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凝把大刀往肩上一抗,抬手用衣袖蹭了蹭脸,他刚刚出了些许薄汗,倒是更显得他的肌肤吹弹可破。
他对上前来的燕南道:“不用,你先歇着吧。”
一个时辰后,岩阙才看出来他家主子在做什么。
他在做一把新的古琴。原来他从老太太那买的小破琴,琴身虽破,但弦,却是上好的蚕丝弦。
等唐霜凝把弦换到新琴上时,一切总算大功告成。虽然唐霜凝还是不太满意,不过现在他也只能这样了。没办法,好琴太贵,他只能自己先造一把将就用着了。
他修好琴,就坐在岸边调了调音,琴是难看了点,好在音色还不错。
唐霜凝随手弹了一曲,死了三年,确实是有些生疏了。他一曲奏完,看了眼呆愣在地的岩阙和目光幽深的雁南,问道:“好听吗?”
岩阙眼睛都快从眼眶瞪出来了,惊讶道:“好听……可是公子您什么时候学的琴?”
唐霜凝一本正经胡说道:“我醒来后,仿佛浑身打通了任督二脉,好多以前不会的事都会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岩阙傻乎乎地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这样!”
燕南瞥了岩阙一眼,似乎也觉得他傻得可爱。
唐霜凝望着他,问道:“怎么样,去街头卖艺可还算值钱?”
燕南虽不太懂,却也觉得他弹得确实好听,便道:“值钱。”
得了他俩的肯定,唐霜凝也没太高兴。
谁能想到他唐霜凝重活一世,还有去街头卖艺谋生的一天呢。
忙活了一天,三人回到客栈,唐霜凝没有关窗,烛火在微风中跳跃闪烁,唐霜凝坐在桌前,单手撑着脑袋,垂首望着摇曳的烛火,看着自己的掌心,微微叹气。
他刚刚试了下唐家的内功心法,这具身体……周身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一般,竟难以修习内功心法。
忽然一阵风吹来,似有什么东西划破了夜的宁静。唐霜凝一个闪身起身退开,烛火在劲风中熄灭,只见唐霜凝原来坐着的木椅上,插着一把利剑,剑光的反射中,唐霜凝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第3章 青山见我
蒙面黑衣人一击未得手,挥剑就要再次出手,唐霜凝边跑出房间边喊:“燕南!”
就在蒙面黑衣人的剑堪堪要刺入唐霜凝的后心时,一把玄黑大刀挥过,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
唐霜凝反身又躲过了一击,正想夺剑上前助燕南一臂之力时,一柄通体素白、剑身带有裂冰纹、透着森森寒意的剑架在了离他颈侧不到一寸的位置上。
擒霜剑?是他?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别动。”
燕南见唐霜凝被剑架着脖子,想抽身过来,但除了原本与他缠斗的蒙面黑衣人之外,又多了几位黑衣人与他和蒙面黑衣人缠斗,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
蒙面黑衣人几乎已经被后来的黑衣人擒住,只有燕南那边还打得难舍难分。唐霜凝对燕南道:“燕南,收手吧。”
燕南不情愿的收了招式,也被黑衣人用剑架住了脖子,至于岩阙……早就吓得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自然也被抓了。
蒙面黑衣人此时已经被按在了地上,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唐霜凝,怒骂道:“叛徒!”
唐霜凝挑眉,有些惊讶。
“转过来。”唐霜凝闻言,听话地转过身,对上了一双锐利深邃的眼——果然是他。
他手执擒霜剑,着一身玄色素衣,剑眉星目,面无表情地站在唐霜凝身后。
看清眼前之人的脸时,沈君淮拿剑的手微不可闻得颤了一下,道:“是你?”
随从将唐霜凝用麻绳绑了,沈君淮收了剑,走到了蒙面黑衣人面前。
沈君淮问:“你说他是叛徒,你们一伙的?”黑衣人阴冷地看了沈君淮一眼,唐霜凝微一皱眉,道:“小心…”
唐霜凝“小”字才刚发出了第一个音,沈君淮和按着蒙面人的随从立马后撤了一步,黑衣人爆体而亡,喷出来的血都是黑的,溅到沈君淮衣服上,腐蚀了一小片衣脚。
唐霜凝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叹了口气,他这下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沈君淮环视了唐霜凝三人一眼,吩咐道:“带走。”
“是!”
