安抚他们,比如说荣誉,金钱,或是女人。
当墨斗和嬴政跟随着大军进城后,看到的便是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墨斗仓惶地站在嬴政身边,他有想过战场的血腥,却未曾想过此刻的人性泯灭。
王翦已经赶马回来,他的脸上还粘着一条模糊的肉条,浑身煞气:“大王,王宫已经围住。”
嬴政点头,他沉思片刻,问:“寡人曾应过旁人要善待赵国子民,将军可否制止此等行径?”
“大王,这……”王翦欲言又止,有些为难,“若是要善待他们,日后免役免税便是,何必此刻强求士兵?”
破城之后便可抢掠,这几乎是不成文的守则了,不烧杀就不错了。
王翦想了想,说:“大王之后攻打王宫,还得靠这些士兵。”
虽然王宫里的人少,但是城墙又厚又坚实,说不定比外面的城墙还要难攻,这个时候不给士兵点好处,人家还怎么卖命?
“那我若是说有办法攻下王宫呢?”墨斗突然道,他抬头直视杀气腾腾的王翦,“不需太多人,只要少量精兵就行。”
这样,总不用靠犒赏三军来攻打王宫了吧。
王翦依然固执拒绝:“便是即刻下令不允抢掠,那也来不及了。”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嬴政下令不许抢劫,恐怕也不会不会又多少人听……
“那便直接下令退出邯郸,只留精兵在城内,之后士兵犒赏寡人自会准备”嬴政断声道,他看着墨斗,“但三天时间内,若是攻不进王宫……”
那便别怪寡人狠心了,毕竟秦军才是他立命的根本。
墨斗欣然同意:“一言为定。”
嬴政缓缓将视线移开,他将头转向王翦:“如此,便辛苦将军了。”
王翦看看墨斗,再看看嬴政,一代将军终于屈服在这对狗男男之下,他掉转马头,随即下令撤出邯郸。
远古的号角声悠扬吹响,士兵听从军令的本能即刻被唤醒,他们不甘地收回指向百姓的武器,沉默地重新集结在一起,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出这座还没来得及糟蹋完的古城,仅留下昂首挺立的精兵丛立在嬴政和王翦的左右。
王翦没好气地看着墨斗,即便对方给他造出了望远镜还有投石机,但这不代表墨斗在如此行径下王翦还能给他好颜色看。
“如此,便有请先生为大王攻下王宫。”
这话酸的……
墨斗懒得跟王翦计较,直接将他们领到了当初那个暗道的出口。
“大王,这里有个……”
墨斗话音未落,地上的石板就抖动了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的万众瞩目之下,里面爬出了一个小宦官……
不用嬴政吩咐,王翦即刻上前将此人抓了上来,连带着后面的侍从和卫兵都没落下一个。
一看这个阵仗,这个身穿宦官服的人就绝对不是普通人,王翦凶神恶煞地上前揪住他的头发喝问道:“你就是赵王?”
“不,不是,”对方明显就被吓惨了,淡黄色的液体淅淅沥沥地往地上淋,“我是……他兄长……不,我什么都……不……”
赵嘉,赵幽缪王之兄,秦军大破赵军后,赵嘉出奔代,自立为代王,当然没多少人就步了他弟弟的后尘。
啧,运气真好。
然而,运气更好的在后头,在逼问赵嘉的时间里,又一个人从暗道里鬼鬼祟祟地探出头,被墨斗眼疾手快地掐住了脖子——跟掐只肥鸡一样。
不过,对方确实是一只肥鸡,墨斗眼光发亮地看着手里的肥鸡(划掉),收了秦国万两黄金贿赂的郭开可不是一只肥鸡!
墨斗心里美滋滋,诶呀,这下犒劳秦军的钱不久有了嘛。
第 103 章
借助着暗道, 秦军根本就不需要三天,仅仅半天, 曾经还属于赵王的王宫就已经被秦军完全占领, 当然作为秦王的嬴政是不可能钻暗道的,哪怕嬴政本身是相当地跃跃欲试。
不过嬴政终究还是明白,此刻的他的身份是秦王, 能有资格让他走的路只有一条——正门。
当赵王跪侯在正殿衔璧舆榇, 以祈求嬴政的恩准不杀时;当数十万赵人沉默地站立在街边看着嬴政率军入城时,当那个曾经被人追逐于街边狼狈奔走的小男孩, 以帝王的姿势踏入到这座华丽而又古朴的宫殿时,赵国彻底成为了历史篇章上的一个名词,取而代之是赵郡。
公元前233年,历史在一道道催化剂的作用下, 终于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赵国提前了五年的时间迎来了他们二十七岁的统治者……
赵国,正殿。
有的时候,墨斗不得不佩服一个人的极限,比如说现在的赵王,墨斗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场面是对方亲自安排的:此刻的赵王双手被缚于身后,口衔璧玉, 身负棺木,正跪于阶堂之下呜声哀求嬴政的恩赏。
衔璧舆榇, 古代君主战败时投降的仪式,现在看来尤其赵国, 特别是当那个和氏璧莹莹发光的时候……
不过说实话,墨斗有点嫌弃和氏璧,不是他不识货,而是对方的口水确实有点恶心,墨斗完全有理由相信,嬴政这个时候没动静就是在迟疑这个问题。
不过嬴政还是眼馋这个和氏璧,或者说整个秦国都对这块和氏璧有着独特的执念,他顿了顿,还是道:“麻烦将军将和氏璧拿上来。”
而习惯了打仗时恶劣环境的王翦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他略显粗鲁地将和氏璧从赵王口中取出,然后毕恭毕敬地呈了上去,墨斗刚要接手,但是嬴政的手比他更快,墨斗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缩回手,腹诽道:不就是一块破玉嘛,至于这么稀罕吗?连别人的口水都不在意了……
墨斗突然觉得这块玉有点扎眼。
嬴政略带嫌恶地拭去上面的水,没了这层透明的液体,和氏璧显得愈发地温润起来。
它不似其他佩玉般已被人精雕细琢过,可以说他还只是一个璞玉,但即便如此,和氏璧依然凭借着它浑然天成的气势,以最原始的姿态,将嬴政见过的所有美玉媲斩马下。
厚度起码有十厘米的玉就问你怕不怕?也真难为赵王能叼住它!
嬴政端详够了,这才有空理底下的赵王那么一会儿,他拿手指敲击着和氏璧,发出清脆的响声:“罪臣赵迁,杀害李牧,有功于秦,便功过相抵吧。”
可是我没有设计杀害李牧啊,是那个李牧想要造反,然后莫名其妙死的……
赵王,不,赵迁刚想为自己辩驳几句,而然嬴政就那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赵迁就相当自觉地将原来的话吞回到了肚子里。
不过赵迁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好歹保住了命,便老老实实地将这口黑锅背了上来:“李牧意图谋反,寡……我自当不容他,多谢秦王恩典。”
事关身家性命,赵迁终于也聪明了那么一回。
“将军带他下去吧,和氏璧也拿回去好好清洗一番。”
嬴政手一摆,随意地将赵迁挥退下去,顺手再收起和氏璧,他沉思片刻,又将杂七杂八的卫兵侍从都给赶走了,等墨斗反应过来时,场上就只剩下他和嬴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