不过两日,唐霜凝和岩阙又回到了洛王府,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被关外了王府的地牢里,成为了阶下囚。
阴冷潮湿的地牢透露着森森的寒气,除了东躲西蹿的老鼠,此时地牢里只有他们三个客人。
岩阙被地牢里各种各样还带着血的刑拘吓得哭晕了过去,燕南的刀被收了,望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至于唐霜凝……他睡着了。
沈君淮只把他们扔在了地牢,唐霜凝累了一天,有地就能睡,此时正躺在蒲草上睡得正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牢的大门终于打开,听到声响,唐霜凝睁开了眼,坐起身来,眼神一片清明。
两名侍卫过来,将唐霜凝拉了出来,燕南正要出手,被唐霜凝一个眼神制止。
他们将唐霜凝绑到了刑柱上,唐霜凝一点都没反抗,任由着他们绑。
沈君淮进来,看着他平静到不可思议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某位故人的影子。
他忽然来了兴致,问:“你不怕?”
唐霜凝微笑道:“怕啊。”
旁边的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似乎是觉得新奇。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被绑在这里还能笑得这般平静。
沈君淮负手站在他面前,说:“你是不是觉得,本王不敢杀你?”
唐霜凝收敛了笑意:“不敢不敢。”
沈君淮又问:“你偷走的东西,在哪?”
我哪里知道在哪。
唐霜凝扯出一抹苦笑:“实不相瞒,我失忆了。”
沈君淮冷眼看他,唐霜凝又道:“你…王爷的人跟了我一路,我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王爷不是很清楚?王爷利用我引出了那群黑衣人,难道看不出来他们也在追杀我?”
这才是沈君淮没有杀他的理由。
因为只要他活着,黑衣人就会一直找上门来,留着他,沈君淮迟早都会找出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幕后指使者是谁。他现在的境地,说好听点叫人质,说的不好听点就叫活靶子。
至于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百里寻,和黑衣人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被追杀,又为什么费尽心思地接近沈君淮,他从沈君淮那里偷了什么,又藏在了哪里,唐霜凝就不得而知了。
沈君淮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唐霜凝一番。沈君淮说:“本王如何信你?”
唐霜凝道:“至少现在,我从王爷那偷的东西,那些人也没得到,不是吗?”
沈君淮沉默了会,挥了挥手,让侍卫给他松了绑。他说:“本王耐心有限,你最好快点想起来。”
唐霜凝简直有苦说不出,给他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想得起来,看来只能自己去查了。
唐霜凝被关了回去,他摇醒了岩阙,岩阙被吓得整个人都在发虚,冷汗直冒。
“公、公子……为什么洛王要把我们关在这?”
唐霜凝说:“除了那枚玉佩,我还从沈…王爷那拿了什么?”
岩阙说:“没、没了吧……?”
唐霜凝叹了口气,他果然不能指望从这傻小子身上挖出点有用的信息。
第二天,沈君淮的人带着他出了地牢,可怜的燕南和岩阙只能继续被关着了。王府的地牢坚不可破,把守森严,虽说逃不出去,但是外面的人也攻不进来,安全得很,一时之间唐霜凝很是羡慕他们俩。
唐霜凝被送上了马车,沈君淮甚至没让人绑着他……因为沈君淮自己也在里面,大概是觉得唐霜凝在他眼皮子底下插翅也难飞吧。这轿子不小,足够容下四个人,坐他们两个绰绰有余,唐霜凝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唐霜凝问:“王爷这是要去哪?”
沈君淮单手撑着下颌,另一只一手拿着一本书,也没抬眼看唐霜凝。
唐霜凝问了个沉默,决定噤声不再多言。
从前他就觉得沈君淮这个人,一张脸上似乎从来没有过别的什么表情,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动容似的。他还活着的时候,江湖上将他和沈君淮并称为当代两座铁面大冰山,他自己是身份需要不得不装,但他没想到原来私底下沉君淮也是这副冰冷不近人的模样,一时之间觉得好生无趣。
轿子行的不快不慢,稳稳当当,唐霜凝实在无聊,又不想对着沈君淮那张俊美到明明到可以颠倒众生,却只能看得到冰霜的死人脸,便选择阖目小憩。他不知道他们这是去哪,但是沈君淮既带了他出来,那就是有他的用武之地了。不出意料的话,等下恐怕会有一场混战。
“吁——”马车一时急停,晃醒了唐霜凝。
马车外已经传来了厮杀的声音,唐霜凝瞧了沈君淮一眼,他的姿势就没变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书这么好看,他居然看到现在。
唐霜凝玉指一伸,拉开了帘子一角,沈君淮的影卫和刺客们杀得难舍难分,刺客们想靠近这辆车,却都被影卫们拦下,方圆半里之内,干干净净,血都没溅到车上。杀完了这一波,还有一波,一路上遇到了三波杀手,都被影卫解决了,唐霜凝一路上波澜不惊。